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声响像密集的鼓点。
我跪在画室地毯上,白色的丝绸手套已经被铜锈染成青绿色。
这座巴洛克镜框是沈文天最珍视的藏品,他每天都要亲自擦拭上面的藤蔓纹饰,连清洁公司的人都严禁触碰。
“沈悦,下周三有藏家来看货。”
这是他今早出门前特意嘱咐。
金丝眼镜链垂在黑色高定西装前襟,走前又嘱咐了一句:“尤其注意右下角的合欢花纹,上次拍卖行的人就是通过这个细节鉴定出沙俄宫廷流出的物件。”
思绪一点点拉远。
手套被雕花卡住时,我只听到机械齿轮转动的轻响。
镜框运行轨迹向左,平移三寸,灰色的墙体如同被撕开的油画布般翻转,亚麻籽油的苦香混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
画室最深处的感应灯渐次亮起,惨白冷光里悬浮的粉尘像是凝固的银河。
三百七十四张素描。
这个数字能在我脑海自动生成,得益于沈文天让我整理拍卖图录时训练出的本能。
从她六岁那年蜷在飘窗看书的侧影,到昨夜在二楼卧室熟睡的面容,所有画纸边角都标注着精确到分钟的创作时间。
最新那幅用红铅笔画着圈:2018年7月12日03:17。
正是我因噩梦惊醒发现他在床边整理被褥的时刻。
“沈先生从来不用模特。”
上周在翠国画廊,戴着翡翠扳指的老板擦拭明代汝窑茶盏时随口说道:“还记得有次,拍卖会一个神秘人出七位数请他画肖像,他说活人永远比不上记忆精准。”
“那可是七位数啊……一幅画就七位数……”老板边说边遗憾。
此刻那些记忆正从角角落落,蜂拥而至。
幼时的童装连衣裙,十五岁生日收到的珍珠发卡,去年冬天摔碎的青瓷镇纸。
所有我以为遗失在时光里的物件,都成为这些画作的背景元素。
更诡异的是每双眼睛都被利器刮出星芒状裂痕。
看的有些脊背发凉。
仔细想想,和沈文天书架上那本《银盐时代的创伤美学》里烧伤的底片竟有些相似。
铁盒是在画架底部发现的。
钛合金表面一尘不染,可以看出使用者有在小心保存。
铁盒子的密码锁旋钮停在07-12的位置。
是我的收养纪念日。
后来也是我生日。
盒内十二把手术刀片浸泡在泛黄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