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食,从来不和村里老少爷们分享;打了多少年交道,他嘴里就没冒出过实在话。李芳树很迷信,每次出海的吉凶祸福,鱼获多寡,他就把早晨起来在码头遇见第一个人作为兆头。遇见他喜欢的人,他心情就好,当天的鱼获也会好;只要遇见狼鱼,肯定别扭一天。
那个竹竿一样纤瘦的陌生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狼鱼的船边。让李芳树吃惊的是,竹竿手里拿了把对虾大小的刀子,刀子在晨光里灰白的颜色,把李芳树的心冰冰凉凉地刺了一下。
这八成是个拉刀客啊!李芳树小声咕哝着。
船老大出海,就怕遇到这种讨钱的拉刀客。
拉刀客不是你给个饽饽就能打发的小乞丐,他们要的是钱。给的钱少了,他就把刀子在额头、胳膊上划拉几下,划拉得鲜血淋漓时,你就不得不给得更多。渔民出海,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都怕遇到晦气,出海的时候,极怕见到血光。他们最害怕这种不怕自残的拉刀客。他们敢自残,就敢玩命。这种乞讨方式,透着狠劲,很像抢码头、夺地盘的海匪们玩的剁胳膊、砍手指、下油锅、吞火炭之类的“死签儿”。
李芳树呆愣愣地看着,他放缓了动作,他不想趁机提起锚开溜,他知道,他这也是遇见晦气的事了,躲不开就不躲了。
狼鱼和竹竿对峙了片刻,抖抖地摸出一块碎银子,狼鱼举着手,但是拉刀客并不接,他把刀子缓缓举到了额头,做出要下刀子的架势。狼鱼的手僵在空中一会儿,突然收回了。他把银元揣起来,冲着大海方向啐了口唾沫,呸,要饭还嫌馊,爱要不要。
李芳树看到那抹灰色一闪,竹竿额头立刻殷出了个红红的“一”字。竹竿用手一抹额头的鲜血,把带血的手指含在嘴里,然后朝着狼鱼的渔船狠狠地“呸”的一口红红的唾沫。狼鱼见状,缩了一下身子,皱皱眉头,重新伸手入怀,手一抖,扔下那块银子。转眼间,他已经把船推进了涨满海水的海道。拉刀客把淌着血水的脸扭向李芳树,李芳树下意识地把手捂在空荡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