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高钧明来接亲。
他本想先见妈妈和妹妹,被我以妈妈怕突然犯病影响婚礼搪塞过去。
我穿着婚纱,在满屋的欢呼喝彩中,和高钧明一起走向婚宴现场。
鞭炮齐鸣,锣鼓铮铮,唢呐声嘹亮。
婚礼仪式结束,我和高钧明轮桌敬酒。
村里其他被拐卖的女人我已经提前试探筛选,那些还有自己思想的人,我都一一打过招呼,她们都不会喝这场婚宴的酒。
就在我们敬完酒,准备回屋洞房时,高钧明倒地不起,全身抽搐。
我蹲下身抚摸上他的脸,他努力回握住我的手。
高钧明眉头紧皱,抖着疑问:我这是......怎么了?
菲菲,快叫医生!
我语气温柔的回答:喝了下毒的酒,这里的医生救不了你。
他一脸困惑:下毒?
是谁下毒?
是我。
他迟钝的转头看向我,抬起手,我以为他要掐死我,冷眼看着他,一片温热却覆盖在我的面颊,我怔愣在原地。
急促的呼吸声传来,高钧明费了很大劲才继续开口: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很难过,虽然你在笑,可我瞧着那笑像是在哭。
原来,是因为恨啊。
抽搐停止,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他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你,有喜欢过我吗?
我不知道。
也不敢想。
他还想问其他的,话还没出口,就断了气息。
我回到宴席,满宴都是倒地不起的人。
村长捂着胸口,大哥和二哥瘫在地上,看到我正想呼救,我立马断了他们的念想:是我下的毒。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我,眼神怨毒的恨不得捅死我。
村长指着我,撑着气叱骂:你,你个毒妇,竟然干出这种畜生的事!
你不得好死!
大哥二哥接连诅咒我,在场一片叫骂指责声,他们都快不行了,还能有力气骂人。
痛快!
痛快极了!
我大笑出声,拍着手在他们之间扫视,轻蔑道:太好笑了,一帮子拐卖人口、强奸妇女,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在这乱吠!
外面的妇女被你们拐到这里买卖,被当做生育机器糟蹋,活得猪狗不如,全是拜你们所赐!
你们这样的东西不配称人,下地狱吧!
没过多久,我亲眼看着所有人垂死挣扎,直至死亡。
他们死得很痛苦。
天地间安静的可怕。
我走出宴席,洁白的雪花坠落在肮脏的红毯上。
明明不是下雪的季节,却突然下起了雪。
可真是喜丧。
我回到家,强灌着大伯喝下了毒酒,没再看他的死活。
善县的人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全是死人。
我独自走在通往村口的路上,不想留在这个肮脏的死村。
单薄的敬酒服早就被雪浸湿,好冷......身上没有知觉了。
妈妈她们,应该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说好的逃出去以后一起好好生活,我早就注定食言了。
根本没有另一条路啊......从我亲手杀死我爸开始,我就走不了了。
昨夜是最后一面,是永别。
我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我害怕,我好害怕,不要走,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没有人,没有人能救我。
只有风雪摇晃着树枝残叶的呜咽声。
也许老天让我重活一次,我的使命就是如此。
我本就不该出生,我本就是罪孽的产物,能帮妈妈和妹妹逃出这座囚笼,这已经很好了。
我倒在村口的雪地里,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伸出手想要触碰这片光明。
好美啊......刀片划开的手腕,汩汩殷红染红了白雪。
只是好可惜啊,我没能活过19岁,也从来没有未来。
裴玥琳番外善县的新闻终于以惨烈的代价播放出来,过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安顿好菲菲的妈妈和妹妹。
我又回到了和菲菲分别的婚礼前夜。
我正想说话,被菲菲的眼神制止。
我拉着她到不远处,焦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根本没打算走?
裴姐姐,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最后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拜托你安顿好我妈妈和妹妹。
可以的话,以后帮我立座墓碑吧,和梁姐姐葬在一起,记得要带花来看我们呀。
直到这个时候,她都还在强颜欢笑。
一个人赴死,她该有多害怕啊。
我再也忍耐不住,哭喊着挽留:为什么不可以一起走啊?
你才19岁啊!
你还可以好好活下去啊!
不回去了好不好?
明明马上就能逃出去了,明明马上就能有美好的未来了!
从我亲手杀死我爸开始,我就走不了了。
裴姐姐,谢谢你。
她上前抱住我,我紧紧地回抱住她,想极力挽留住什么。
很长时间后,我找到了一处开满花的墓园,将田菲和梁思蓉葬在一起。
思蓉,菲菲,我们来看你们了。
我带着薛阿姨、田乔和田秀来看望她们,带了她们喜欢的花。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两座墓碑上。
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