谢循快被折磨得没脾气了,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书房内,灵舟奉完茶欠身退下。
沈瓷品着香茗,欣赏着墙上字画,一脸惬意,似乎真只是来“坐坐”的。
谢循埋头处理信件,亦沉默不语。
“我记得,谢家小辈此前都在此处跟着你学书明礼,受你开导训诫。”
闻言,谢循心中冷笑,“不错。”
“我还记得,那位郑二姑娘幼时颇为胆小,你分明在斥责你二弟,她却总是先吓哭。”
谢循执笔的手顿住。
他此前也不懂郑玉晚为何会如此敏感,后来随口和灵舟一提,灵舟却能道出症结所在。
概因二婶没少在郑玉晚面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郑玉晚便觉得旁人的愤怒,必定有一部分为她导致。
所以总是提心吊胆,总是害怕旁人发脾气。
沈瓷顺势道:“她如此胆小,竟也敢大张旗鼓追求止礼兄两年,我实在难料。”
谢循不接茬。
沈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止礼兄这两年严防死守,当真对郑二姑娘一丝男女之情都没有?”
这话猛然将谢循定在原地。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上辈子他将谢兰清所行罪孽都归咎于郑玉晚的怂恿教唆,认定其心蛇蝎恶毒,还只会装懵卖傻矫言饰非,连错都不肯认,更别提痛改前非。
根本无可救药。
痛恨到了头,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床第之间的折辱,远比任何言语行径都伤人。
得知谢兰清是为萧咏懿卖命那一刻,谢循心底隐隐漫起几分悔意。
但绝不足以让他这种天之骄子低下头卑微求和。
他永远有他要坚守的高傲,即便什么都不做只会使他和郑玉晚之间的裂痕愈来愈深。
他都知道,但他不在乎。
思虑良久,他选择道:“没有。”
“当真?”沈瓷的嗓音里携着难以抑制的颤动,“我只知止礼兄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心悦傅将军,所以难免疑心止礼兄这么多年所等其人实为郑二姑娘。若是此言冒昧,止礼兄直接赶我走便可。”
谢循被他正猜中心思,面上却还要装讶异,“霖舟兄怎会这么想,玉晚只是我的表妹。我和她之间,永远都只有兄妹情谊。”
闻言,沈瓷长长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谢循开始不放心了。
他放的是哪门子心?
沈瓷望进未本来大表兄略含不解的眼眸,扯唇轻笑道:“郑二姑娘此前救我一命,我有意以身相许,又暗暗担忧郑二姑娘和止礼兄两情相悦。”
“一是怕闹笑话,二是怕横刀夺爱。现下终于让我战战兢兢问了个清楚明白,我便可放心去找郑二姑娘了。”
谢循猝不及防,“以身相许?霖舟兄何时变得这般轻率?”
沈瓷黯然神伤,缓缓道:“马场一见,我便再难忘记郑二姑娘容颜。后蒙在鼓里奉命屠尽郡平侯府,精疲心竭之际,遭指挥使率紫衣卫绞杀。”
“坠河时,我甚至不曾奢望生机,只求死无踪影,以此不连累我阿姊。”
“在未离书院昏睡的几日里,我只觉奈何桥分外难走,始终有个声音在扯我的双脚,不许我堕入轮回。”
“醒来方知,那一声声霖舟,皆是她在为我祈祷。”
“明明萍水相逢,她却愿意救一身麻烦的我,后又不惜以身涉险,只为帮我脱罪。”
“我已深深地为其折服,她是我所见过,最令我怦然心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