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令仪谢昭的其他类型小说《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朱赤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朱红宫墙夹道,马车辚辚而过。车内,萧令仪指尖摩挲着袖中《神农百草集》的硬质封皮,若有所思。这是皇后刚赐的“恩典”,说是赞扬她慈心慈爱,又知道她曾在边疆学过粗浅医术,还说“觉得她会喜欢”。那萧令仪便也只能喜欢了。景明帝今年已经快五十,耿皇后做为他的发妻,所言的每个字,应该都是景明帝的意思。还未想清楚这本书具体是什么意思,马车忽地剧烈颠簸,萧令仪后背突的撞上鎏金车壁,后脑伤口崩裂渗出血丝。“小姐当心!”沉璧惊呼未落,马匹骤然扬蹄嘶鸣,车辕断裂声随之传来。萧令仪瞳孔骤缩——惊马了!怎么在宫中还会惊马!车子踉跄却急速向前奔驰,便是像沉璧和砚心这般有功夫傍身的,都被颠的无法站住,只能扶着车壁。萧令仪眯了眯眼睛,一脚踹开车门,腰腹发力凌空翻上车...
《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朱红宫墙夹道,马车辚辚而过。
车内,萧令仪指尖摩挲着袖中《神农百草集》的硬质封皮,若有所思。
这是皇后刚赐的“恩典”,说是赞扬她慈心慈爱,又知道她曾在边疆学过粗浅医术,还说“觉得她会喜欢”。
那萧令仪便也只能喜欢了。
景明帝今年已经快五十,耿皇后做为他的发妻,所言的每个字,应该都是景明帝的意思。
还未想清楚这本书具体是什么意思,马车忽地剧烈颠簸,萧令仪后背突的撞上鎏金车壁,后脑伤口崩裂渗出血丝。
“小姐当心!”
沉璧惊呼未落,马匹骤然扬蹄嘶鸣,车辕断裂声随之传来。
萧令仪瞳孔骤缩——惊马了!
怎么在宫中还会惊马!
车子踉跄却急速向前奔驰,便是像沉璧和砚心这般有功夫傍身的,都被颠的无法站住,只能扶着车壁。
萧令仪眯了眯眼睛,一脚踹开车门,腰腹发力凌空翻上车顶。
发簪在掌心旋出寒光,正欲刺向马颈风池穴,一道玄影已先她一步跃上马背。
“小心!”李玄策低喝,苍白指节扣住缰绳一绞一拽。
马匹前蹄跪地时,他袖中银针已没入马耳三寸。
癫狂的畜生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马车猛的停下,还伏在车顶的萧令仪身形如燕,轻轻落到地上。
只是在瞧见来人时,萧令仪忽然想到什么,落地时便踉跄了半步。
李玄策虚扶的手悬在她肘边,目光扫过她渗血的掌心的咬痕,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低声道:“夫人受惊了。”
他呼吸带着病态的轻喘,额角细汗在冬日凝成冰晶,仿佛方才雷霆手段制服烈马的不是同一人。
“七殿下好身手。”她盯着他的脸,微微蹙了下眉。
怎么十年过去,他瞧着竟还不如少年时健壮?
李玄策轻笑掩唇咳嗽,眼神落在她身上,又飞速移开:“监察司查案时学的驯马术,让夫人见笑。”
顿了顿,他轻声道,“十年未见,夫人还认得我。”
萧令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在她现在看来,李玄策只是半年前才刚刚从北疆回京的小皇子罢了。
好在沉璧此时赶来,面色凝重地递上半截断裂的缰绳。
萧令仪指尖搓捻绳结处黏腻的紫黑色药膏,冷笑出声:“牵机藤汁混着曼陀罗花粉,倒是舍得下本钱。”
李玄策的麂皮靴尖碾过地上昏厥的小太监,面露沉思。
“你识得他?”注意到他的神色,萧令仪直接问道。
李玄策一愣,却轻笑起来:“这么多年,夫人的脾气竟一点没变。”
“你见过他。”刚刚是疑问,这句却是肯定。
毕竟,李玄策连转移话题这种粗浅的法子都用上了。
李玄策轻笑着点头:“是有些面熟,只是眼下还不能确定。”
“我险些就死了。”萧令仪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
那马车被急急停下时,距离朱墙也不过一丈而已。
撞上去会是怎么样?萧令仪不必说,旁人想一想也该明白。
李玄策收起笑容,郑重保证道:“等查清楚,我第一时间使人告知夫人。”
“多谢。”萧令仪也只是要他这么一个承诺,当下抱拳对他行了一礼,便利索的转身,带着两个宫女准备步行出工。
瞧见她行礼的方式,李玄策一怔,继而笑起。
只是在瞧见她后领上沾染的血迹时,他笑意一下止住,甚至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只是手指才伸出,他又缓缓缩回,无奈一笑后掩唇轻咳起来。
回到侯府,萧令仪才想起,她把皇后给的书忘在车上了。
当时情况紧急,两个婢女也着急下来看她有没有受伤,都没在意那本书。
到底是御赐之物,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丢失都是大不敬。
“小姐不妨寻七殿下问问?”砚心小声建议,“毕竟当年小姐于他有救命之恩。”
萧令仪倒是有些疑惑:“从前我和他在北疆时相处的还不错,为何回京之后没了联系?”
“这......”砚心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看向沉璧。
沉璧抿了下唇:“小姐进京没多久,便与侯爷成了亲,那会儿宫宴上偶尔也得见七殿下,只是也没说过话。”
“次年小姐便有孕了,然后......”
沉璧说不下去,萧令仪却明白了。
萧家军消息传来,她大约是不愿意再见故人的,而且之前沉璧也说过,她生完孩子之后身体没了内功压制,寒毒屡屡发作,常常卧床,想来更没时间见些旧人。
“奴婢还听说,七殿下也不太出现在人前了......他现在掌管监察司,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砚心小声说道。
萧令仪眼睛轻轻转了一下,红唇翕动:“监察司......”
那不是个能见光的地方,可以说,那是专门为皇上服务的一个暗中的部门。
权柄甚大,甚至可以先斩后奏,毕竟不管是朝中官员的任何消息,还是京中大小传言,监察司都有收集。
也因此,那个机构被人很是不齿,暗中被骂做是皇上的狗。
但监察司存在多年,每一任皇帝也都用的顺手,只是从来没有一个......是皇子进入监察司的。
从前都是内监掌管。
她手指放在唇瓣上,目光流转,想的却是萧家。
也不知李玄策是哪一年进入监察司的,知不知道萧家军的事情......
“傍晚去拜访七殿下。”萧令仪一锤定音,“备些礼。”
“是。”两个婢女应下,才要离开,砚心却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萧令仪问道。
顺着砚心的目光看过去,沉璧也跟着愣了一下:“小姐一直放在床头的匕首......”
“收起来了吗?”砚心小声问道。
沉璧轻轻摇头,又看向萧令仪。
萧令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匕首?”
之后忽然想到,“是回京之前母亲给我的?”
“是,小姐这些年一直枕着它睡觉......”沉璧说完,便见萧令仪变了脸色。
她一字一句说道:“谢!昭!”
两个婢女一愣,萧令仪已经大步往枕溪居走去。
两个婢女惶恐的互相对视一眼,下一瞬,砚心疯狂喊着“大夫”夺门而出。
一刻钟后。
萧令仪蹙着眉从大夫手中收回手臂,仰头看着站在她床边的几个人。
比她印象中老了许多的谢衍,以及她完全不认得的、所谓的亲生儿子谢昭。
大夫捋着胡子叹气:“侯夫人后脑的伤极重,寒毒也一起发作,这般失忆......老夫也不知何时能好。”
失忆?
萧令仪微微蹙眉。
在此时她的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十六岁奉旨从边关回京做“质子”、同时也要嫁人了的少女,忽然就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让她实在接受不能。
而且,她能感觉到,自己在看到谢昭这个儿子时,陌生之余还有一种深深的厌恶,似乎身体本能的并不想看到他。
甚至于,在看到明明应该深爱的谢衍时,她心中也有一股戾气横生,烦躁的很。
萧令仪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现在也没让这对父子开口,只一指房门:“你们先出去。”
“母亲!”谢昭不满的喊道。
萧令仪现在对他可没半点温情,眼睛一瞪便吼道:“出去!”
“你......我还不愿意来呢,哼!”谢昭一甩袖子,气呼呼的先走了。
谢衍则细细查看了萧令仪半晌,这会儿只说了一句“那你先好好休息”便也离开了。
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萧令仪抬眼,对着两个均欲言又止的婢女问道:“谁先说?”
“小姐......”砚心称呼倒是改过来的很快,但她却吞吞吐吐,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还是沉璧跪在她床前,一边磕头一边叹道:“求小姐恕罪,奴婢......”
“你且将一切从实说来。”萧令仪闭了闭眼睛。
她刚刚已经试过,曾经日夜不缀苦练十年的武功此时在体内几乎半点儿不剩。
而且,她小腹上一道疤痕做不了假......
可惜就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听着沉璧一句句的诉说中却愈发愤怒。
什么叫,为了生谢昭,她自刨肚子,还废了所有的武功保他平安出生?
什么叫,她父母六年前战死,又被传言是通敌叛国,十万萧家军全军覆没,还连一个好名声都没留下?
什么叫,她父母刚去世,谢衍便纳了表妹柳琳做妾,而柳琳深得谢昭喜欢,谢昭没事就去她那里待着,甚至还被人不止一次听到他小声唤她娘?
萧令仪怒火中烧,一把扯下床帐上的流苏,豁然坐起身来。
也是此时,一个婢女忽然冲进来,蓬头垢面的对萧令仪喊道:“求夫人救救纯姨娘!她、她就要不行了,她快死了啊!”
“什么纯姨娘!”萧令仪现在满心都是愤恨和悲伤。
她就像是眼睛一闭一睁,十年悚然而过,她所在意的一切,她的父母、家族,都没有了!
甚至她曾经以为是一生所爱的那个人,如今都有了一后院子的妾室!
甚至还放任其他女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还是少女心性的萧令仪鼓着脸,抬手将枕边的玉如意直接摔在了地上。
来报信的小婢女吓的尖叫一声,砚心和沉璧却是忍不住眼眶一热,丝毫不觉得害怕。
这些年,她们看着原本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姐逐渐沉静下来,心里不是不遗憾的。
沉璧年纪最大,缓了缓情绪上前温声劝道:“小姐,纯姨娘从前与您交好,您现在穿的寝衣和袜子,都是纯姨娘做的。”
萧令仪顿了一下。
她刚刚醒来便察觉,身上的寝衣柔软舒服,但并不陈旧。
这是有人把新做的衣物用手搓皱、又反复清洗后才会有的质感。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玉如意碎响未歇,萧令仪已赤足踩上满地冰凉的瓷片。
碎渣刺入脚心的锐痛让她混沌的头脑陡然清醒——这是她幼时在军营养成的习惯,用皮肉之苦镇压心火。
“带路。”她一把扯过屏风上的狐裘裹住单薄寝衣,后脑未愈的伤口渗出猩红,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在雪白裘毛上绽开点点红梅。
两个婢女张张嘴想劝,但也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应了一声便连忙上前搀扶。
柴房阴潮之气扑面而来时,萧令仪险些被门槛绊倒。
沉璧搀扶的手还未触到她臂弯,就被一道软糯嗓音截住:“姐姐病中还要为个罪妾奔波,当真菩萨心肠呢。”
萧令仪冷眼回头。
柳琳倚着朱漆廊柱,石榴红裙裾下露出缀满东珠的绣鞋。
她指尖绕着谢昭的羊脂玉佩,那是去年萧令仪亲手雕了半月,在儿子生辰时送出的礼物。
不过现在的萧令仪已经不记得了。
冷冷收回目光,她便准备跨入柴房门槛,却又被柳琳叫住:“侯爷有令......”
萧令仪只觉得她聒噪非常,脚下一点一勾,几块小石子便携着破风声,直冲柳琳方向而去。
柳琳完全没有要躲避的意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块小石子击向自己膝盖和手肘。
她不受控制的“哎哟”一声,手中玉佩一丢,随后人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萧氏!”柳琳膝盖怼上一根尖利的碎玉片,当即痛的失去理智,声音尖利,“你敢不遵侯爷之命,就不怕侯爷休了你吗!”
“那我就先休了他!”
萧令仪说着,已经走进柴房大门。
血腥气混着霉味涌出,温玉纯蜷在稻草堆里,月白襦裙浸透暗红,腕间还戴着萧令仪去年赠的翡翠镯子。
那是及笄时自己便戴在身上的东西,若非关系好,自己应该不会送出。
叹了口气,萧令仪扯断衣袖塞进温玉纯口中防她咬舌,小心的把温玉纯用狐裘包住。
指尖搭上浮肿的腕脉,萧令仪便蹙紧了眉:“沉璧,我的银针还在吗?”
见沉璧点头,萧令仪继续吩咐:“去取来,顺便烧热水,砚心拦着门外那些魑魅魍魉——就说我说的,今夜擅闯此者,按北疆军规论处。”
当谢衍闻讯赶来时,正看见他的妻子跪坐在血泊中。
她发间冰碴混着血水滴落,却将温暖的裘衣全裹在昏迷的温玉纯身上。
染红的银针在她指间起落,恍惚仍是当年沙场点兵的萧家女将。
“你竟还记得医术。”他瞥见温玉纯渐稳的呼吸,语气复杂。
“忘了什么,我也不会忘了这个。”
萧令仪冷笑一声,屏气将最后几针扎完,又蹙眉思索片刻。
刚刚沉璧说她生完孩子之后经脉堵塞,再不能运行内功,更是因为寒毒时不时的发作难以动武。
但她刚刚行针时却感觉七经八脉气流涌动正常,并无阻塞之感。
只是内功丝毫不剩,需要重新修炼。
得先寻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查一查,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将武艺练回来护身才好。
想好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萧令仪才站起身,缓缓回头看向谢衍。
“我竟不知道,谢侯爷是个连自己子嗣都不在乎的人。”萧令仪微微勾了勾唇角,“更不知,现在的御史台竟这般废物,宠妾灭妻竟都无人敢参奏一本的吗?”
谢衍一噎,萧令仪直接大步从他身边掠过,一边问着沉璧:“将军府还在吗?”
“回......回小姐,圣上还未有判处,将军府在的。”
“带上纯姨娘,这就搬回将军府。”
萧令仪说着便走,看也没看谢衍一眼。
却被他一把拉住。
“萧氏,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
谢衍扣住她腕子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当年为他挡箭留下的疤痕。
当年边疆营帐中,少年谢衍为她包扎箭伤:“这道疤是我欠你的,余生必不相负。”
原本深爱的证据,此时却让萧令仪觉得恶心。
她冷笑一声:“侯爷,我留在你府上,难道就是活路?”
“你......”谢衍一噎。
萧令仪的指尖还沾着温玉纯的血,她一把推开谢衍阻拦的手:“让开!”
谢衍踉跄撞在廊下柱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扛起昏迷的妾室,赤足踏过满地碎冰。
“萧氏!”他攥紧她撕裂的袖口,“你今日踏出侯府,就别想再回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根直直刺过来的柴火。
谢衍才狼狈的躲过,就听萧令仪问身边婢女:“我的嫁妆呢?”
“都在正院库房。”沉璧说完,又有些犹豫的补充,“这些年......少了一些。”
“呵。”萧令仪勾起眼梢,嘲弄的看向谢衍,又摆手,“那少了多少,便去侯府库房取,给我补回来!”
这话让柳琳顾不得装柔弱,提着裙摆冲过来:“你敢!那是侯府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便被萧令仪掐住了脖子。
看着柳琳颈间带着的精致璎珞,萧令仪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抬手扯断下来。
“啊!”柳琳尖声惊呼,双手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倒在谢衍身边,“还给我!那是我的......”
“你的?明明是我六岁生辰时的礼物。”萧令仪扬了扬手里的璎珞,又对着谢衍嘲弄的说道,“侯爷好大威风,拿我的东西,去讨好你的妾室!”
“你、你胡说!”柳琳下意识握住左手手腕。
萧令仪眉毛一扬,手里拿着一根木柴,上前一刺一挑,便瞧见柳琳戴着的蛇形金镯。
萧令仪突然笑了。
她认出那金蛇七寸处的缺口——正是十年前北狄刺客围攻城门时,被母亲弯刀劈出的裂痕。
好,好的很啊!
这不全是她的东西!
库房铜锁落地时,柳琳的尖叫几乎要冲破耳膜:“侯爷快看!她连先帝赐的翡翠屏风都砸了!”
“萧氏!你再放肆,本侯今日就休了你!”谢衍叫嚣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残影忽然在他眼前飞过。
他吓的拉着柳琳连退三步,待那东西“铛”的一声扎在身旁小几上时,他才看清是什么。
继而大怒:“萧令仪!你敢休我?”
“你......侯爷,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柳琳虽然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的透出喜悦光芒。
那一张染了血迹的白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休书”两个大字,却是萧令仪要休了谢衍!
奇耻大辱!
谢衍愤怒的抄起墙上挂着的长剑,一脚冲进库房:“萧令仪,你找死——”
话音未落,在他看见萧令仪手中东西时,谢衍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你......你......”
“怎么?侯爷没想到,我能找到这个?”萧令仪脸上再无一点笑意,一双厉目直直盯着谢衍。
她手中,赫然是一封年久了的北疆战报。
但那纸上写的却不是战情如何,而是含糊其辞的几句话,更像是......通敌的证据。
开头,却是大大的“谢侯爷”三字。
“这是伪造的!”谢衍失声喊道,“这是假的!这、这个早该毁了!”
“毁了?大概是你那小妾舍不得同一个匣子里装着的小金鱼和香膏,只藏进了暗格。”萧令仪勾了勾唇。
她道:“谢衍,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你拿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谢衍怒道,一边伸手要来抢夺。
夜风卷起战报一角,露出末尾模糊的虎符印痕。
萧令仪正待要细看,雕花窗棂突然被龙头杖砸得震颤。
“萧氏!你要让谢家列祖列宗蒙羞吗!”
崔老夫人由八个婆子簇拥着踏雪而来,满头银丝在孝髻下泛着冷光。
她手中先帝御赐的龙头杖,正指着萧令仪眉心。
萧令仪反手甩开谢衍,狐裘扫过满地碎冰:“老夫人来得正好,且看看您儿子纳的好妾——”
她一脚踹开身后的库房朱门,鎏金马鞍从堆积的嫁妆中滚落,鞍侧赫然烙着萧家军徽。
柳琳突然扑跪在崔氏脚边:“老祖宗明鉴!夫人这是要搬空侯府啊!”
“闭嘴。”崔氏龙头杖重重杵地,浑浊老眼盯着萧令仪,“谢家妇当以柔顺为德,萧氏,你可还记得《女则》第七卷?”
萧令仪抚过马鞍上的箭痕——这是父亲在她及笄那年亲手所赠。
“《女则》没教过如何对付窃贼。”她突然挥袖扫落博古架,数十封泛黄信笺雪片般飘落,“老夫人不妨看看,这些年侯爷用我嫁妆打点的,都是哪些‘正人君子’?”
谢衍脸色骤变。
怎么这般隐晦的账册也被她给翻出来了!
“反了!反了!”崔氏龙头杖横扫萧令仪膝弯,“不敬夫君不慈幼子,老身今日便代萧家教女!”
萧令仪旋身避开,腰间却撞上硬物——不知何时跑进来的谢昭,竟趁机将生母推向杖风!
他大约仗着萧令仪曾经的疼爱,知道对方怕伤了自己,只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而那个方向,足以让崔氏一杖敲断她的腿骨!
可惜这回谢昭错了。
萧令仪毫不犹豫,左手发力,直接将谢昭一掌甩出三丈远,又翻身一个扫堂腿,将那龙头杖一脚踢飞。
“你!”崔氏踉跄着险些站不稳,怒目瞪向萧令仪。
萧令仪一手举起那封战报,却是看着谢衍:“或者让我们今天好好出去,或者我自己进宫求见皇上?”
“谢衍,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谢衍颓丧的耷下了双肩,片刻之后摆摆手:“你们走吧。”
“衍儿!”崔氏怒道。
那边谢昭忽然大哭起来:“祖母,姨娘,我疼,我好疼......”
崔氏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查看。
而柳琳爬起来后看都没看谢昭一眼,猛的扑过去要拦沉璧和砚心的脚步:“不许拿走,这是我的、我的东西......”
萧令仪皱紧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圣旨到!谢侯爷、侯夫人,请接旨!”
枕溪居中,谢昭正垫脚取下被婢女收在柜子上的匕首。
刀鞘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红宝石镶嵌的狼首双目如凝固的血滴。
“姨娘看!”他献宝似的将匕首捧到柳琳眼前,“母亲日日枕着它睡,定是极贵重的!”
“我专门将它拿了来!姨娘可喜欢?”
小少年天真却赤诚,甚至还用力扣了扣刀鞘上的红宝石,“不若用这个给姨娘做个耳坠子,定然好看!”
柳琳狐裘下的手指骤然蜷缩——这把镶满北疆战利品的凶器,总让她想起萧令仪从前策马踏破敌营的传闻。
她自小心慕谢衍,原本......她是有机会直接嫁给谢衍为妻的。
但所有人、所有人都说她不如萧令仪,并一遍遍诉说着那个女子在北疆战场上是如何夺目。
以至于她连挣扎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哪怕在姑母面前跪着哭求了一整日,也只能换来对方断然的拒绝。
只因为萧令仪太优秀了。
只因为谢衍能娶到一位女将军,那是谢侯府的荣耀!
她死死盯着那匕首,刀柄缠绕的犀牛皮早被摩挲得发亮,像条随时会暴起的毒蛇。
都已经死了爹妈,自己身子也毁成那般了,还能勾的谢衍总惦记着,真是......该死......该死!
“这般凶器克亲!”柳琳豁然抬头,掐着谢昭肩头推到窗边,“扔进西角门恭桶,用秽物镇了煞气!”
谢昭盯着匕首吞了吞口水。
刀柄残留的温度渗入掌心,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就像是......他曾经发热整夜,有一双略粗糙的手握着他时的触感。
一闪而过的记忆,却被肩头猛然加重的疼痛打碎。
“快去!”柳琳指甲陷进他皮肉,又温声哄骗,“你父亲前几日还说要立你为世子呢!”
“世子!姨娘,当真吗?”谢昭眼中闪过兴奋,“那以后、以后我和酆晨轩、郎梓航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笑话我不是世子了!”
“对,乖,快去吧。”柳琳咬紧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什么女将军,什么英姿飒爽,那般宝贝的随身匕首就要被亲生儿子泡进粪水中,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啊!
萧令仪踹开枕溪居大门时,目光便正对上柳琳得意非常的脸。
金丝楠木恭桶倾倒在外院,腥臭液体泼湿谢昭杏黄衣摆。
少年正在鼓着掌大笑,任由所有秽物淹没那把匕首。
他还尤显不够,命小厮去多寻几个恭桶过来,要将那匕首彻底埋住才好。
萧令仪大步过来,擒住他手腕反剪:“你做了什么?”
“什么?你干什么!”谢昭挣扎间起来,身子扭向柳琳大喊,“姨娘救我!”
柳琳好整以暇的抚了抚衣袖上的飞毛,“啧”了一声:“姐姐这是在外逞不了威风,便只能在自己亲儿子身上动手了吗?”
“怎对昭儿下手一次比一次重,真没见过你这般做母亲的!”
“而且若当真是宝贵之物,难道不应该好好放着?怎就轻易被昭儿取了来?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姐姐,对自己儿子还这般小气?”
柳琳似笑非笑说完这些,便轻轻举起帕子捂在了鼻间,再看那匕首的时候眉目间全是嫌弃。
萧令仪看了眼谢昭:“以后我会下令,不许谢昭迈进正院一步。”
“哎哟,姐姐这话说的,有没有拿昭儿当儿子哦?”柳琳又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
这话彻底点燃了谢昭。
“她不是我母亲!”谢昭尖利的喊道,“我不要做她的儿子!她不配!什么正院!我再也不去了!我没有母亲,我没有母亲!”
萧令仪原本是没什么所谓的,但突然之间,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的一抽,像是寒毒忽然发作,冷涔涔的疼的要命。
疼的她瞬间没了力气,谢昭挣扎跑开,却又反身对她吐了口口水:“呸!”
看着被污秽之物沾染的失去往日光泽的匕首,看着谢昭一头扑进柳琳怀中撒娇,再看看柳琳扭曲得意的脸,萧令仪忽然笑了。
她一手按住还在抽疼的心脏,低声问道:“这是你的儿子吗?”
自然没人应她。
她却又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儿子吗?”
“小姐......”沉璧在一旁,心疼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她不顾脏污,急急走过去捡起那匕首,又用袖中手帕去擦,可擦不净,便又匆忙跑去找水。
刚刚帮忙搬恭桶的小厮都吓的跪在了地上,谢昭却还在喊道:“你连那脏臭之物都这般宝贝,却连亲生儿子也不心疼一分!”
“小姐不心疼你?”砚心气的发抖,这会儿听到谢昭的话,怒火上头,直接喊道,“那匕首是你外祖母的遗物!更是当年小姐用来自己刨开肚子生下你......”
她说着,忽然泣不成声。
谢昭呆住了。
萧令仪却在此时感觉紧皱的心脏猛的一缩,继而又缓缓舒展起来。
就像是......无所谓了。
有一种执念,带着对她心脏和感情的桎梏,忽然就消散了。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手指从心脏位置缓缓落到小腹处,又对着谢昭勾了勾嘴角。
“生你是我情愿,血肉之债我也不必你再偿。”
萧令仪温和说道,完全忽略因寒毒在凝在指尖的冰霜,“谢昭,以后,你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
谢昭呆呆的睁大了眼睛,嗫嚅着想喊一声“母亲”。
柳琳却在此时抱紧了他,很是愤愤不平:“一个死物罢了!就如此宝贵?竟为了它连昭儿都舍得不要......”
“夫人这般冷硬的心肠,我实在自愧不如,您既不要了昭儿,那以后,昭儿便是我的亲生儿子!”
萧令仪淡淡看了她一眼,懒得与她多说一个字,瞧着沉璧已经捧着匕首回来,便转身就走了。
她来此的目的便是寻回匕首,如今,倒是多了一层意外之喜。
“母亲!”谢昭急切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了些悔意。
但萧令仪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下意识的,脚步还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她大步离开了枕溪院。
“小姐,奴婢......奴婢发现一件事。”
沉璧跟在她身边,见四下无人,便小声急切的说道,“这匕首,这匕首......”
她说不清楚,便干脆拿出来,在刀柄的地方抠着红宝石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竟探出个暗格来。
崔氏的龙头杖砸碎茶盏时,萧令仪正倚着门框看檐角冰棱折射的晨光。
碎瓷溅上狐裘下摆,她随手掸了掸,仿佛掸去一粒尘埃。
“怎么,不让人三催四请,侯夫人便忘了晨昏定省的规矩?”
崔氏浑浊眼珠剜过萧令仪松散的发髻,“萧家的教养当真让老身开眼!”
崔氏的龙头拐重重杵在地上,但萧令仪神色未变,只含笑看着她:“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好好好,病这一场你越发放肆了!”崔氏眼睛一瞪,“给我跪下!”
萧令仪微微歪头,又笑起来:“我来给母亲请安,母亲一切都安便好,那我就先走了。”
“萧氏!你当真以为我们谢家不敢休了你?”
崔氏丢了面子,越发恼怒,“你......你不许走!你给我跪下!”
“来人,给我拦住她!”
随着崔氏的怒吼,几个家丁上前,站成一排挡在萧令仪身前。
她看了几人一眼,又回头去瞧崔氏:“母亲当真不许我走?”
“萧氏!你如今竟一点礼仪不知了吗!”崔氏的龙头杖怼出巨响,面色逐渐阴沉,“过来,跪下!”
“我为何要跪?”萧令仪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微微蹙眉,“我又在跪谁?”
“你......”
“我父母教我跪天地君亲,可没教过我跪——”萧令仪轻轻勾唇,语调轻蔑,“腌臜泼才。”
“反了!反了!”崔氏踉跄跌坐太师椅,嘶声尖叫,“把这忤逆的贱妇捆去祠堂!”
十二名家丁持棍围成铁桶,却在对上萧令仪眼神时齐退半步。
萧令仪轻声细语,手指却抚上一直放在腰间的匕首刀柄:“当真要动手?那还请婆母不要怪我,毕竟是您先提及我父母。”
崔氏一滞,随之更怒:“你还敢提!若不是受你那对好父母连累,我衍儿如今怎会连个官职都无!”
“那是谢衍没用!”萧令仪抬眼看她,“整日里不是与妾室厮混便是板着脸训人,他还想做官?做梦吧!”
“你!”崔氏直接站起身来,龙头杖直直指向萧令仪,“萧氏,大胆!”
“我今日就大胆了你又如何?”萧令仪对眼前的老夫可没半点感情。
对方不作威作福,她还能怼上个面子情。
可一来便让她跪下,还辱及她的父母,萧令仪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在崔氏一拐杖打过来的时候,她不闪不避,抬手接住。
直接目视着崔氏的眼睛,萧令仪咧嘴一笑,猛的将龙头拐往后一推!
“哎哟!”崔氏踉跄两步,若不是身边两个嬷嬷扶的及时,险些便要跌坐在地上了!
但就这般,崔氏也摔的不轻,被两人拉着半晌才站起身来。
萧令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越是这般,崔氏越是大怒,开口骂起萧令仪来更像是发了疯一般:“北疆蛮子养出的泼妇,竟敢与婆母动手!”
“萧家连一个女儿都教不好,又怎么能管好军队?难怪吃了败仗,死了倒是干净!”
“明日老身就让衍儿开祠堂除了你的名,让你做谢家弃妇!”
“连亲儿都厌弃你,可见是天生不配为母!”
“也是你命里带克,与你感情好的父母都早死,唯一一个儿子还厌恶你!”
“萧氏!你也就配过这样的生活!你这疯妇,怎么没随你那爹娘一起去死!”
崔氏一通嚎完,才发现厅中静的吓人。
她愣了一下,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定睛看去,竟是萧令仪手按着的一个木制小几开、开裂了!
崔氏被唬一跳,愤怒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
但她依旧强装着镇定,虚张声势的喊道:“怎么?萧氏?你还敢殴打婆母不成?”
“不是。”萧令仪淡声说道。
崔氏才松了口气,却见她猛的一拍小几。
好好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而萧令仪抬手抓住一根粗壮的桌腿,大步就冲着她走来!
啊!这还能不是想打她?
“她疯了!她疯了!快拦住她,拦住她啊!”崔氏吓的大喊,下意识的使劲儿往椅子上缩去。
两个嬷嬷才上前,便被萧令仪一脚一个给踹飞了出去。
但稍微阻拦这一下的功夫,周围的婢女和家丁也都冲了上来,挡在了她身前。
“刚刚我想走,婆母便这般拦了我一次......”萧令仪勾唇,清冷眸中却毫无笑意,“但现在,婆母怕是拦不住了!”
崔氏吓的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眼睁睁看着萧令仪杀神一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拎着一个桌子腿便孤身干翻了十几个家丁,忍不住大喊道:“你、你不是武功尽失吗!”
萧令仪懒得答。
不过几息的功夫,主院所有的下人都躺在了地上。
萧令仪抬眸,对上崔氏的眼睛,一步一步,迈过人群,边走边道:“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次。”
“什么?”崔氏下意识想躲,但、但她却不知道能躲去哪里。
“嘭”的一声,桌腿从她耳边擦过,直直将她太师椅的椅背戳出个洞来。
她“啊!”的一声尖叫,鬓边发丝都被劲风扫的松散了下来。
“萧氏!你克死父母害惨萧家军,如今连婆母都要杀吗?”崔氏色厉内荏地嘶吼,“谢昭宁肯认旁人做娘也不要你,你这般疯癫——”
寒光乍现。
匕首擦着崔氏耳畔钉入椅背,斩断的银丝假髻纷纷扬扬如雪。
萧令仪掐住老妇咽喉,眼底血色翻涌:“再说一遍。”
“你父母家人死得好啊!!十万萧家军喂了北狄野狗......”崔氏癫狂大笑,“活该你这丧门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连亲儿有也似无,哈哈哈哈哈哈!”
“喀嚓!”
萧令仪徒手捏碎太师椅扶手,木刺扎入掌心也浑然不觉。血腥气混着一幕幕碎片画面呼啸而来——
母亲战甲上的箭孔,父亲断刃上的血锈,还有襁褓中谢昭抓着她的手指咯咯笑的模样。
“啊!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尖叫打破死寂。
小少年扒着门框发抖,看着萧令仪染血的手掌按在崔氏颈侧,仿佛看见恶鬼罗刹。
萧令仪缓缓转头,沾血的碎木从指缝簌簌而落。
她望着谢昭惊恐的眼神,忽然摇晃了两下,整个人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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