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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慕白芙洛拉的小说致命留言

汤慕白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莫拉雷斯的老巢位于城西,是一间规模不小的酒吧,这个大本营大概占了两层楼,旁边是一间修车铺子。一拐进这条街口,所有正常人都能够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某黑帮的势力范围。纹身壮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当三个穿着体面的陌生人进入街口后,这些闲站在街上的人们立马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这几个外来者,还有人故意摆出了挑衅的姿势。克里斯三人形单影只地走进酒吧,里面那些原本在一起喝酒吹牛打台球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动,沉默着慢慢向他们围上来。汤慕白不用定睛四望已感受到那些威胁和戏谑的目光。“谁是胡安·莫拉雷斯?”克里斯问得简单直接。人墙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友好。“上次找上门来说要见莫拉雷斯先生的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屁股呢。”吧台后的一个高个子说,他肥腻...

主角:汤慕白芙洛拉   更新:2025-03-22 17: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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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汤慕白芙洛拉的其他类型小说《汤慕白芙洛拉的小说致命留言》,由网络作家“汤慕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莫拉雷斯的老巢位于城西,是一间规模不小的酒吧,这个大本营大概占了两层楼,旁边是一间修车铺子。一拐进这条街口,所有正常人都能够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某黑帮的势力范围。纹身壮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当三个穿着体面的陌生人进入街口后,这些闲站在街上的人们立马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这几个外来者,还有人故意摆出了挑衅的姿势。克里斯三人形单影只地走进酒吧,里面那些原本在一起喝酒吹牛打台球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动,沉默着慢慢向他们围上来。汤慕白不用定睛四望已感受到那些威胁和戏谑的目光。“谁是胡安·莫拉雷斯?”克里斯问得简单直接。人墙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友好。“上次找上门来说要见莫拉雷斯先生的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屁股呢。”吧台后的一个高个子说,他肥腻...

《汤慕白芙洛拉的小说致命留言》精彩片段


莫拉雷斯的老巢位于城西,是一间规模不小的酒吧,这个大本营大概占了两层楼,旁边是一间修车铺子。一拐进这条街口,所有正常人都能够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某黑帮的势力范围。纹身壮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当三个穿着体面的陌生人进入街口后,这些闲站在街上的人们立马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这几个外来者,还有人故意摆出了挑衅的姿势。

克里斯三人形单影只地走进酒吧,里面那些原本在一起喝酒吹牛打台球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动,沉默着慢慢向他们围上来。汤慕白不用定睛四望已感受到那些威胁和戏谑的目光。

“谁是胡安·莫拉雷斯?”克里斯问得简单直接。

人墙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友好。

“上次找上门来说要见莫拉雷斯先生的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屁股呢。”吧台后的一个高个子说,他肥腻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因为我把它切下来喂狗了。”

高个子的话引来人墙的一阵哄笑声。

汤慕白瞅了一眼两个同伴,杰夫神色紧绷严阵以待,克里斯却也不动气,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森冷的笑意,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警徽放在吧台上道,“给你三秒钟叫莫拉雷斯滚出来见我,否则,我倒不介意浪费时间先和你谈谈那个被你切成两半的家伙。”

吧台后那个大个子不出声了,拿眼睛瞟着对面二楼处,像是在征询指示。

汤慕白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看向身后高处,只见二楼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笼罩在那逆光处,他双臂张开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个不速之客。

“让他们上来。”那个高壮的黑色身影说。

围住克里斯三人的人群听到后慢慢向两侧分为两列,留出一条不甚宽阔的道路。克里斯收起警徽,走在最前面,杰夫殿后,他们将汤慕白夹在中间。

上楼后三人见到了胡安·莫拉雷斯,他大约三十五岁,油亮卷曲的黑发向后梳着,眉眼间的距离非常近,绪着一把络腮胡。他大约有一米八五,大冬天里只穿一件黑色的紧身短袖,勾勒出肌肉饱满的强壮身躯。汤慕白只觉得他似一座寸草不生煞气十足的小山丘。此刻这座山丘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掷着飞镖,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暴露的拉丁裔美女,房间里还有四个身形魁梧的保镖,他们正面露挑衅地看着这个警察加记者的三人组合。

奇怪的是,汤慕白此刻面对这些危险分子时竟还不及面对康威尔女士交稿时紧张。她不禁要感谢自己的老板,这些年为她打工所锻炼出来的过人胆识让她能够面对黑帮老大而面不改色。

看着眼前的社会我JM哥,汤慕白突然开起了小差,记忆回到了几年前的大学课堂上,那个来自M国的口语教师留着一头和社会哥一样的油亮卷发,略短一些,也是像莫拉雷斯这样用发胶一绺一绺地固定住。有一次在课堂上这位M国外教指着一个坐在窗边的朴素小哥说:“你们看,他脑袋上的不能头发,顶多能算作是毛发,我这样的才是头发。”据汤慕白多年观察,貌似一款发胶过量略显油腻的发型才是M国有身份有品位的标配。

而胡安·莫拉雷斯打定主意不理睬这三位来客,气定神闲地掷着飞镖,飞镖一个个结结实实地钉进墙上的镖盘里,发出咚咚的声响。他扔完手中的飞镖,那位有着一头浓密蓬松卷发的美女便扭动着妖娆的身姿上前拔出所有的飞镖,再递还给他。

克里斯先开口:“莫拉雷斯先生,我是N城警局凶杀组的傅探长,今天冒昧打扰主要是有两桩蓄意谋杀案想跟你了解些情况。”

莫拉雷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飞镖,“噢哟,傅探长你说话最好注意点,杀人的事我可是从来都不干的。”

“我也很想相信你,但是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我劝你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克里斯说着掏出几张照片,莫拉雷斯身边的一个壮汉接过照片拿去给他看。

“你看到的这个纹身属于贵帮一个叫迭戈的人,手下的弟兄无缘无故给人撞死了,你这个当家人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是说迭戈惹了你生气,所以你干脆让人把他干掉了?”克里斯试探地问。

他的话终于让莫拉雷斯的脸色起了变化,他终是接过照片,表情凝重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莫拉雷斯突然道;“傅探长,如果你以为随便找几个纹身就能把谋杀的罪名栽赃给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说着把照片扔给手下,“下次你们再给我罗织什么罪名之前,拜托先多用点心思好好布局一下,别随便找个小学生画家就敢来仿画我们的帮徽,真够丢人的。”他的脸上露出轻蔑的嘲讽之意。

“模仿?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帮徽吗?”杰夫忍不住问道。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N城警察局养了一帮瞎子,”莫拉雷斯心情突然颇好,对几人起了戏谑侮辱之心,他走到几人面前,嚣张地伸出手指着照片的一处,“这里,你们好好数数,我们的帮徽上太阳一共有三十道光芒,但是这张照片里的太阳光芒只有26条。”他说着猛地欺身向前,鼻子几乎要贴在克里斯的脸上,“看清楚了吗,好厉害的凶杀组大探长?”

克里斯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汤慕白和杰夫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上车后,杰夫赌气地用力甩上门,汤慕白坐在后排,还在思索那两张图片。没错,经莫拉雷斯指出后他们确实发现光明帮的成员纹身上的光芒更加密集一些,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随机挑了几个帮里的小混混喽啰来验证,细细数来每个人的纹身上太阳放射出来的光芒果然是不多不少的三十条。

“朋友们,我想咱们还忽视了一个问题,”克里斯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说,“纹身的位置。”

经他一点,杰夫已恍然,“是了,光明帮那些人个个把图案纹在大臂处,但是迭戈的纹身却在左边肩胛骨的位置。”

“看来这次真的搞错了。”克里斯叹了口气。

一路沉默地开回市区,大家心情都很低落。

三人围坐在克里斯的办公桌旁,他身后的白板上贴着本案目前已有的线索。

“伙计们,咱们来从头梳理一遍案件。”克里斯深吸一口气后提议,“整个故事的起点就是迭戈的车祸,我们必须确认这是一起纯粹的交通事故还是蓄意谋杀,是否有人想取他性命,故意撞死了他。”

“两个死者,迭戈和布鲁斯,仅在车祸那晚有过一面之缘,却先后死于非命,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曾经有过交集或其他联系。”杰夫说。

“可以肯定的是,布鲁斯确实在被杀前一晚接听了迭戈手机的来电,并答应同这个所谓的迭戈朋友见面。而且,当我们找到布鲁斯的尸体时,他的随身物品全部不见了,再往后,他的住处还被人闯入并糟搜查。发生的这一切应该不是巧合,我认为布鲁斯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曾经接触过迭戈,甚至还曾无意间保管过属于迭戈的东西,而这样东西都是能够暴露凶手身份或者动机的,凶手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杀了他灭口。”克里斯道。

“目前已知被拿走的是两样东西,即迭戈的手机和他死前留下的那张写着J M的纸片。纸片上除非还隐藏了其他线索,否则我们已经完全知道了上面的内容。”汤慕白说。

“结合后面所发生的事情,我也认同迭戈并非死于一场单纯的车祸。因为如果只是一起意外,凶手压根不认识迭戈,就没有理由知道他身上携带了什么物品,更没有理由费尽心思约布鲁斯出来将其杀害,夺走那部手机,后又冒险潜入他家里偷走那张纸片。凶手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杰夫分析道。

“没错,芙洛拉说她家里糟窃,可是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唯一不见了的就是那张迭戈留下的字条,所以凶手很可能就是冲着那张字条去的。”汤慕白说。

“而且这也说明了撞死迭戈的凶手和潜入布鲁斯家里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因为有可能迭戈出车祸时这个人就在现场,他看见了布鲁斯,知道他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因此他很清楚应该去哪一件帽衫里找东西,换做其他不了解情况的人想在几件住人已久的房间里找到一张特定的小纸片,光凭努力可不够,还需要百分之两百的运气。”杰夫补充道。

“芙洛拉提到过,车祸发生后那个司机曾经下过车,当时他们以为那人是想去检查迭戈的伤势,但现在看来,那个司机根本无心救人,也许他原本就是想去找手机和那张纸片的,顺便确认一下迭戈是否已经死亡。所以那个凶手的行为不是交通肇事后因害怕承担责任逃逸,而应该解释为想继续行凶时却发现还有第三者在场,未免暴露身份只得先行离去。”克里斯说。

大家沉默着,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

克里斯接着道:“至于那张纸片,据芙洛拉回忆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了,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或标识,只有两个手写字母,J和M。这两个字对于布鲁斯兄妹没有任何意义,凶手却显然很在意,到底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呢?杰夫,你去查一下本州所有与J M有关的词条,包括公司,路名,人名,某种商品,网站等等,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好的。”杰夫说。

“那么打电话到迭戈手机的到底是什么人呢?是朋友还是敌人?”汤慕白问。

“我很难说他是个朋友。”克里斯分析道,“他事发当晚就已经得知迭戈的死讯了,而且答应去警局认尸,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都没有来警局报道,可见他其实是不想露面的,他跟布鲁斯说了谎。如果他和撞死迭戈的是同一伙人,当他发现布鲁斯捡到了迭戈的手机时,有可能担心会泄密或暴露身份,所以他约布鲁斯见面的目的有可能是打探消息,甚至有可能他当时就已经动了杀心。”


芙洛拉刚刚面试完了一间餐厅,不用等经理亲口通知她已经猜到了面试结果。

“你之前一直在咖啡馆工作?”经理问。

“是的,就在城西的三只猫咖啡馆。”

“你在那儿工作了多久?”

“差不多四年吧。”

“一直是做咖啡师吗?有没有其他方面的经验,比如说店长?”

“没有,大家都喜欢我煮的咖啡。”

经理听到这个回单就低下了头,眼睛在她的简历上逡巡,右手拿起一旁的笔在指尖上旋转起来。“嗯,那你为什么现在开始申请厨房的工作?”他又问。

“因为我对烹饪和甜点都非常感兴趣,我认为现在是时候转变我的职业路线了。”

“你为什么觉得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毕竟你完全没有经验。”经理依旧没有抬头看她。

“我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对于烹饪我很有天赋。我在费曼烹饪学校学习甜点和烹饪,老师也常表扬我的菜品。还有,我在咖啡店工作的经验也让我知道如何和客人相处。”芙洛拉不知怎的也升起一股焦躁之感,她想感觉结束这场面试。

面试经历听了芙洛拉的陈述,沉思了片刻后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立刻上手帮忙的人,而不是一个学徒。”

“我有前老板的推荐信,你要看看吗?”

“不用了,班克斯小姐。我们之后需要内部讨论,如果你进入了下一轮面试我们会通知你的,好吗?”

“当然,谢谢你的时间。”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成功的面试吗?芙洛拉并不这么认为。

她走进了日落公园,买了一个热狗,在中心喷泉旁坐下慢慢吃起来。不久她发现这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原来是总统候选人之一的亨利·福斯特要在这里发表演讲。芙洛拉本来不想凑热闹,但是听了几句后就被这位候选人的演讲吸引了注意力。

下午的时候下起了微雨,康威尔女士的车准时出现在汤慕白家楼下。汤慕白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角坐进了车里。

她感觉到老板的目光正从头到脚地审视着自己今日的装扮,她非常庆幸自己有个能搞定一切打扮需求的朋友,使她可以让挑剔的康威尔女士没话可讲。果然,她在康威尔女士挑剔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满意。

“你发给我的采访大纲非常出乎我意料,我没有想过绕过傅先生去采访他太太这样的策略。很大胆,很新颖,很聪明,毕竟伴侣总能更仔细地观察着我们,有时甚至比我们更了解自己。而且傅太太是我的好朋友,不用担心她的合作度。你今晚就按这个来吧。”康威尔女士点评道。

“好的康威尔女士。”汤慕白说着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再整理一遍思路。

“你有男朋友吗?我印象里你是有的。”康威尔女士突然开口问。

汤慕白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感到喉头有些干涩。她想答“有过,现在不了”,不过她的老板似乎并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想和她交谈,因为康威尔女士在她回答之前就转过脸去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汤慕白犹豫了一秒钟,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看了一眼那边的车窗,窗外的雨夹杂着小雪粒,落在车窗后就以极快的速度化成水滴。

很快她们就到了傅宅。车道上已经排起了车队,有身穿黑衣的侍者候等候在旁为客人撑伞引路。汤慕白跟着康威尔女士走进傅宅,一股暖意带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忘记了屋外淅沥的冬夜冷雨。

傅氏夫妇在门口迎接来宾,康威尔女士带着汤慕白上前寒暄,并将她引见给他们。

“晚上好,傅先生傅太太。”汤慕白恭敬地问候道。

“你好汤小姐,欢迎来做客。”傅太太笑容可掬地对汤慕白说。她穿着一件黑底绣浅金混乳白暗纹的旗袍,看那做工和风格汤慕白不禁猜想它是否来自叶心悠的店里。傅太太朝她伸出手,是亲和大方的豪门太太做派。她们握了握手,汤慕白注意到了她腕上戴着阿莱西斯送的玉镯,想来是也是很喜欢女儿送的礼物。

“听说今晚你特地从上海请来了名厨是吗?”康威尔女士插话道。

“是啊戴安,知道你来我特地点了醉蟹,上次见面你一直在念道,今晚可要多吃点哦。”两个女人谈笑着。这是汤慕白这么多年以来为数不多地听到有人对康威尔女士直呼其名。

参加今天晚宴的除了康威尔女士的人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媒体人,康威尔女士举着香槟将汤慕白介绍给了很多来宾。

不知是不是屋里太暖和了,也或许是汤慕白并不适应这种社交场面,几番折腾下来只觉得屋里的暖气熏得人双目迷糊,面颊上闷闷地发热,却又只能跟紧女王察言观色笑容满面。幸而这时女王碰到了前来做客的摩根夫人,她丈夫乔治·摩根是下届总统竞选的热门人选,人气颇高。女王用眼色示意汤慕白回避,自己和摩根夫人走到一边,聊着私密的话题。

汤慕白识相地走开,取一杯冰橙汁灌下肚,整个人仿佛也恢复了清明。

“汤小姐,晚上好。”一个好听的男声在汤慕白背后响起。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竟是傅探长,“你也来参加这个聚会?”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平时工作忙,不经常陪他们,如果有机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对我来说也是个享受。”

汤慕白之前研究过的各种小道消息称,这位大探长脾气古怪的很,轻易不出席这种场面,看来那些言之凿凿的可靠消息也不一定真的可靠。

“原来是孝子,失敬失敬。”汤慕白对他作揖。

他笑了,像是很开心。“阿莱西斯一会儿也来,她见到你一定高兴。你有空吗,我带她来见你?”

汤慕白想到了芙洛拉的案子,为什么不呢?

“汤慕白!”忽听有人叫她。

回过头果然看见艳光逼人的叶心悠小姐在冲她挥手,汤慕白也冲叶心悠挥了挥手。

叶心悠向汤慕白走来的路上顺手从侍者的托盘中端起一杯香槟,她下喝了一口,白瓷般精致的面孔散发出红润的光泽,整个人像是舒展开来,兴奋地看着四周。汤慕白知道在场的这些贵客此刻在她眼中都是排队付钱的客户,各个头上都顶着大大的$标志。

“我来介绍一下,”汤慕白说,她先指向了叶心悠,“这位是我的好友叶心悠,也是那间古董店的真正老板。”接着她又将手掌摊向克里斯,“这位是克里斯·傅,N城警局的大探长。”

“幸会幸会,叶老板。”克里斯伸出了手。

叶心悠和他握了握手说:“叫我心悠就好。我也久仰你的大名啊傅探长,你母亲总把你挂在嘴边。”

克里斯听着露出有礼貌的笑容,短短几天内他认识了两位年轻有为的华裔年轻小姐,甚觉奇妙。“相信我,这个荣幸绝对是我的。我和我妹妹阿莱西斯都非常喜欢你的店,你很有品味。”

“那以后要常来逛逛,我给你们打折。”叶心悠高兴地保证。

“嗯,当然。两位不介意的话我先失陪一下,我得在宴会开始前找到小妹。”克里斯说完向两位女士点点头,转身去找阿莱西斯。

“你们认识的吗?”叶心悠待他走远后说,她的下巴冲着前方努努。汤慕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说的是傅探长。

“唔,算是吧,他在负责芙洛拉哥哥的案子。”汤慕白说。

叶心悠眼睛瞪大两秒钟,随即恢复正常,汤慕白知道这是她在说“天哪”或者“哇塞酷”的表情。“今晚你采访加油!我先去和傅太太打个招呼。”送完对汤慕白的祝福,美丽的叶心悠漾开裙角,飘向今晚的女主人。

汤慕白远远看到叶心悠和傅太太及旁边的夫人们有说有笑,不知她说了什么逗趣的话,引得众夫人开怀大笑,不一会儿几张名片便派发出去,叶心悠就是有这种天赋。有时汤慕白想像心悠这样的姑娘简直可以胜任一切工作,老师,心理医生,记者,私家侦探,居委会大妈……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晚餐十分丰盛,那上海来的名厨想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每道菜都美轮美奂,让汤慕白这个自认是美食界一枚老饕的人都在心底默默赞不绝口。

晚餐吃得七七八八,主人家在场中换上自助甜品台,宾客们又开始攀谈闲聊,一时间气氛好不融洽。康威尔女士去和各位好友攀谈,汤慕白乐得自在。

傅探长带着妹妹阿莱西斯向她走来。

“呀,汤小姐,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你帮我挑的手镯妈妈不知多喜欢。”阿莱西斯的热情和大方感染了汤慕白,这姑娘身上完全不见一般富家小姐架子,一家人都给人亲切和蔼的感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诚挚,可见傅家的家教是极好的。汤慕白不禁对整个傅家都多了许多好感。

阿莱西斯拉着汤慕白絮絮地讲着:“我还打算再去你的古董店挑个礼物送给好友,可有什么推荐?”

“我们过几天又会到一批新货,到时候你来挑挑,我做赤豆酒酿圆子给你吃,外加良心折扣。”

“呀真巧,我也喜欢吃酒酿圆子!”阿莱西斯笑着说。

傅探长偶尔才插得进一两句,好似不怎么擅长参与女士们的谈话。

康威尔女士这时发来短信,叫汤慕白去准备采访,她将叶心悠引荐给阿莱西斯,又保证下次一定陪她挑选礼物,这才告别他们进入采访的小会客厅。

小会客厅呈中式布置,暖色调,小边几上摆着新鲜的水仙花,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轻松下来。傅太太和康威尔女士坐在一起,看汤慕白进来,招招手让她坐过去,只见桌上已为她备好了蜂蜜玫瑰茶。

一段即将要刊于《N城之眼》的名人访谈就此开始。


“那么你在怀疑什么呢?”汤慕白又问。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敢做什么大胆的猜测。她的大眼睛无法聚焦般地望着汤慕白说:“这整件事都笼罩在不详里,车祸,死人,陌生来电,失踪……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觉得非常不安。”

汤慕白迅速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整件事情,“我来总结一下,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昨天晚上你和布鲁斯在回家的路上目睹了一起车祸,试图救助一名可能叫做迭戈的男子,可是他最终伤重而亡,当时你们并没有看清肇事车辆和司机。之后你们去了警局录口供,结果回家布鲁斯才发现他把迭戈的手机揣了回来,然后布鲁斯用这部手机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自称是迭戈朋友的人打来的,他在得知迭戈身亡的消息后,约布鲁斯见面,想了解昨晚发生的事情,并承诺和布鲁斯一同去警局提供线索。布鲁斯抱着助人为乐的精神赶去赴约,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芙洛拉点点头表示同意,“差不多是这样。”

“你试着打过他的手机吗?去他工作的沙之棕榈酒店找过吗?”汤慕白又问。

“前些天他的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所以这几天他一直没有用手机。我中午看他没有回来吃饭就觉得很奇怪,你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不回来的人。后来到点该上班了我就走了,一下午我不停地给家里打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我刚刚下班后直接去了沙之棕榈,可是那里的人说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去上班。”

一时间汤慕白也有些没头绪,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问题。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他如果出了事可怎么办?”芙洛拉极度焦虑。

汤慕白知道芙洛拉的父母早先已经都去世了,只剩下和她感情很好的哥哥布鲁斯,所以她打起精神,试图要开导芙洛拉:“别乱想,布鲁斯毕竟是个年轻人,也许是突然遇到了什么事儿绊住了他没法回家。”汤慕白思索片刻,拿定了主意,对芙洛拉说:“这样吧,咱们现在去你家看看,毕竟他还没有失踪满二十四小时。如果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们就去警局,留个档也是好的。”

听到警局这两个字芙洛拉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你也觉得事情不对是不是?你也觉得布鲁斯可能是出事了?”

汤慕白很想否认,但是她想不出来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布鲁斯的突然失踪。她只好站起来穿上大衣,拉着芙洛拉出了门。

走到芙洛拉公寓楼下时,两个姑娘抬起头看看了布鲁斯那间临街的卧室,依旧是漆黑一片。她们的心情都更沉重了一些,一路祈祷着上了楼。

芙洛拉掏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她们都愣在了那里。

汤慕白先缓过神儿来,她拽住芙洛拉的胳膊说:“别进去,快报警!”

一个穿着黑色厚大衣的高大男子步履匆匆地走在N市最繁华的街道上,他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他老板的电话。等电话接通后他说:“全都搞定了,做得很干净,放心吧。”

今天虽然是周日,叶心悠仍然起了个大早,这让她觉得仿佛一天的时间都变长了,整个人好像也更加精力充沛。在家里吃过精心搭配的营养早餐后,她开车来到了店里,用一早上的时间整理了这一周的报表,调整了未来三个月的进货预测,回复了中国供应商的邮件,处理了一些杂事,又饶有兴致地浏览了之前搜集的一些店面装潢资料,盘算着如果再能做成几笔大生意,就可以将店面搬到更繁华的街区,再好好装修一番。事实上她已经考察过城东的几处店面,铺租虽然贵一些,但是位置属于黄金地段,颇合自己的心意。

当然了,这些都是她后来告诉汤慕白的,因为当叶心悠精神抖擞地将自己的事业推向下一个高峰时,汤慕白还在家中昏睡,她临近中午才爬起来,在楼下买了三明治和蔬菜沙拉带到叶心悠店里一起吃午餐,顺便告诉了她昨晚发生的事情。

叶心悠听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像看电影似的。”

汤慕白一边把最后一片生菜塞进嘴里一边答道:“就是说啊!你可以想象我们推门进去那一瞬间有多惊讶,他们家所有房间好像整个被人放进锅里用大火翻炒了一遍!东西被拉得乱七八糟,椅子倒在地上,抽屉都被拉了出来。”

叶心悠的表情像是在想象把她卧室里昂贵的床单和枕套放进油锅里烹炸,汤慕白知道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恐吓。

“所有迹象都表明有人闯入了芙洛拉家,而且似乎在搜寻什么。但问题是,她父母去世时并没留下多少财产,她自己在咖啡馆做服务员,布鲁斯在沙之棕榈酒店做调酒师,他们又不是住在高档社区,所以我想入室盗窃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再加上稍早前他们目睹的那起车祸,我认为应该还是和布鲁斯的失踪有关。”发表完意见,汤慕白期待地看着叶心悠,渴望得到一些认同。

坐在她对面的叶心悠则陷入了沉思,汤慕白用眼神催促她发表意见。几秒钟后叶心悠说:“我觉得是时候升级一下我店里和家里的报警系统了。”

汤慕白:“……”

“警方怎么说?”叶心悠问。

“昨晚警察到后就检查了芙洛拉的公寓,收集指纹等线索,他们发现门锁并没有被破坏,怀疑盗窃者使用了专业工具撬门。警方给芙洛拉录了口供,也记录了布鲁斯失踪的事情。目前警方已经在努力寻找布鲁斯的下落了,现在芙洛拉没地方去,先住在我家里了。”

叶心悠啧啧两声,表示很遗憾。“目前除了祈祷布鲁斯平安外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我们只能等警方的消息。”

她们收拾完矮几上的残羹剩饭,叶心悠斟出两杯咖啡。汤慕白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啜着咖啡欣赏她店里的那面屏风,越看越觉得满屏风上写得都是三个字——我很贵。

“心悠,你那单大生意如何了?”汤慕白问道。

叶心悠看看腕表,洋洋得意地答道:“今天下午我和傅太太约了在他们城东的家里见面。她想要翻新装修那栋宅子,她的构想是改装成新古典中式风格的,所以找我过去看看,在装饰方面给点建议。”

“城东?你爸妈住的那片儿?”汤慕白惊诧道,“上次你说过的豪门指的就是傅家?”

“正是!傅家原籍广东,移民来A国后经过几代人的奋斗,现在在A国华人商圈里算得上是翘楚了,在整个商界也是根基深厚。到傅先生这辈更是开疆扩土,他现在可以说是代表着整个大洲的华裔势力。傅太太母家是上海人,你没见过她,穿戴用度那叫一个讲究!”叶心悠一口气给汤慕白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那也是,只有这样有底蕴的家族敢请你帮忙装饰新居。大件儿小件儿地买下来可以换几百个我了。”汤慕白撇撇嘴说。

叶心悠对汤慕白翻了个白眼:“才买几百个?后面少了几个零吧?”

汤慕白骇笑:“有道是慈不领兵,义不掌财,古人诚不欺我也。”

“我和那些卖俗里俗气的便宜货假货的纪念品店可不一样好吗?这里摆的每一件都是我跑遍全国精挑细选出来的,再加上满足顾客个性化的需求和贴心的服务,绝对物超所值好吧!就拿这架屏风来说……”

眼看叶心悠又要开始夸耀这架把汤慕白拆件儿卖了也买不起的屏风,她赶紧打断了好友,指了指她的手表说:“你最好准备出发吧,迟到了可不礼貌哦。”

叶心悠跳起来去补妆。她今天穿一件米色连身套裙,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优雅的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发髻的右边斜插着两个小玉簪,露在发髻外面的簪头泛着莹润的青白色的光泽,十分好看。

她一边换上新置的马诺洛高跟鞋一边对汤慕白说,“老规矩啊白白,你帮我看半天店,晚上请你吃大餐!”说完她抄起沙发上的新款驼色大衣,挥挥手优雅地离去了,剩汤慕白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她美轮美奂的店里。

汤慕白打开电脑,将修改好的《首尔美丽之旅》发给了她的老板康威尔女士。

从某些方面来说,康威尔女士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板,她对所有她认为重要的事情都会亲自过问,尤其是稿件。而且她是那种“只要你写好了稿子不管多晚都发给我先看看”的老板,汤慕白不知道她的老板是否有休息时间。

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情,闲下来的汤慕白不禁又开始琢磨芙洛拉的事情。

昨天她们报警后赶来了两个巡警处理这件事,芙洛拉的家被暂时封了起来,她只得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搬去汤慕白家借住。不知她昨夜经历了怎样的辗转难眠,今天一大早她就已出门了,想必是去了警局打听消息。

汤慕白拨了芙洛拉的手机,响了几声没人接听,她担心芙洛拉正在和谁谈话或者事情有什么进展,便挂断了电话。


正头疼间有人推开了店门,一对年轻的亚裔男女走了进来。汤慕白迎上去招呼他们,说着“欢迎光临,请随意挑选”。

他们俩冲汤慕白友好地笑了笑,看上去都是家教很好的人。那女孩儿很年轻,一双眼睛很是灵动,她似乎对店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感兴趣,每个柜台里都有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一时间只见她的身影满店乱飞。和她一道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厚呢大衣,看上去要沉稳很多,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着。

汤慕白走到后面的茶水间泡了上好的碧螺春端出来,就看到女孩儿停留在饰品的柜台前,指着一只玉镯对男人用中文说:“克里斯你快来看,这镯子好漂亮,送给妈妈正好不过!”

汤慕白心道好一双登对的人儿,看来是在给婆婆挑礼物呢。她将茶杯递给二人,他们接过茶道了声谢谢。

汤慕白用纯正的普通话说:“女士好眼力,这是我们店里成色最好的一对和田玉镯了,我取出来给你看看吧?”汤慕白找出柜台钥匙打开柜台,小心翼翼地取出玉镯拿给他们看。

女孩儿将玉镯捧在手心里仔细研究,然后将手伸到男人的面前:“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男人笑看着女孩儿,从她手里接过了镯子。不知为什么看到的这一幕突然让汤慕白的眼睛有些酸涨,在被失恋的苦涩打垮之前,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客人身上。

那个男人说:“这样好的和田玉现在不多见了。”

“说的是,这玉前些年不太流行,这只镯子是我们老板多年以前从新疆淘回来的。如今的开采量已经骤减,倒反而引得大家四处抢购。我能跟两位保证,即使现在去新疆也难以找到比这只成色好的和田玉镯了。”

男人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将玉镯递给了女孩儿。汤慕白鼓动女孩试着戴戴看,又取来了镜子让她照。她套上镯子对着镜子左右比划,汤慕白又依着她的眼光另取了几只适合上了年纪的太太戴的翡翠镯子让她做比较。

男子看女孩挑的兴起,便也不催促,自己在店里随意地转着看,终于在一套黑釉茶具前停下了脚步。看那女孩儿在几个镯子间失了主意,汤慕白便留她自己慢慢挑选,走过去招呼她先生。

“这是建窑的天目盏?”他像是在问汤慕白,又像是很确定的自言自语,汤慕白心想真是碰上个识货的。

“没错,不过这样成套的建窑天目盏实在不好找,不瞒你说,我们店里这套用的是货真价实的胎底儿,不过这器身是仿制的。”说着汤慕白递给那男人一双手套,自己也戴上手套,将那套茶具取出拿给他看。

他拿起一只茶杯,倒过来看杯底,间或用手摸摸,像是在鉴别露胎,末了评价道,“这建窑黑釉用来斗茶是再好不过了。”

汤慕白暗暗有点吃惊,看他年纪也不大,听口音像是ABC,没想到对瓷器和茶艺懂得这么多。

“先生好眼力,怎么样?这套茶具你若是看上了我们可以再送你几两上好白牡丹,你用这天目盏泡了就知道,咬盏特别好。”汤慕白喋喋不休地推荐着。

他笑着听完却是说:“下次吧。”

汤慕白也不失望,要是真这么容易让她卖出去了这么多,叶心悠一定遣散了她店员改聘她就好了。汤慕白高高兴兴地把那个和田玉镯包了起来,又递了张叶心悠的名片过去,一直笑着将他们送了出去。

刚坐下喘口气汤慕白就接到了芙洛拉的电话,说还没有布鲁斯的消息。汤慕白也只好安慰说现在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一席话说完却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因为她们都深知布鲁斯的性格,若非遇到了意外,他绝不会让芙洛拉这样担心。

晚上等到叶心悠回来,汤慕白把店交给了好友。不出意外叶心悠的生意谈的很是顺利,两人一起去吃晚饭。

期间汤慕白不禁想到芙洛拉,心里难过,又想起了买了那只镯子的那对璧人,更又不节制地多喝了几杯,居然晕晕乎乎地站不稳了。叶心悠无奈只得把汤慕白带回了自己家。一路上吹了吹冷风,汤慕白清醒了一些。她发了一条信息给芙洛拉,她没有回复,汤慕白又打开邮箱查看,康威尔女士也没有回复她的稿件。

洗完澡汤慕白彻底清醒了,她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接到了芙洛拉的电话,说有布鲁斯的消息了。汤慕白急急地忙忙地穿衣服准备出门,叶心悠她拦住了慌手慌脚的汤慕白,二话没说将她塞进她的黑色Mini敞篷跑车里一脚油门踩到了警察局。

夜半的街上车流不多,汤慕白将车窗摇下来。前几天刚刚下了雨夹雪,十一月湿润的冷风灌进来,吹着她的脸颊。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汤慕白只觉得脑中乱七八糟的,想不出来一句安慰芙洛拉的话,她哀哀的哭泣声却还萦绕在耳边。

她们在警局门口遇到了刚刚赶到的芙洛拉,她的脸色早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大眼睛里写满了无助和伤心。叶心悠第二天还约了客户,汤慕白便嘱咐她先回家了。

一个警官将芙洛拉和汤慕白带进了一间办公室,说了句稍等就出去了。芙洛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在一起,指节处微微发白。汤慕白在芙洛拉旁边坐下来,一抬头看见了窗旁的衣架上挂着的灰色风衣,看上去有些眼熟。

正在神游之时,门外由远到近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说着“抱歉久等”走了进来,她们忙站了起来。芙洛拉和他握了握手,他介绍自己是傅探长,又问了芙洛拉和布鲁斯是什么关系,芙洛拉一一作答,又介绍汤慕白是她的朋友。

现在汤慕白可以确定,这傅探长分明就是下午带着妻子去叶心悠店里买玉镯的那个人。他目光转过来看到汤慕白时也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

他让女士们坐下,又问她们是否要喝点什么。

芙洛拉喝什么的心情都没有,带着哭腔问道:“傅探长,你们是找到我哥哥了吗?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傅探长脸上的表情很凝重,他用坚定且冷静的声音讲道:“我们在城西的特里尼提街附近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外貌特征和报了失踪的布鲁斯非常相似。鉴于现在仍然没有布鲁斯的消息,我认为应该让你去辨认一下那具男尸。”他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理解你焦急的心情,所以这么晚了还叫你来认尸。不管是不是令兄,我想你都想尽快确认。”

傅探长说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芙洛拉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看看傅探长,又扭过头来看看汤慕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汤慕白小声说了句:“也许不是布鲁斯呢。”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探长,请问能给我一杯咖啡么?”芙洛拉问道。

“没问题,稍等。”傅探长起身出去倒咖啡了。

芙洛拉捧着那杯咖啡,静静地坐了五分钟,汤慕白看到她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双手僵硬地握着纸杯。终于,芙洛拉抬起头来跟傅探长说:“请带我去看看。”

芙洛拉由傅探长陪同着来到了停尸间,那具尸体正躺在解剖台上,被一块蓝色布遮盖着。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汤慕白也很紧张。蓝布下的那具身体里早已没有了生命力,此刻却牵动着大家的心。

傅探长站在解剖台的另一边,耐心地等芙洛拉平复了心情,才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芙洛拉点点头,傅探长揭开了罩布,露出了下面那张熟悉的面庞。

此刻那已经是张面无血色的冰冷的面庞。芙洛拉扑在那具冰冷的身体上放声痛哭。

那一瞬间汤慕白也体会到了她说的“愣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是什么感觉。

汤慕白不能相信,布鲁斯已经死了。


汤慕白知道那晚的事情对芙洛拉打击很大,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久久不能释怀。现在再加上布鲁斯的事,恐怕她要有一段时间沉浸在这样的负面情绪中了。汤慕白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班克斯小姐,毫无疑问你们在事发的时候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你和布鲁斯都非常的无私且勇敢。事实上,据验尸报告显示,迭戈受到猛烈撞击后伤势非常严重,即使当时有名医生在场也难以救活他。所以,他的死不是你们的错,请不要再为此感到自责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傅探长开口安慰道。

显然他的话比汤慕白说的有用很多,芙洛拉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终于点了点头。

看到她这样,汤慕白不禁向傅探长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他也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班克斯小姐,请你再仔细想想,你哥哥什么也没有对你说吗?这很重要。”傅探长说。

芙洛拉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后突然惊道:“啊对了!我想他对我提到过那个人说过的一句话,‘hay dos’之类的。”芙洛拉又思索了片刻后说,“嗯,没错,那人和布鲁斯说hay dos。”

“Hay dos?”傅探长疑惑地跟着芙洛拉重复。

“对,如果我们没有理解错的话,这是西班牙语,有两个的意思。”芙洛拉解释道。

“什么东西有两个?”傅探长追问。

“不知道,听布鲁斯说他当时只是重复着什么‘两个两个’的,还没说清楚人就死了。回家之后布鲁斯还问我有没有看清楚当时除了司机以外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因为他当时怀疑迭戈是不是想说撞他的那辆车里坐了两个人。”

傅探长问道:“那你怎么说呢?”

“我们俩仔细回想了一下,事发时我们清清楚楚看到的确实是只有那个司机,他看到撞了人,就走下车,像是想过来看一眼,但可能是因为发现我们两个看到他撞人了,那司机立马转身上车开走了。至于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我们真的没看清。”

“那么路边呢?旁边的路灯下,或者巷子口有没有人?”

芙洛拉摇了摇头,“当时光线不好,我没有注意,而且车祸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的注意力全被伤者吸引去了。”

“好的了解,”傅探长边说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还在下面重重地划了两道线,“你们的房子被人强行闯入,并且东西也被翻了一遍对吗?你有统计过丢了什么东西么?”

“说实在的我家没有什么值钱的,我妈妈之前留下的几件首饰虽然被翻了出来但是都还在,家里的现金也没有丢失。”芙洛拉答道。

“真是很奇怪不是吗?”傅探长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评估已知的线索,“另外,这几天要请你另外找个地方住了。布鲁斯的失踪现在已正式升级为谋杀案了,我们还需要再彻底检查一下你家,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好的,我明白,我这些天先住在汤慕白家。”芙洛拉强忍悲痛道。

“好,我们可能随时联系你,请保持手机畅通。”

傅探长告辞后,汤慕白和芙洛拉在客厅里又枯坐了一会儿。以前她们也曾坐在一起在聊天,气氛却从没像现在这般愁云惨雾。芙洛拉一直在自责,如果她当时脑子清醒一些,把死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上缴给警局,如果她阻止了布鲁斯去见那个神秘人,如果她那天没有去烹饪学校上课,如果布鲁斯没有去接她也没有遇到那起车祸,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周一对于汤慕白来说永远都像噩梦,尤其是当她刚从睡梦中醒来就预见到这一天要淹没在某新晋明星的健康食谱或上班族妈妈一周亲子计划的制订中时,那种不能从床上坐起来的感觉就更甚。

她发自肺腑地想让那些研究蔬菜沙拉卡路里的家伙们都见鬼去吧!脑海中另一个声音适时地向她怂恿:“好样儿的!你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说给康威尔女士听你就赢了!”

随即这刚刚膨胀起来的嚣张气焰就会随着第二遍闹铃声瞬间烟消云散。

汤慕白的一个极美好的优点就是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在多数情况下是这样,数学考试不及格和失恋除外)。所以当她把自己收拾完毕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时心情又好起来。如果能再来一份罪恶的华夫饼和浮着厚厚一层奶油的热拿铁,她就能振奋精神去采访城中名媛去巴黎看秀的心得了。

然而这个周一是个例外。

芙洛拉的悲伤情绪严重感染了汤慕白,汤慕白甚至婉拒了叶心悠家的火锅聚餐邀请(麻辣火锅哎!难以置信!)。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她还在一遍遍地回想整件事情,到后来曾经和布鲁斯兄妹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变成无数个小的时光碎片在她脑海里闪转。

她回想起去年亡灵节的时候他们曾在一起度过,她看到他们的角柜里放着的一个瓷质的M国传统娃娃,那个美丽的娃娃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穿着传统的衣裙,褐色的头发上扎着彩色的丝带。

当时芙洛拉看汤慕白直盯着那个洋娃娃看,就问:“很漂亮是不是?”

“是啊,太漂亮了。”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们的,她从M国带来的。”芙洛拉说着拿起那个瓷娃娃,递给汤慕白看。

汤慕白把瓷娃娃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布鲁斯端着刚出锅的蔬菜土豆汤走了出来,听到了汤慕白的回答,便坚持要把那个瓷娃娃送给汤慕白。汤慕白听说这是班克斯太太的遗物就不好意思拿走,可是布鲁斯坚持要送给她,说如果妈妈知道有人很喜欢这个叫埃斯佩兰萨的洋娃娃的话一定会很开心。汤慕白还记得当时布鲁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它们看着她,笑眯眯地弯出一个特有的弧度。

而埃斯佩兰萨这个幸运的洋娃娃此刻正端庄地坐在热爱她的第二个主人家里。

早上起床时汤慕白感到脑袋沉甸甸的,伴有一阵一阵的钝痛感,这是彻夜辗转难眠不可避免的后遗症。芙洛拉还没有起床。汤慕白轻手轻脚地撩开客厅的窗帘,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汤慕白用手擦一擦玻璃,就看到了外面阴沉沉的冬日早晨。她迫使自己不要再沉浸在回忆中,这样渲染悲伤情绪对任何人都无益,等到警方抓到了杀死布鲁斯的凶手后,她们才可以尽情地悲伤。

汤慕白放下手中盛着麦片的碗,穿上衣服去上班了。

编辑部办公室一向是很忙碌的,一眼望去就是纸制品的海洋,角落和地板上有时还堆着各种新奇的道具,背景音永远是打印机传真机咔咔的响声。

汤慕白蔫儿巴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不到十分钟汤慕白就看见康威尔女士的助理卡罗尔小姐风姿绰约地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早啊汤慕白,周末过得好吗?”卡罗尔春风满面地问。

“早安卡罗尔,还过得去吧。”汤慕白答道。这些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她职场生存的一个重要法则即是,老板的秘书们是一群神奇的生物,她们也许职位并不高,但是得罪了她们你也许会输掉整个战场。

“亲爱的,你看起来脸色可不怎么好啊,是不是还没倒过来时差?”卡罗尔笑着说。所幸汤慕白和卡罗尔的私交还算不错。卡罗尔友好明媚的笑脸让汤慕白心情稍霁,她冲卡罗尔笑了笑,没有提芙洛拉的事情。

“老板让你现在去她办公室。”简单寒暄后卡罗尔宣布了圣旨。

“唔,好的,”汤慕白边答应边站起来整理衣服,“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并没有,美人儿,你去了就知道了。”卡罗尔说完又风华绝代地离去了。汤慕白从包里摸索出一只淡色唇膏,对着镜子快速而潦草地涂抹着。

坐在对面的讨厌鬼马尔文将脑袋从隔板那边探过来,颇具调侃意味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汤慕白,汤慕白感觉他的目光就像条黏湿的虫子趴在身上。

马尔文的嘴里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边摇着头说:“康威尔女士要分配你去采访哪种狗粮更好了吗?”

“关你屁事。”汤慕白没好气地说。

“这没什么,亲爱的,你习惯了就好。我只想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记得化上妆,喷点香水,再给自己买双像样的鞋子,或者其他的什么都好,也许康威尔女士会给你派个真正的采访任务。”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两只爪子。

“见鬼去吧!”汤慕白气势汹汹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向女王的办公室走去,身后传来的马尔文低低的嗤笑声。

汤慕白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康威尔女士正埋首于一堆稿件中,她手中的红色记号笔毫不留情地圈住其中一段,狠狠地划了个叉。康威尔女士是个坚定的纸质派,所有稿件必须打印出来供她审阅。如果环保人士知道了难免拿她这个跟不上时代的小习惯大做文章,不过汤慕白非常理解这种纸和笔亲密接触后才能生成的奇妙体验。

汤慕白轻轻地道了早安,康威尔女士的视线从镜框上方瞟了她一眼,简单地说了句“过来坐。”汤慕白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她审完手中的稿件。康威尔女士又看了几行,手中的记号笔刚要戳向另一段时,她突然低声咒骂了一句“狗屎一堆!”,三两下将稿子扯烂团成一团扔向门边。她按下电话的对讲键:“卡罗尔,让马尔文来找我!”

也许是感受到了康威尔女士泼天的怒气,不到半分钟马尔文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康威尔女士毫不留情地说:“把门口那坨狗屎拿走,如果今天下班前我看不到一篇能让我体体面面印在杂志上的文章,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去《大学报》!”

汤慕白转过身怜悯地看着马尔文面红耳赤地捡起地上的纸团,毫无风度地给了他一个“祝你好运”的鬼脸。

“至于你,汤小姐,”女王对汤慕白说,“那篇《首尔美丽之旅》我很满意,非常好。”康维尔女士将眼镜摘下来拿在手上把玩,她靠在椅背上,颇具侵略性的目光打量着汤慕白。

天知道汤慕白听了这话心中直打鼓,不确定这番话是不是康威尔女士为指使她去做另一篇更让人难为情的采访的铺垫。

“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个所谓的真正的记者,也知道你内心对这两年我安排你做的事情,怎么说呢?不屑一顾。”她没有因为汤慕白微微泛红的面颊而停顿,她接着说:“说吧,你今后想做些什么呢?”

这是老板在和她谈个人发展吗?这么重要的对话也来的太突然了吧!汤慕白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康威尔女士注视着她,扬了扬眉毛示意她大胆说出来。

汤慕白非常想冲去卫生间用凉水洗把脸再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康威尔女士并没有给她缓口气的机会。

“我,哦,我之前有过几个想法。你知道我对犯罪题材也很感兴趣,如果有机会能做一个热点案件的追踪报道,并且跟警局媒体关系部合作,我们将会有大量新鲜的一手材料。我想开一个奇案追踪的专栏将是个好主意!”汤慕白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康威尔女士看着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她突然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声音也不由的低了下去,“当然,这些都需要你的支持。”

“奇案专栏?有意思。”康威尔女士的语气让汤慕白听不出来她的真实想法,还没等她展开想象力揣测老板的真实意图,康威尔女士就接着发表点评,“你这么有想法,我很为你感到高兴。但你要知道,要获得成功,人不仅需要努力,更不可或缺的往往是一份运气,或者一个机会。”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汤慕白的心却越跳越快。

“现在你面前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后天史蒂文·傅会在府邸召开一个鸡尾酒会,我们也受到邀请并且得到一个十五分钟的专访时间。他现在是大红人,下个月的杂志主要人物报道我想用他,所以我希望你针对他出一篇很有意思的、不同于其他商界显贵的独家报道。因为你的文笔和文化背景都是做这次专访的不二人选,所以我觉得由你来做这次访问。”

汤慕白在脑海中飞速地完成了一次快速搜索,确定自己并不知道“大红人”史蒂文·傅是何方神圣,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文笔和文化背景都是做这次专访的不二人选。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抓取到了重要的关键字并分析出这个篇报道将和她曾经写过的那些狗屎非常不同,也许这篇报道将助她从“开胃小菜”转去“主菜”战区了,所以她很明智地将自己的无知隐藏了起来。

“你明白了吗汤?我们是否已经在这篇报道的质量要求上达到了共识呢?”康威尔女士用攻击性的眼光审视着汤慕白。

“是的!当然!我明白!”汤慕白急切地答道,生怕老板改了主意,她的灵魂在兴奋地尖叫:太棒了!选我就对了!天哪!

“很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会儿我会叫卡罗尔把一些背景资料发给你,你现在就去准备吧,明天早上也可以不来公司,下午六点整我去你家接你,我们一起去赴宴。”康威尔女士飞快地做着安排,又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准确地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汤慕白,“这是我目前想到的一些要点和我的评论给你做参考,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汤慕白接过那个宝贵的文件夹翻开,一眼望去就看到上面有很多标注,当下心里十分感动。“谢谢你康威尔女士,我会好好准备的。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康威尔女士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汤慕白可以跪安了,又戴上眼镜继续宣判剩下的稿件的命运。

然而汤慕白还没走出她的办公室就又被叫住了。康威尔的眼睛从眼镜上方看向她上下打量着,五秒钟之后开口问道,“你有晚礼服的对吧?很正式那种?”

汤慕白瞬间明白,又到了她向叶心悠求助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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