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初去看他,见他坐在那里,腰背直挺挺的,像棵长在石头上的青葱,心里觉得一阵好笑。
他今天没有掩面,在细碎的阳光下,眉眼口鼻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三年多没见。
他黑了,脸上的皮肤也糙了些。
看来边关的风水不养人。
但脸上的轮廓,却更加坚毅硬朗了。
三年前,她十五,他十七,分别时,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如今再见,五官和气质都越发锋利冷硬,像一把潜伏在暗处利刃,随时见血封喉。
林若初心跳如鼓,转了转眼睛,又看回来自己的衣摆。
女鬼很厌烦,嘟哝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哪有我家阿牧贵气。
李玄也有点无所适从,甚至想从怀里拿出布条遮盖在脸上。
他们二人一同长大,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么多,谁都没想到,重新再见,会是这样的光景。
顿了半晌,李玄问她:
“你寄居观中,行动不方便,如何亲自审问那屠户?”
林若初答:“就像上次,我可以晚上偷溜出去。”
李玄摇头:“现在不行,外面马匪闹的凶,军巡辅的人彻夜巡山,禁军都出动了,你偷溜出去,很容易被抓。”
林若初奇怪地看他:“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虽说李玄这次返京,显然是有公事在身,但凭他林家军暗探的身份,他是不会主动跟军巡辅的人打交道的。
这次多半也是,偷溜上来的。
果然,李玄答:“我轻功比你好,溜上来自然不费力。”
小小地得瑟起来了。
这点林若初是不肯承认的,但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她摩挲着下巴思考该如何安全下山。
李玄看她认真的模样,知道她是铁了心,一定要亲自审一审那屠夫。
自小,她就是个性格倔强的,决心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无论是学武,还是,邵牧……
李玄神色暗了暗,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我来安排。”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红布,冲着天空扬了扬,随即,空中响起一声短促的低鸣。
林若初仰头去看,只见一只翼展足有一臂宽的鹰鸟,穿过层层树冠,落到李玄绑着皮革护手的右臂上。
红褐色的毛发猛得抖动了两下,随即便歪着脑袋,用深色圆眼注视林若初。
林若初辨认出,这是林家军军阵中传信用的红隼。
李玄从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拿了块肉喂给它,又对林若初道:
“我把飞琼留下,你找到机会,便吹哨子,短音吹三下,它便会去找我,你去上次我们分别的后山,等我来接你。”
说着,他把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摘下,递了过来。
林若初接过哨子,很是小心地握在手里,应了一句:“好!”
随即,李玄扬起胳膊,飞琼便再次展翅飞到空中。
女鬼语气酸涩:养鹰怎么了,养鹰再帅,也还是没有我家阿牧帅……
林若初起身,认真地对李玄道了声谢:“谢谢你帮我。”
李玄脸上有些无奈:“这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你要真心想谢我,就照顾好自己。”
他递出自己捡起的钗子,认真道:“刀尖,要永远对着敌人。”
林若初接过钗子,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在他眼中与自杀无异,略有些羞赧。
“我不会,再那样了……”
李玄点点头。
“桃鸢我会去找,有消息了,就告诉你,你……”
“我等着你!”
林若初赶忙接话。
李玄看着她眼底燃起的点点光亮,在心底笑了笑,他这几天倒是没有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