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生端坐于正厅,凝视着柳芜漪一件又一件地试穿新衣。
“郎君,这件可还入眼?”
他木然颔首,思绪却飘向了远方,忆起了姜琳琅。
姜琳琅年幼时,总爱着一袭华美的襦裙,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娇憨地说着要穿上最夺目的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那时,他似乎并未如此抵触。
究竟是何时开始心生芥蒂的呢?
或许,是从他入主商号,手握大权开始。
每当旁人提及姜老爷对他的提携之恩,他对姜琳琅的排斥与厌恶便会加深一分。
那些恩情化作无形的枷锁,而姜琳琅,便是这枷锁最真实的体现。
他忽而想去探望姜琳琅。
萧玉生起身,道:“我去瞧瞧琳琅,她晨起还未用膳。”
柳芜漪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不吃饭定是在使小性子,晾她一晾便是。
郎君放心,嬷嬷自会备下精致的膳食。”
萧玉生强迫自己落座。
是了,那个娇纵的千金,是该给她些教训。
蜜月之行,如胶似漆。
一切皆如他所愿。
只是,每每不经意间翻看传信玉符,总不见姜琳琅只言片语。
萧玉生剑眉微蹙,心头掠过一丝烦躁。
深夜,他梦回年少,姜琳琅如乳燕投林般扑入他怀中,软糯地唤着“哥哥”。
他含笑伸手去揽。
猛然惊醒,柳知南柯一梦。
一月后,他们返回府中,却不见姜琳琅的身影。
“我们归来,她竟不知前来相迎,当真失了礼数。”
柳芜漪又在数落姜琳琅对她的不敬。
这是头一回,萧玉生没有顺着柳芜漪的话说下去。
他心不在焉地应付两句,便径直去敲姜琳琅的房门。
“玉生!”
柳芜漪在身后唤他,却唤不住他,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房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空寂无人。
他一把拉开衣橱,里头空空如也。
“嬷嬷!”
萧玉生的声音微微颤抖。
“琳琅何在?”
嬷嬷垂首不语。
“小姐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离去。”
萧玉生立刻取出传信玉符,拨通了姜琳琅的讯号。
“您所拨的讯号为空号,请核实后再拨。”
萧玉生心头一慌。
他想去找姜老爷索要姜琳琅的新讯号。
柳芜漪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她定是恼了我们。”
“姜琳琅素来仗势欺人,此刻定是等着你低声下气去哄她呢。”
萧玉生浓眉紧锁。
“可是……便是因你往日太过纵容,才将她惯成了这般模样。
放心吧,再过几日,她自会忍不住回来的。”
萧玉生心头微震,隐隐有些不安。
转念思忖,却又觉此言不无道理。
这些年来,姜琳琅总是追逐着他的身影,从未需他费心去哄。
纵使再生气,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她舍不得他。
“大不了……”萧玉生低声呢喃。
“到时让她做我的外室,她定也是心甘情愿的。”
思及此处,萧玉生心下稍安。
柳芜漪紧贴着他的后背,唇角微微上扬,暗自松了口气。
我倚坐舟中楼阁,凭窗远眺。
目之所及,尽是苍翠欲滴的林木与连绵起伏的黛色远山。
此番心境,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似挣脱樊笼的飞鸟,终得自在翱翔。
终于,我挣脱了萧玉生的藩篱。
往昔为了追随萧玉生的脚步,我足不出户,生怕伤了他那可怜的自尊。
如今,我终可随心所欲地过活。
欧罗巴的古堡,阿非利加的草原,亚美利加的峡谷。
我懊恼于自己竟错过了如此多绚烂的风景。
但转念一想,又庆幸自己尚有机会重头来过。
我学会了打马球,学会了射箭,做了许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只是身旁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我侧首看向邻座的男子。
他是大宋最年轻的状元郎,前年在京城诗会拔得头筹,今年更是成为御前红人。
当之无愧的诗仙,宋长安。
回想起当初在京城诗会上,父亲神秘兮兮地将他推至我身旁。
还朝我挤眉弄眼。
“乖宝,这可是为父亲自把关的,绝佳良配。”
确是绝佳。
肩宽腰窄,气质出众。
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见异思迁。
这几月来,我竟一次都未曾想起过萧玉生。
自然,宋长安需全程以扇遮面。
否则我们早已被狂热的诗迷团团围住。
“抱歉,是我父亲为难你了,你无需耽误正事。”
我在宋都御街,轻舔着糖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他。
“莫非,陪伴我便是父亲雇你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