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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本皇子和亲?反了李唯李唯一后续+完结

墨色染秋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刚出宫殿,毕力格便遇到了恭候多时的几位酋长们。朔丹有九姓九部,细分上四部与下五部。阿史那为王族姓氏,也是第一部、乌隼部。由朔丹汗国历代王室宗亲和前朝阿史那别支构成。第二部,大贺氏、铁林部。毕力格是铁林部酋长幼子,草原有幼子守灶的规矩,同时毕力格本身也十分出色,是下一任铁林部酋长毫无争议的候选人。第三部,乙室氏,白霫部。(霫xi二声,本意为雨,也指代某一少数民族。东北少数民族的一支,隋、唐时居于潢水以北,后迁潢水以南。不是故意捏个生僻字,确实是有这么个部族。)白霫部的领地中大凌河处有盐池,虽说白霫部对盐加工的工艺远远不如大唐,可却也足以借此垄断朔丹乃至拜占庭边界的盐业。白霫部与铁林部素来不对付,尤其在毕力格接洽上大唐盐业后,这份冲突更...

主角:李唯李唯一   更新:2025-04-01 15: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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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唯李唯一的现代都市小说《逼本皇子和亲?反了李唯李唯一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墨色染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刚出宫殿,毕力格便遇到了恭候多时的几位酋长们。朔丹有九姓九部,细分上四部与下五部。阿史那为王族姓氏,也是第一部、乌隼部。由朔丹汗国历代王室宗亲和前朝阿史那别支构成。第二部,大贺氏、铁林部。毕力格是铁林部酋长幼子,草原有幼子守灶的规矩,同时毕力格本身也十分出色,是下一任铁林部酋长毫无争议的候选人。第三部,乙室氏,白霫部。(霫xi二声,本意为雨,也指代某一少数民族。东北少数民族的一支,隋、唐时居于潢水以北,后迁潢水以南。不是故意捏个生僻字,确实是有这么个部族。)白霫部的领地中大凌河处有盐池,虽说白霫部对盐加工的工艺远远不如大唐,可却也足以借此垄断朔丹乃至拜占庭边界的盐业。白霫部与铁林部素来不对付,尤其在毕力格接洽上大唐盐业后,这份冲突更...

《逼本皇子和亲?反了李唯李唯一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刚出宫殿,毕力格便遇到了恭候多时的几位酋长们。
朔丹有九姓九部,细分上四部与下五部。
阿史那为王族姓氏,也是第一部、乌隼部。
由朔丹汗国历代王室宗亲和前朝阿史那别支构成。
第二部,大贺氏、铁林部。
毕力格是铁林部酋长幼子,草原有幼子守灶的规矩,同时毕力格本身也十分出色,是下一任铁林部酋长毫无争议的候选人。
第三部,乙室氏,白霫部。
(霫xi二声,本意为雨,也指代某一少数民族。
东北少数民族的一支,隋、唐时居于潢水以北,后迁潢水以南。
不是故意捏个生僻字,确实是有这么个部族。)
白霫部的领地中大凌河处有盐池,虽说白霫部对盐加工的工艺远远不如大唐,可却也足以借此垄断朔丹乃至拜占庭边界的盐业。
白霫部与铁林部素来不对付,尤其在毕力格接洽上大唐盐业后,这份冲突更是形同水火了起来。
汗王的大妃便是出身白霫部的乙室氏,大公主是大妃所出。
大公主阿茹娜对毕力格的轻蔑、敌视也算是祖传的了。
上四部第四部,乌素固氏,黑水部。
居住在额尔古纳河密林处,善使毒与林间游击,且河畔处常貂与野人参,他们靠此进行交易。
因貂皮与人参皆是上等货色,所以黑水部最喜欢生意人,他们在白霫部与铁林部两边倒。
下五部,第五部,康居氏,火罗部。
火罗部是九部之中银钱储备最富裕的部落,因为他们的领地囊括了伊犁河谷贸易栈。
他们的生钱之道与朔丹诸部的自力更生不同,他们以放高利贷并抽商税为营生。
第六部,仆骨氏,赤炎部。
主要负责培育龙驹与战马,部族男儿皆在马上生长。
第七部,宇文氏,青阳部。
鲜卑宇文氏与汉人后裔,善出各种工匠,朔丹中无论是建造还是水利、又或者是兵器打造,皆离不开青阳部。
汗王二妃出自青阳部,二公主生母为二妃宇文氏。
(蒙古等少数民族部落,实行‘多妻多妾制’,与中原‘一夫一妻多妾制’是不同的。且这个妻妾可以殉葬也可以被子承父业。)
青阳部有汉人、鲜卑人血统,被自诩血脉纯净高贵的阿史那氏乌隼部、乙室氏白霫部排挤。
若非世代出萨满的第八部、玄蛇部,以天象、社稷、疆土等等言辞帮衬,青阳部恐是早就沦为奴隶了。
二妃能做汗王妻,萨满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第九部,拓跋氏,苍狼部。
这一支鲜卑拓跋氏旁支血脉与东胡王族联姻,几经辗转,如今世代为护卫朔丹王室的部族。
是阿史那王族最忠诚的一条狗。
朔丹汗国建国不久,可冲突却一点都不少。
如今得知毕力格得罪了大公主、与大唐皇子来往之后,仍愿意与毕力格亲近、绑定利益的有,仅有黑水部与青阳部。
算上毕力格自己亲爹,三位酋长见到毕力格从王庭走出来,便是一阵嘘寒问暖。
毕力格自然报喜不报忧。
他虽然长相粗犷,可他内心却很纤细,自然知道于大事上不该喜怒形于色的道理。
“无事,汗王让我多与大唐使臣交流,确保皇子殿下与咱们二公主的婚礼,风风光光、顺顺利利。”
毕力格如是概括道。
毕力格的父亲、铁林部酋长锻金啜,听后点了点头,也没在此地追问,只是说道,
“大唐使臣来咱们朔丹下了丰厚的九色聘礼,见识到了大唐的富庶,火罗部也动了与你和皇子殿下往来的心思。
可又一听说,皇子得罪了大公主,他们便又心生退意。
不过十日前,临时召开的忽里台大会上,火罗部倒也没反驳我们的提议。”
忽里台大会,原是三年一度于肯特山举行。
会议上,会决定未来三年的发展方向,各部族也会向汗王纳贡,同时献上忠诚。
此番不足三年之期便紧急召开,是因为毕力格的加急传信。
一封单独写给了自己的父亲锻金啜,一封则是更为正式、恭敬的写给了汗王。
因为铁林部的私下运转,萨满的谏言,汗王与朔丹上层掌控权势的这群人,才逐渐意识到皇子和亲来朔丹,对他们来说到底有多么大的利益可言。
草原人迟钝却也自负,位于权力中心的他们对大唐有向往、有尊敬、但也有蔑视。
他们觉得大唐人不过是身处有利的环境,若他们有这些,只会比大唐人要更厉害。
毕力格深知自己同胞的秉性。
唯利是图,却心胸狭隘、目光短浅。
他在路上的时候,将他所知道的,一一汇报给了长生天。
长生天果然不愧是最威武的天神,他的回应直指要害、颇有道理和学问,甚至还顾忌着他的心情、还宽慰他。
呜呜,他毕力格要用一生去守护这最好的长生天。
长生天说,这是人性,人之常情,不必因同胞如此而感到愧疚,都是群愚人罢了。
这也不是草原人的天性,如上头所说,这是人性的一种,这叫‘补偿性优越感’。
草原贵族通过贬低唐朝人的实际能力,来补偿自身在物质文明上的落差,这种防御机制是草原人维持群体自尊的唯一办法,符合人性中通过外群体贬损强化内群体认同的机制。
大唐虽好,朔丹汗国也不能亡国,更不能放任自己的子民流失,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便是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草原贵族与绝大部分草原人表现出对唐朝文明向往与蔑视的双重态度其实也就不矛盾了。
这也是人的思考惯性。
草原贵族对唐朝制度、领袖的尊敬是工具性认同,对普通民众的蔑视是情感性排斥,如此两者形成认知失调,只能通过‘一切都是地理问题’合理化归因来维持心理平衡。
人都是一个头、两只手脚的,所思所想必有相似之处。
如此,便可举一反三。
将草原贵族、大唐人,这两者做任何事物的替换,套用在别的事情上,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去服务。
这是上位者的手段,自己也要学着点,以后用得上。
‘以后......’
听到这个词,毕力格当场泪腺丰富了起来。
长生天没有把他当做用完了就能扔的东西。
此刻回想起这件事,毕力格不自觉的又想到方才汗王对他的蔑视,简直让一百八十来斤的壮汉想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他为朔丹流过血,他为朔丹拼过命,可朔丹的王、朔丹的大公主,根本不把他当个人看。
不......就是条狗他都不配。
大公主养了五六年的獒犬,死了都要全民哀悼,他毕力格呢?
心胸,头脑,还得看我长生天!
毕力格的感慨不过片刻。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与几位酋长交换起了情报。
“所以这次的忽里台,是为了什么?”毕力格问。
铁林部的酋长锻金啜答,
“我们提议,封皇子为小汗王。
皇子乃天可汗嫡孙,能来我朔丹和亲,我们必须扫榻相迎。”
说完锻金啜还对毕力格使着眼色。
‘儿啊,信啊爹看啦,封皇子为长生天准是没戏,汗王自己要自封为长生天转世都没人拥护呢啊,咱慢慢的来吧!’。
毕力格大抵是读懂了好爹的心思,点了点头。
对这事儿,毕力格自己也有数。
于是他也只是问道,“结果呢?”
“汗王没有表态,乌隼部和白霫部强烈反对,苍狼部弃票,剩下的酋长都表示同意。”
这倒是与毕力格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他以为会是四比五,勉强通过的焦灼局面呢。
苍狼部弃票,此举真要解读,便有些耐人寻味。
可以说他是追随大王的意志,可焉知他们自己没有小算盘呢?
做阿史那的狗,还是做大唐李家的狗,身份待遇就是天差地别。
若皇子势弱,苍狼部便是朔丹王族最忠诚的狗,若皇子势强......不,若皇子四平八稳有蒸蒸日上之相,苍狼部都能成为反咬阿史那一口的恶狼。
‘果然跟在长生天身边,捞着点残羹剩饭,都足以让我受用良多啊......’
自使团从长安出发,毕力格有事没事便去李唯跟前求教。
这一路上,增长了见闻、学到了不少之乎者也,也学了不少以往从未有人系统性教导过的天下格局、朝堂政治。
这次忽里台大会的票决,使阿史那看到了朔丹汗国的摇摇欲坠。
萨满竟然也不铁保汗王,转而支持李唯了。
萨满是占卜出来了什么吗?
毕力格想要更多的情报,就算他分析不出来萨满的意思,那不是还能请教长生天吗?
“那鬼面孛竟然也同意了?”
鬼面孛是萨满的名字。
锻金啜点了点头,他也有些意外,萨满竟然会跟他们穿一条裤子,这老东西天天不是反对这个就是反对那个的。
今个儿一下子转了性,谁都不适应。
“是的,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宇文氏、青阳部的酋长在此时也插话道,
“忽里台大会上的提案,本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且连萨满都表态了,汗王就算心有不满,也不得不同意了。”
毕力格道,“如此......只要长......只要皇子同我们二公主完婚,他就是咱们朔丹的小王了?!”
“是的。”
众人都点点头,而后一脸担忧道,
“所以我们才担心。
明显汗王是不喜这项提议的,而几日前我们又听说你又狠狠地得罪了大公主,若是汗王趁机发作......你恐是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原来如此。”
毕力格若有所思,汗王如此喜形于色,原来不仅仅只是大公主的告状。
本身皇子的存在就威胁到了汗王的统治,可皇子便是中原正统、汗王百般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他会认下皇子,却不会认下自己......不,是一定不会认下自己并把那股窝囊狠狠地迁怒到他身上。
想到这里,毕力格倒是乐了,
“没事,这反倒是好事。”
李唯可是长生天传世!如此天神,怎会喜欢忠于二主的奴才!
正巧他还在想怎么跟长生天表忠心,才会既显得自己心诚,又不会让自己的‘背主’来的太突兀。
现在可好,瞌睡了汗王亲自给他送枕头。
毕力格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只要大唐盐、糖一事还牢牢地捏在他的手上,他便高枕无忧。
已知,琅阳郡王是听那位李老的,而李老又是听长生天的,只要他对长生天忠心耿耿,他毕力格怎会有事?
一切都交给长生天,他毕力格只需献上忠诚。
毕力格自己心里门儿清,可他却没有做解释。
话聊到这里,基本已经结束了。
最后,青阳部的酋长,希望毕力格在大婚后为他引见小汗王。
毕力格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表示会问问小汗王的意见。
......
三天,转瞬即逝。
李唯和亲,女帝并未安排人给他筹备婚服。
李老等人不得抗旨,也没准备上书逼着女帝硬做安排。
他们另辟蹊径,准备从在尚服局中保存的旧衣中翻找一二。
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宝贝。
于是李唯与朔丹二公主成婚,用的是太宗时期,吴王成婚时的礼服。
吴王一生显赫,深得太宗皇帝喜爱,此套礼服是贞观末年聘兰陵萧氏为继王妃时所做。
虽然已有好些个年头,但保存完好、维护得当。
李唯听说是旧衣翻新,心里觉着‘只要规格够隆重,其余的凑活凑活就行了’,反正他已经从来朔丹的行李中落到了实惠。
可看到实物,他也就一呵呵。
九九九新的老东西,若不是有人说这是旧衣,他压根瞧不出来。
亲王规格的婚服自然隆重,太宗时期一切从简、不兴太多花哨的色彩。
衮衣上衣为玄色,下裳为纁色,绣九章纹,有:龙、山、华虫、火、宗彝、藻、粉米、黼、黻,两肩各绣日月纹。
用料以缂丝为表,内衬素绢,衣缘镶金银丝边,穿上去就很有分量。
李唯最近开始长肉了,身高又拔高了三厘米左右,体重增加的同时,身上终于多了些肌肉的轮廓。
如此变化,本就是平肩的他,自然撑得住这件衣裳。
头戴远游三梁冠,冠嵌白玉珠,两侧垂青玉充耳,腰带用九环白玉带,缀金钩,悬双玉佩。
只要貌比潘安,没人不爱美。
李唯是个俗人,他对着铜镜照了一会儿,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还练了几个抬手、拂袖、坐下的动作。
嗯......好像很有威严的样子。
不错不错。
李唯大婚时着装能如此隆重,是李老想要的结果。
就是说,真逼着李唯亲妈来准备婚服,莫说是什么玉、什么冠了,他什么都没有,能得一身合身的布就不错了,还缂丝呢?还满绣呢?做梦去吧!
李唯已经接受了妈的塑料与愚蠢,可他不想把脸丢到家门外。
风风光光的、体体面面的、和个正常的女子结婚,这点小愿望合该被满足一下吧?
于是李老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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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婚礼,自然在黄昏时举办。
旁人的庆祝是从白天就开始的,可正主只需要等到申时再出发就好了。
皇子和亲的团队里,有之前护送时的精兵,也有提前来恭候多时的使团朝臣,众人持大唐旌节,由仪仗护送至成婚的场地、也是未来李唯与二公主的居所。
李唯当然不是坐轿子,他自有一匹白色骏马。
马的装饰也不能落下,马鞍便是覆九旒冕纹锦,头顶、四肢也各带着金银项圈和颇具异域特色的编织物。
李唯出发,鸣爆竹,同时燃起了特制的篝火。
(唐朝爆竹实为爆竿,通过燃烧整根竹子使其爆裂发声。)
婚礼主场此时也一同焚狼烟九道,燃龙涎香九柱。
待李唯的仪仗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时,高声宣读《唐蒙盟婚文》。
萨满持苏鲁锭长矛,当场割羊肩胛骨卜吉凶,大唐礼官捧太庙香灰,共祭长生天与昊天上帝。
祭天礼成,新郎就位,新娘入场。
从轿子上下来的,是位与李唯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女子。
唐朝新娘不戴红盖头,而是以团扇遮面。
团扇遮住面容,只留一双眼睛。
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欢喜,比团扇上绣的火红石榴都要喜庆些。
这是李唯第一次见朔丹二公主,天地良心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今倒也没有那么封建刻薄,大唐初期民风开放,女子名讳也并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不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李唯来的时间不对罢了。
纳征礼成后,女子便要在闺中待嫁,这时男女双方不好相见。
鸿胪寺的各位官员都紧紧地盯着,李唯也不是那么猴急,反正也就三天?
初一打量,李唯很庆幸自己最近又长高了,并且还有继续长的趋势。
这位二公主身量不低,他那堪比尺子的眼神一瞧就知道,得有个一米六八。
好家伙,都说女生发育早,可二公主如今才十五,这怎么着都能再往上窜窜,长个一米七了。
高挑纤细的身材,是绝佳的衣架,王妃的礼服在她身上相得益彰,并不突兀。
她的礼服是青色的,上绣翟鸟纹饰,领缘、袖口镶朱色罗边。
蔽膝是赤色锦缎蔽膝,绣云凤纹,下垂五彩玉珠坠。
女子的衣服都是一层叠着一层,以此来彰显贵重气息,时下人也以此为美。
可都堆砌在身上,却没变成冬装那般臃肿模样,这礼服用的肯定是江南那边的顶级轻纱越罗。
二公主身上最显眼的,除去她那双眼睛,便是头顶的花冠了。
九树花钗冠,金银打造,嵌珍珠、瑟瑟石,两侧垂步摇。
两人并行,一拜长生天与昊天上帝,二拜可汗与持节代君的大唐使臣。
夫妻对拜后,二公主却扇。
李唯第一眼是惊讶,二公主与大公主长得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一定要说的话,汗王身上唯一可圈可点的优点、高挺的鼻梁,是二公主这张脸唯一与他相似的地方。
柳叶眉、丹凤眼......李唯对面容的名称道不算精通,只能说一句‘五官精致’。
组合在一起,称得上好看,也称得上柔和,是李唯喜欢的那一挂,它没有什么攻击性。
如今流行面贴鹅黄。
二公主的妆面,是将金箔剪成玄鸟模样贴到额前,再用金粉在旁边描绘出云纹,
两颊以胭脂,自太阳穴起到鬓角处,承接了金色的云纹一路蔓延到了鬓边变成了卷草纹,
除此之外,口脂是正红色的,仅涂下唇中部,似樱桃形状,
配面靥,便是常在唐朝历史剧中看到的,点在嘴角酒窝处的那两个朱红色的点。
如今姑且算是初唐,这样简约的红妆十分流行。
脑中的知识让李唯在心里不自觉地吐槽了两句,古代人和现代人的‘简约’恐怕是两个词。
他的婚服也是从简,可它当真‘简’了吗?
当李唯盯着二公主看的时候,二公主也在看着李唯。
若非是使臣迎皇子与公主上座,他们二人的对视恐怕还要再长些。
回过神来的李唯有些意外,这二公主瞧着与大公主大相径庭,根据资料以为是那种沉默寡言、怯懦内秀的温婉女子,可如今一看......好像有点不大对。
可现下,明显不是思量这种事情的时候。
李唯与二公主南向并坐,受诸部酋长恭贺。
此时日暮渐深,那达慕夜宴开始了。
诸部儿郎共跃篝火,踏金马鞍,这有驱邪纳吉寓意,部族贵女成婚大多如此。
所谓合卺酒、结发妻,朔丹人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在鸿胪寺卿快要把自己讲红温的灌输下,这边人才勉勉强强懂了,但却觉得这等有意思的礼节,合该要对众人展示展示。
于是,银杯盛马奶酒与大唐葡萄酒交融,以雁翎分饮。
在喝酒之前,皇子与公主以金刀割指取血、断发结绳,这种血盟一样的仪式,鸿胪寺卿故作感动的捂着眼睛实在是没眼看,可九部男儿却连连欢呼。
但李唯想说,马奶酒混合葡萄酒,那就不是人能喝下去的东西。
可偏生这群朔丹人却纷纷效仿,吧唧着嘴,好像在品味着什么琼浆一般。
只是二公主好像不胜酒力,一杯酒下去,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未成年禁止饮酒啊。
哦我也是未成年啊,那没事了。
啧。
夜宴席上,歌舞不断,先奏大唐乐,后唱敕勒歌,伶人着胡汉双装起舞,热闹连绵一片。
正是欢腾至极的时候,汗王站到了高台上,宣布道,
“狼神见证!
今日是本汗的次女与大唐皇子成婚之日!
皇子乃天可汗嫡裔,尊贵不凡,为显我朔丹汗国的诚意,特赐李唯小可汗之号,命其佩金狼首符,日后皇子在我朔丹,金帐之下,万帐之上!
九姓铁勒见符须献白驼九峰,持弯刀的儿郎当以右肩贴地,长生天的鹰隼与地上奔马,皆要为他让出道路!”

很快,黄昏将过,婚礼也到了该结束,夫妻入帐的时辰了。
早在鸿胪寺卿来时,李老就已经给他憋了个大任务。
他不负众望,使朔丹人在锦缎、珠宝的敦促下,用了仅仅数日的时间,给李唯在草原上建出了座“唐蒙合璧帐”。
合璧帐,实际为数十顶帐篷相连,分东西两侧。
东帐陈大唐屏风、铜雀灯,西帐悬狼皮战旗、牛角弓,共为皇子公主居所,勉强也算是分了前后两院。
这个年代的男人,若是天天睡在后院,是要被蛐蛐的。
鸿胪寺卿与礼部各位到场官员,算是把这辈子能用的灵活变通都用上了。
后又按照府邸中应有的设施,布置了大厨房、仆从所居后罩房、库房、普通净房、浣衣房......等等帐篷群。
李唯在离开了亲妈以后天高海阔,在于夹缝中生存的李党安排下,生活质量都能大大的提升。
大帐前的人散了,李唯便与二公主入了帐篷。
前头是护卫住、待客用,往里头用帐篷堆砌出的走廊再走个近百米,这才是主帐。
二公主是第一回见到如此浮夸的帐篷群,来到主帐看着脚下的地毯,她第一时间竟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脱掉了鞋,免得踩脏了如此珍贵的皮毛。
“怎么了?”李唯见原本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人停下来,转头问道。
李唯习惯所致,问的是汉语,而加紧补习汉话的二公主有些着急,说话磕磕绊绊,但又不敢耽搁了回答,
“妾......要,脱鞋吗?”
李唯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这是喜欢光着脚踩地毯吗?
“也行。”
“是,好的!”
李唯:???
李唯一时有些迷惑,可看着二公主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地毯上,虽然动作小心翼翼,但眯着眼睛好像还蛮开心的模样,也就没多问。
生活差异嘛,他是这样理解的。
结婚便是成家,二公主瞧着像是个正常人,那么为了日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必要的沟通与思想工作是需要做的。
于是李唯用蒙语对二公主说,
“先洗漱去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她们不会说汉话,也不会讲蒙语,如果哪里不周到,你就出声打断,行、不行、好、不好,这样的话她们是明白的。”
李唯没留朔丹这边的侍女,也没从长安带汉女过来,如今放在身边使唤的都是他行李中拿书册换的新罗婢。
新罗婢说的新鲜,实际上就是朝鲜婢女。
这种婢女的好处在于,她们从新罗翻山越岭的被卖过来,无亲无故、语言不通,除去对自己的主子忠诚、服从以外,她们想要活着没有第二条出路。
就算旁人想要收买她,或是她们想要背主被他人收买,也要先克服语言困境。
要么指望这群新罗人快速学会蒙语、汉语,要么便是会说新罗话的人过来接触。
可这就很显眼了,一抓一个准。
家这个大本营的安定十分重要,内忧外患不能同时有。
使用新罗婢做替代,其性价比远远大于那些各有算计的两地侍女。
李唯在宫里这段日子,跟内侍相处的很和谐,这一路上也把新派来的内侍祖宗十八代盘了个清清楚楚。
唐朝的阉人大多都是举目无亲之辈,极少数内侍还会惦念着自己的家,他们脑子里想的大概就都是认几个干儿子,等老了有人能给自己送终。
所以内侍这一块,李唯自己用得很放心。
他们想要的只是钱、地位、成就感,而作为现代人,如何使有这种诉求的人对自己献出忠诚,哦,那可太专业对口了。
......
因着要烘干头发,所以李唯与二公主实际的沐浴更衣时间差不多。
二公主洗掉了脸上的红妆,换下了繁琐的裙袍,单一件丝绸中衣,一头长发用一根玉簪挽了个简单的鬓。
如今化妆倒也不是邪术,二公主卸妆前后并未给李唯什么太大的冲击。
就是觉着,哦,还挺素净,挺好的。
李唯坐在榻上,榻上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些茶点。
宴席上吃了好些羊肉,油腥让李唯现在没什么食欲,只想喝喝茶、吃点水果,或是不甜腻的点心。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软垫,说,
“过来坐,一边吃,一边聊。”
“是,多谢小汗王。”
相较于大公主而言,二公主的礼数实在是太过周全。
“我这人不看重规矩,出门在外面子工程做好了就行。
私下里,你啊我啊的都行,叫我的名字也都可以,或者怎么说都好。
你不用紧张,不允许你怎么做、怎么说,我都会跟你讲清楚,不会无缘无故生气。
所以汉话讲不好也不要怕,多说多练,谁都有这么个过程的。”
“好的,我知道了。”
二公主有些意外,有些忐忑,也有些欣喜。
她有意控制自己的表情,可李唯刚学的微表情读心术,他能看不出来二公主在想些啥?
古代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两家相熟,可能还会找借口去寺庙上香,让小男女互相瞧瞧。
可李唯这情况......呵。
所以,为了方便日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李唯觉得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的好,
“我叫李唯。”
“我知道的。”
回答完后,二公主见李唯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说,
“我叫卓娜。”
“文字怎么写......我不太清楚,卓娜就是夏天,我出生在草原的夏天,很简单、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卓娜的回应总是很小心。
小心不是个坏习惯,可自卑是。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了解到的朔丹九姓部族的恩怨,以及宫中大妃倾轧二妃的二三事,李唯将原本准备回答的‘嗯’,变成了夸赞,
“很不错的名字。”
“会吗?”
卓娜眨着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当真像是扇子一样。
她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因为‘卓娜’这个名字,一直被大公主阿茹娜嘲笑。
大公主说,‘阿茹娜’是神圣、无暇的,而你卓娜不过就是个概括的生辰,你若是晚生几日是不是还会叫纳玛尔?
纳玛尔这个名字不错,我新养的奶狗叫这个正合适。
李唯不懂这份期待中包含着什么,既然开口他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早就想好了后话。
于是他点头,肯定道,
“自然。”
说着,李唯从桌匣中取出纸与磨好的炭笔,一边写出‘卓娜’二字所对应的隶书、楷书与蒙文,一边对她解释道,
“卓字,从早从卜,字面意思是,象日升而灼龟甲以占卜。
引申意为,高远超绝。
这不是我胡说,我们汉字权威的《说文解字》中是这样写的。”(《说文解字》天下第一种书,古代的字典)
听到这个解释,卓娜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抿住嘴不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很高,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大拇指不自觉的摩挲着。
对于卓娜来说,其实只此一句的安慰,就已经足够了。
可李唯继续说,
“除此之外,《妙法莲华经》中有一句‘其身高卓,色相第一’。
菩萨以‘卓’字比喻来比喻自身的修行境界,可见‘卓’一字,是个很高的评价。”
唐朝重佛教,而朔丹人信得很杂、也很混合。
卓娜信萨满、信天神、也信菩萨。
此时听李唯这么一说,她更是全神贯注的把目光投在了纸面上那个象征着早上与占卜的‘卓’字,拼命记住它的形状。
卓娜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恰巧,李唯是个爱讲话的人,穿越以来苦于没人说话,只能自言自语。
见卓娜如此开心,他便继续说起了下一个字,
“娜,我想应该是这个娜字。
娜从女、那声,本指女子行走时的摇曳之态。
如今提倡‘柔明丽则’,娜便是有丽则之美。”
这倒不是他瞎说,这是他妈亲口颁布的政令,说提倡柔明丽则。
“卓娜二字,刚柔并济,乾坤相合,属性上就极好。
而且,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它们的意思不就是说,你将来会成为优秀、不凡的女子吗?
所以依我看,卓娜这个名字当属上品佳名。”
听着李唯如此认真的夸赞她被嗤笑了一辈子的名字,这一刻卓娜只觉得鼻子很酸。
她想。
可能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好,而是李唯人好。
谦和、耐心、博学、善解人意。
她想,一定是自己太期待的表情没有藏好,让他不得不顺着她的心意来,才这样子说的吧。
可头头是道,她很喜欢,她会把方才那些一字不落的都背下来,说给她娘听,说给她未来的子女听。
李唯看着卓娜的表情,心道果然知识的魅力是无限的,卓娜是个求知欲旺盛且认真的人,未来搭伙过日子的人是个心思通透的家伙,李唯非常满意。
于是他说,
“汉文虽然难了点,但一定要好好学,这是你以后的立身之本......不,这是你拥有立身之本的前提。”
“我明白!”(o´ω`o)ノ卓娜回答的很认真。
经过这一番闲聊,李唯觉得自己很多话都可以不用说了。
卓娜是个很认真、很好学、很小心谨慎的好孩子。
很完美。
明天可以直接上工的完美。
于是李唯起身,回到床上,
“明天开始会很忙,你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早睡早起,晚安。”
说完,李唯就先熄了灯,给自己盖上了小被子。
没反应过来的卓娜愣住了。
当她躺在床的外侧时,只觉着还有些恍惚、茫然。
因为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想和李唯表达。
她想说,自己虽然不够优秀,但一定会努力做个配得上他的王妃。
其实在今天晚上真正和李唯说上话之前,卓娜一直心惊胆战。
担心自己配不上这套漂亮的礼服,担心自己做不好小王妃,担心自己长得不够漂亮......她担心很多。
她很努力的学习了汉文,记住了很多话,也向鸿胪寺卿派来会蒙语的使臣请教了很多。
‘夫君您好’‘夫君您贵安’‘早膳用了吗?’‘要沐浴更衣吗?’‘还是要就寝呢?’......
还有昨晚,在王庭的最后一日,在娘身边婢女的教导下,她也很努力的钻研了避火图。
虽然很害羞,但是她想她应该是都学会了的。
可......就......这么的......无事发生?
不过她今天确实很累了,状态可能也会受影响,无法表现出她最完美的模样,万一被认为学得不够精进就不好了。
嗯......
夫君说的对,既然如此不如早睡早起,明天再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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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的生物钟已经很固定了。
雷打不动的卯时正,他睁开了双眼,看向陌生的‘天花板’。
卓娜睡得很浅,李唯刚从她身上翻过去,她也就醒了。
“我帮您更衣。”卓娜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唯抬手止住了,“你也去洗漱就好,不用你。”
李唯是效率主义的人。
早晨洗漱、更衣这件事,各忙各的更快。
再说,术业有专攻,伺候人这件事当然还是内侍最熟练吧?
洗漱完,早膳的食谱李唯早有安排。
提神醒脑一杯奶茶,两块肉饼,一碗粥。
都是内侍准备的,味道先不提,摆盘便是精致。
看得卓娜默默地吞了口口水,想,自己以往吃的那都是些什么......
也无怪中原人总说他们朔丹是蛮族,这比较之下可不野蛮么。
食不言寝不语。
洗漱、梳妆、早饭,一共花费了三刻钟、四十五分钟。
李唯今日穿得是一身便于出行的骑马服,他对一身胡服的卓娜说,
“走吧。”
该上班了,少女!
照理来说,成婚第二日,新媳妇要拜见公婆。
若李唯在长安城与卓娜成婚,今日一早他们就要去宫里给女帝磕头、去太庙磕头。
可,他李唯被女帝划分到入赘的行列,所以他去给汗王磕头,那合适吗?
女帝是默许的,汗王是想的,且也主动提了。
可早已是李老手下的鸿胪寺卿他能肯吗?
不过此事无需他开口,朔丹内部就能给他把这大逆不道的问题解决了。
萨满鬼面孛首当其冲,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采用神话、天象、礼法、国祚、气运,对汗王展开了全方面的进攻。
而其他听了萨满鬼面孛所言的酋长,也逐一附和,甚至因为鬼面孛的帽子扣得够大,白霫部酋长也不敢大声驳斥。
李唯作为大唐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地位,不能因为汗王的任性而减少分毫。
认汗王做父、给汗王磕头的大唐皇子,人家大唐贵族还要吗?还认同吗?
把皇子奉为上宾,和视其为赘婿,那简直不是一回事。
既然咱朔丹人的目标都是入主中原,怎么能在这种大事上因为个人任性而出差错?
朔丹国的权力分布与大唐不同。
首先君权神授,萨满认同的人,才可为储君备选。
被九姓酋长推举的人,才能作为下一任汗王。
所以通常来说,萨满反对的事,不会有人强求,因为萨满的话代表着天神的意志。
人岂敢对天造次?
朔丹人很信这个。
不过李唯却丝毫不感谢萨满鬼面孛的站队,只觉着自己开春第一剑,最要除掉的就是这个老东西。
鬼面孛很聪明,有着超脱这个女频世界土著人的聪慧。
不仅如此,他还掌控着‘神权’。
鬼面孛会是对李唯日后计划造成最大威胁的家伙。
你很好,但你死了更好。
所以当知晓事情全貌后,李唯更是要马不停蹄的工作。
基础计划:让愿意投靠他的势力、他的奴仆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进阶计划:蓄积力量,为来年开春农耕做好准备。
最终计划:储备军事力量,以少敌多,需要对朔丹诸部进行一些降维打击。
基建基建,基础便是选好自己的家。
帐篷只是临时住所,砖瓦所铸才是家。
李唯研究了很久蒙古地图,最终将‘大唐新都’定在了辽河上游的饶乐水流域。
此处有水源、有黏土,四方分别有沙棘树林、露天褐煤矿。
简直是天选初始点。
新都与营帐群不远,五里地。
往返绝对称得上方便二字。
预先的布置安排李唯早已吩咐下去,他特意换来的昆仑奴此时此刻应该也已经在那里做上了自己的老本行。

“公主!公主莫要难过伤心了。”
阿兰不劝还好,这一劝,原本只是还扑在桌案上哭泣的大公主阿茹娜猛地起身,扯下床榻上的锦帐。
锦帐上做装饰的璎珞、玉珠落得满地都是,与先前砸碎的茶盏一齐躺在地上。
“父王明明说我可以来大唐选一位心仪的驸马!怎么大唐的圣皇就早早的拟好了圣旨!”
提到圣旨,阿茹娜又想到了在大殿上见过的李唯。
瘦弱、矮小、不及将军半分!
她早就打听过了,那李唯不过就是个被女帝圈养在宫里的废物罢了!
不曾出过宫,更是不曾建功立业。
手不能提刀的废物,却偏生坏了她的好事!
“他算什么东西!”
一边喊叫着,阿茹娜一边抄起案上的瓷瓶又往地上砸去。
阿茹娜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李唯,还因为二公主与李唯的和亲一事。
李唯不过就是她看不上的一条狗,她不要了,也轮不到被二公主那个贱人捡去!
阿兰见公主又哭又闹,急中生智赶忙劝说道,
“那南人皇子是来做驸马的,身份便无法与您相较,在咱们地界不过是个会喘气的摆设,不还都得仰仗着咱们汗王的鼻息过日子?
可汗最疼您了,怎会忍心看您平白受了委屈?
待回到王庭,您便是让他每日跪着给擦马鞍,二公主还能抢了去不成?”
听到这话,阿茹娜果然不闹了,一双杏眼里满是怨毒与畅快,
“对,你说的对。
等回了朔丹!我要他好看!”
“快!阿兰!我要给父王写信!本公主不会让那对贱人好好完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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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借着置办‘嫁妆’一事的便利,使朔丹使臣毕力格混入了仆从行列里跟他一道进了宫。
“毕力格见过安和皇子。”
听着这个称呼,刚刚退出书房,还没关门去外间站岗的李老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毕力格不太懂中原的贵族制度,二字封号等同郡王,他是这么死记硬背着理解的。
至于说安和二字,安康、和平,怎么看都是个好词儿。
称呼李唯‘皇子’,那是因为女帝和鸿胪寺的使臣们一直称呼着‘和亲皇子’,于是他也就这么跟着叫了。
安和皇子,听着又尊贵又吉利,就是有些繁琐。
其实按照他的心意,他更想喊一声驸马爷,因为这样叫着关系亲近些。
但此番毕竟是初次见面,毕力格觉得对大唐皇子礼貌些准没错。
“使臣不必多礼。
这个称呼很不错,下次就不要乱叫了,叫我皇子,或者驸马,就好。”
安和皇子,听到这两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组合在一起,李唯脑中就不免想起前几日对‘派皇子和亲’‘实乃大唐之荣耀’‘异国公主来长安选妃’等等不好回忆的爆裂情绪。
“好的皇子殿下!”
毕力格觉得这皇子不错,说话很爽快,也不太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他想他们日后在朔丹可能会很合得来。
“今日叫使臣来,是有一事相说。”
“皇子请讲。”
“不知可汗对这门亲事有何看法?”
“共结姻亲,修百年和平。”毕力格这是将昨日在大殿上对女帝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唯嗤笑一声,
“毕力格,屁话就不用要在我面前说了。”
毕力格眉头一皱,瞪大了眼睛、吹了吹上翘的羊胡须,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李唯一个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之前在大殿上一见,毕力格觉得这位皇子是位翩翩潇洒、又有些女相的消瘦男子,日后回到朔丹恐怕经不住风吹雨打。
方才见面寒暄了一番,他又觉着这位皇子虽然外表纤弱,但内在豪爽,是个性情中人,他在朔丹会找到属于他的一片天空。
现在!
他看着骤然跋扈嚣张却又让他汗毛直立的皇子,觉得自己他妈的真是瞎了狗眼。
这皇子分明是匹饿狼。
饿狼消瘦饥饿,所以他的眼神才格外毒辣,他的手段才格外凶残。
他不动则已,一动自损八百也要取敌性命。
这样能豁出性命的饿狼,是他们朔丹的勇士也不愿主动与之缠斗的存在。
毕力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李唯也没难为他,他抛出了个问题,
“若是天逢大旱,或是冬日降下暴雪,你们朔丹该如何?”
“自然是,是向大唐求援。”
“大唐若是自身难保呢?”
“那......”
毕力格有些为难了。
大唐若是自身难保......还有这等好事?!那当然是南下劫掠了啊!
可他到底还是没失了智,怎么好将这大实话与大唐皇子相说?
“行了。”
李唯摆了摆手,没让他回答下去,而是又问道,
“你朔丹派和亲公主嫁入大唐,与公主和亲尚大唐驸马回朔丹,有何不同?”
“并无不同。”毕力格秒回。
“朔丹公主与大唐皇子和亲,与和那武将军和亲,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大也!”
毕力格一下子又想到了昨日大公主扬言看不上皇子李唯,转而非武大将军不嫁一事。
他情绪饱满、带着蔑视与愤忿,道,
“将军岂能与皇子做比较?萤火虫岂配和明月争光辉?”
“朔丹公主与大唐皇子和亲留在长安,与朔丹公主与大唐皇子和亲回朔丹,又有何不同?”
“这个问题,皇子你刚才问过了。”
李唯啧了一声。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使臣还是得多读书,不然可配不上毕力格这个名字。”
毕力格想狡辩,他能派来出使大唐,除去他出身大贺氏乃朔丹贵族外,还有就是他能文善武,既武艺超绝,又是朔丹中最聪慧的勇士!
他怎么配不上毕力格之名?(毕力格(蒙语):智慧、天赋)
李唯没给他狡辩的余地,直道,
“本皇子来告诉你,这中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毕力格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力士一般的身材,被遮了粉才掩饰得天然红脸蛋,乖巧的表情,不安分的大手。
虽然愚笨,但愿意听,可圈可点。
李唯讲道,
“你朔丹是什么?是蛮夷。而我李氏是什么?是大唐正统、皇帝血脉。”
虽然难听,但毕力格承认,站在大唐中原的角度上,李唯说得对。
所以他暂且没有反驳,准备听听李唯接下来的话可否有大道理。
“我,李唯,先帝嫡子、你们口中天可汗的嫡孙子。
除去我那被发配边疆为庶民的可怜兄长以外,皇位第一正统顺位继承人,是我。”
“皇子身份尊贵,派你与我朔丹公主和亲,是我朔丹的荣幸!”
“......”
“你朔丹进犯大唐劫掠历来被视作入侵,而若是有我,会有何不同?”
“尊贵的皇子亲征,实乃大大的鼓舞气势!”
“你放屁!”
李唯太阳穴突突的直跳,都提点到了这份儿上,你他娘的竟然还能给老子交白卷?
他拍案、怒道,
“有我在和没我在的区别是:
你朔丹胡骑就算打进了长安城,也有李氏宗亲为你摇旗呐喊,恭迎你进城靖国难清君侧!更有南方贵族为你朔丹军队响应,与你里应外合合力包围长安城,恭迎我大唐正统进城登基!
这才是区别,懂?!”
毕力格:(ΩДΩ)?!
现在才恍然大悟?!
李唯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着这气入肺、上脑、就是让人眼前有点花。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造反这两个字吗?
一边压根想不到造反,一边压根想不到造反,你们这俩合该天造地设一对。
就是卧龙凤雏的两个国家,所以才能使这个世界继续安稳的进行下去是吧,啊?
李唯空出一只手,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他此时的声音甚至听起来有些脆弱,他说,
“所以毕力格,我不希望我的婚事出现任何的差错,你说呢?”
“自然!”
这两个字,毕力格都恨不得跪下说。
现在他眼中的李唯不再是什么饿狼,他是狼灵,不!是长生天转世!!
(长生天=腾格里=蒙古民族神话中的最高天神)
只有长生天才会拥有如此的智慧,还能拥有如此骇人的气魄!
错不了,他毕力格的眼睛看错不了!
“修书一封吧,八百里加急,管住你们那位脑子不好的公主,这不难吧?”
听到公主二字,心有愧疚的毕力格砰的一下就跪了,
“阿茹娜大公主是我们可汗的明珠,自幼娇惯,还望您多多担待。”
“那你顺便问问你们可汗,我是你们公主他爹吗?不是的话,我凭什么担待?”
李唯的话说得十分不客气。
这个年代的‘去你妈’大概会让一名学子愤怒到以命相拼,拼不过会就因为愧对自家母亲而以头抢地、以死相抵。
但有了先前的铺垫,李唯的这番话,只是让毕力格羞愧万分,根本不敢出言顶撞。
可这个火候李唯还是不够满意。
他继续说,
“毕力格,我想要皇位的办法千千万。
可你们入主中原,成为大唐子民、大唐贵族、大唐掌权者的机会,仅此一次。”
是的了!
我们竟然也有资格成为荣耀的大唐人!
不再是被人指着骂的蛮夷!
这中原的珠宝、车马、锦缎、名誉、地位,他们也可以拥有!
而能提供给他们这一切的——是皇子李唯——是他们二公主的驸马爷——是李唯,是天可汗之孙子,是真正的长生天!
毕力格脑中的等式已经形成,他赶忙磕头表示着自己的忠诚。
“老老实实的。
这段日子也别再上蹿下跳的,不就是点盐?”
毕力格猛地抬头,惶恐又惊讶的看着李唯。
他,他,他竟然全知道了?
可惊慌失措外,毕力格却全是狂喜。
长生天!他果然就是我们的长生天!!!
连赐予我们生命的盐都信手拈来不放在眼里!
是长生天选择了我们朔丹!
李唯看见了毕力格眼中癫狂的痴迷与臣服,他这才一笑,
“供着我,我会让你们要什么有什么。”
“长生天万岁!”
这样大不敬的话,毕力格脱口而出,其声音之大、其情难自禁,饶是站在外面把守的李老也听到了些许动静。
他想,幸亏我把人都打发到了偏殿干活。
唉......
别人都靠不住,守护唯儿还得是我啊。
老当益壮的我。

回到帐内的朔丹大公主阿茹娜,拿手捂着自己的脸,说不出一句话。
阿茹娜的这份沉默,在发现不仅没有人来送药,更是连晚饭都没有了的时候的时候,彻底转变成了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
她把手边一切能够得到的东西尽数掀翻到了地上。
从来都只有她阿茹娜打别人的份,李唯不过就是个区区和亲皇子,入赘来她朔丹做驸马的东西,竟然也敢打她!她父王都没有打过她!
只是被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冒犯也就罢了,那群汉人军士竟又胆敢杀了父王赐给她的银狼卫,而毕力格更是把他们的头颅砍了下来!
毕力格这个叛徒。
想到毕力格对李唯摇尾乞怜的模样,阿茹娜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阿茹娜深吸着气,怨毒淬满了她的瞳孔。
她想,这次是她心急了。
才刚刚出了雁门关算什么,等到了王庭,她要将今日所受屈辱,对他们加倍奉还!!
让父王把那群汉军的头都砍下来,把毕力格碎尸喂狗,而李唯......她要亲手挑断他的筋骨、扒了他的皮做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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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随行的军士、仆从都意外的吃了顿好饭。
出行在外多是吃干粮,若非经过丛林、草原等容易捕猎的地方,他们是吃不到肉的。
因为肉都要留给贵人——朔丹公主、朔丹使臣、大唐使臣与皇子。
也就贵人们的贴身仆从,偶尔能得到点油水犒赏。
“今天是皇子特意发话,给我们都加了顿肉。啧啧,这炙肉真香啊。”
胳膊上缠着药渍绢的士兵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口口水。
“皇子殿下何故如此好的兴致?”
果然便有人好奇的追问。
“皇子说,出了雁门关不比在家,多吃些好的,早去早回。”
一声‘在家’,登时让围坐在这片火堆前的士兵们沉默了下来。
此时的儿郎多感性,提及家国更是如此。
他们不约而同的怅然道,
是啊......
他们完成了护送任务后便会回家,而皇子......这辈子恐怕都回不了家了吧。
可缠着药渍绢的士兵好似神经大条,并未发现众人的感慨,只是忽然悄声道,
“话说,你们知道今天还出了什么事吗?其实啊,皇子给咱这顿肉能加成,还有别的事情混在里头嘞!”
“嗯?快讲讲。”
“你怎么知道的?哪里来的消息?保真吗?”
好听八卦是人的天性,果然众人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瞧见众人的目光,这名士兵晃了晃他还缠着绢的胳膊,
“老子他娘的就在当场,出了什么事儿,能不知道?”
“我去,我就说你这胳膊怎的了,受伤了?”
“可不是?
黄昏刚扎营的时候,伙房闹出事了!”
此话一说,坐在最外侧的小士兵一拍手,
“怪不得!我去找我在伙房里认识的好哥哥的时候,他脸煞白煞白的。
我怎么问他怎么不说,就支支吾吾的。
我就光打听到出事儿了,事儿还挺大。
咱们的使臣,还有毕力格那个朔丹人都去了,最后我还瞧着大公主被架回营帐,咱们营头前面还悬橐了呢!”
悬橐,是军中的文雅词,意指把首级悬挂起来的仪式。
旁边围坐的军士们一惊,
“这么大的事儿,你小子能憋得一个屁不放的?”
“这哪里是我能憋,这传得邪乎,我敢乱讲?不怕将军治我个扰乱军纪?”
药渍绢士兵讪讪的来了句,
“许将军都死了,咱也没副将,谁能治你?”
“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的老娘啊,这事儿也太大了点?
药渍绢士兵转了转烤着的炙肉,摊了摊他那只剩下的好手,讲道,
“估摸明天就会对所有人宣布了。
那朔丹大公主的银狼卫其实是马匪假扮的!刚出雁门关就要在咱们的饭菜里面下药,被咱皇子和许将军在巡查的时候给抓包了!”
“不是??银狼卫是假扮的,那大公主蠢得愣是认不得自己手下的兵?”
“公主哪里会正眼瞧,朔丹王族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当奴才嘞,管你是什么贵族老爷、还是勇士猛将的,统统是奴才,换你你会正眼看打心底里瞧不上的奴才吗?”
“嘶——那银狼卫我见过,人高马大的,瞧着一个人都能拉一辆车,这许将军莫不是跟他们一群人单挑才......”
几人七嘴八舌的,好一番讨论后,把求知的目标投向了药渍绢士兵。
“是的,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许将军砍死了一个马匪,可旁边人家还跟着四个呢,虽说皇子也略懂拳脚能帮着周旋一二,可咱们皇子不足弱冠之年,又手无寸铁如何与那蛮夷搏斗。”
“怎得如此鲁莽?”
“非也非也,你这就错了。这哪里是鲁莽,他们挑的身份好啊。
若是许将军不给人来个人赃并获,那到时候你要去搜公主营帐、羁押人家公主的私兵吗?那马匪滑溜的嘞,这次不当场缉拿,等下次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儿。”
旁的士兵也点了点头,
“也是这个理,不过,这朔丹大公主的事儿怎么这么多。”
“之前吃的东西也是,就她问题最多,折腾得我们大半夜去给她挑水。”
“欸,你说那朔丹不过蛮夷之地,她怎么就比京城里的小姐都难伺候?”
“可不是。”
吐槽了一番,药渍绢士兵这才又说道,
“只能说,多亏了许将军,不然出了事儿咱们要么是死在马匪手里,要么也只能背井离乡。”
众人这也猛然多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真让那马匪投毒成功,他们就算侥幸回长安,等待他们的无非也就是秋后问斩和即刻问斩,保不齐还要牵连到家里人。
“也多谢了皇子殿下,不然啊我这胳膊恐怕得废了,那群鳖孙儿。”
药渍绢故作浮夸的和周围每一个人对视了一圈,
“看什么看?你们瞧瞧我胳膊上缠的是什么?”
“闻着味儿怪冲的。”
“摸着还怪滑溜的。”
“那当然!这可是药渍绢,懂不懂!用草药浸泡后的绢帛!
跟咱以前用的粗麻可不一样!!
我这里头还涂了厚厚的一层药膏,皇子的内侍说啦,明儿个还给我换!”
光说这些还不够,药渍绢士兵继续骄傲道,
“不仅如此呢,嘿嘿嘿,哥哥我啊,还得了赏银呢!”
不仅给药,用珍贵的绢布,甚至还有赏银?
我滴乖乖,怎么今儿个轮不到他去伙房当值呢?
一时,这样想的士兵不免羡慕道,
“你小子,都不用大难,就有后福啊!”
“可不是,本来以为结结实实地挨了马匪一刀,我这胳膊恐怕是要废了,但万万没想到啊......
等到了有坊市的地方,或者遇到了商队,哥哥我请你们喝坛酒,一起沾沾这泼天的喜气!
皇子从自个儿荷包里拿的赏银,你们有吗?”
“好好好!够义气!”
“皇子殿下赏的是啥?银子啊?还是铜钱儿?快拿来给咱开开眼?”
药渍绢也没推脱,从怀里摸出来便给众人传阅。
一众羡慕声中,他只是在背光的地方兀自一笑。
他啊,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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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开阔,路也更好走了些。
又是二十五日,一行人马总算来到了朔丹王城。
闪电城,这里这样称呼着这座王城。
说是一座城,可实际上只有自称黄金家族‘阿史那’王族、如今朔丹内最显赫的部落‘大贺氏’嫡支能居住在其中。
除此以外的地方,仅供其他九姓酋长使用居住。
只是李唯一打量就发现,这座所谓的城,其大小恐怕不比亲王府大。
(唐朝王府规格在千平方米左右,数亩至十余亩的大小,1唐亩≈522平方米,即约2600-5200平方米。唐朝王府比明朝实封藩王王府小很多。)
与其说闪电城是座王城,倒不如说它是所住宅来得贴切些。
朔丹大公主与使臣毕力格进城,而李唯则是去城外早有准备的大帐。
婚礼在草原上举办。
开阔的旷野,是大自然的馈赠。
放在后世若是要在此举行场婚礼,那可不止‘得加钱’三个字。
如今做婚礼场地的旷野四周围上了帆旗,四方也悬挂着牲畜头颅与狼皮。
白帐篷一顶连着一顶,中央巨大的篝火,用于置办酒席的桌案一应俱全。
唐朝不时兴红色婚礼,所以这片场地除去原本的绿,还有成片的黑、红、紫、蓝、黄。
这恐怕是鸿胪寺卿的手笔,朔丹人做不了那么细致的活儿,也无法这般面面俱到。
李唯于钦天监批的婚礼吉时前三日赶到。
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婚礼流程称得上简约,为此鸿胪寺卿在同他汇报的时候,多少有些战战兢兢、更是有些惋惜之意。
鸿胪寺卿是李老门生,在李老的循循引导下,他也察觉到了女帝对皇子和亲一事的怪处。
可凡事入乡随俗,能争取的他都争取了。
所幸汗王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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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城,王宫内。
阿茹娜哭嚎着,匍匐在了坐在王座上的汗王膝上。
“父王!!您可要为我做主!”
“哦我的女儿,怎么哭得如此伤心,可是谁让你受了委屈?”
“入赘进来的皇子竟然敢打我!我要让他血偿!!父王,您快下令砍了他!我看他被押在我们猎刀下,可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
汗王眼皮一跳,故作惊讶道,
“竟有此事?”
阿茹娜并未察觉到什么,抬头转身便看到了跪在台阶下的毕力格。
她顿时瞪大眼,指着毕力格便怒斥道,
“父王,您还见这个叛徒做什么!他简直就是我们阿史那的耻辱、他背叛了朔丹,去做大唐人的狗!
他这样的奴才,就该斩断手脚、剁碎去喂狗、喂鹰!”
见阿茹娜的话越说越出格,汗王皱了下眉头打断道,
“阿茹娜,够了。”
而后瞧着阿茹娜大受震撼的模样,又觉着自己这话可能说得太过了些,便补充道,
“你要忍耐,最迟也要忍耐到这大唐皇子与你妹妹完婚。”
饶是这样,阿茹娜也觉着自己受到了挑战。
她的嗓音因为难以置信而格外的尖锐,毕力格在下方当哑巴听着都觉着有些刺耳。
“凭什么?!
父王,那李唯胆敢羞辱草原的明珠,分明是不把你看在眼里!你才是朔丹的王!而他就是个入赘的驸马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处置他还用等了?
而且这毕力格不过就是我们养的一条狗,他竟然敢对主子露出獠牙,还不该死吗!
他办事不利,明明说好的是让我选一位心仪的驸马回来!不光是他对我的大不敬,就是这件事他也足以罪该万死!
还有那个皇子,他毁了我的婚姻,还折辱了我的颜面,杀了您赐给我的银狼卫!
这一桩桩,哪个不是该被处刑的死罪!”
汗王听着阿茹娜的条条控诉,虽觉着句句在理,可却是处处无奈。
毕力格的来信他收到了。
本以为就是入赘个大唐皇子,进了草原随便受他们磋磨的歪应罢了。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有如此重要的意义。
他入主中原,成为功可比之天可汗的机会就在当下!
所以李唯他动不得。
不仅动不得,他还必须要供着他。
毕竟皇子若是有个好歹,他的大计岂不是要受了影响?
毕力格作为大唐使臣出使中原,不仅仅是因为他通汉文,更是因为他的智谋超绝,又是大贺氏族人且在其他部落中颇有威望,手中还捏着与大唐盐、糖等重要物资的贸易。
他怎能轻易就把毕力格给砍了?
砍得松快,可与大唐的贸易又该让谁接手?
万一换个人,那边接头的那个琅阳郡王不认了,又该如何?
届时其余八部揭竿而起,他这王位可还能稳坐?
阿史那王族再自诩黄金家族,在接连战败后,也没了底气以一敌八。
汗王无奈,汗王瞧着自己的女儿受辱而自己却只能无动于衷更觉着憋屈。
他只能心中暗自铆足了一口气,想着日后事成之日,便是他手刃李氏皇子为女儿复仇之时,想着尽快物色能够取代毕力格与中原人接头继续做贸易的人选。
入主中原并非是一年半载就可成的事,可取代毕力格这件事却不尽然。
想到这里,汗王的神情与心情爽朗了很多。
他看着哭得不能自已,一看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阿茹娜说,
“好了,父王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此事不容你耍脾气,银狼卫我会再给你三十人,如何?”
“好......谢谢父王。”
阿茹娜见状也知道,处置李唯与毕力格一事恐怕是无望。
心中再也不甘,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先把眼前现成的好处接下。
“嗯,这才乖,许久不见你母亲,去看看她吧。”
“好的,父王。”
阿茹娜离去,汗王这才把视线转回到仍在地上跪着的毕力格身上。
方才毕力格是在详细的汇报此番出使大唐的诸事,还未说完阿茹娜便闯了进来,而毕力格便做起了背景板。
主子谈话是不需要避讳奴才的,因为奴才不是人。
这便是朔丹自上往下的规矩。
汗王此时也没了心情继续见毕力格,挥了挥手,道,
“若无事你也回去休息吧,此番出使大唐,辛苦了。”
毕力格对汗王磕了头,却字字忠贞得回答道,
“奴才不辛苦。
能为汗王、为朔丹做出贡献,是奴才的荣幸。”
“嗯。”
瞧着毕力格的态度,汗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就算公主对你不满、多番刁难,你也必须憋着。
他继续吩咐道,
“你去看看皇子婚事准备得如何了,你汉话讲得好,跟大唐的使臣好好确认一下,万万不要出差错。
二公主那边也去叮嘱一番,不要误了大事。”
“是。”
说罢,毕力格便退了下去。
他的脸上瞧不出喜怒,可只有毕力格自己知道,他心中最后一丝对汗王的忠诚也因为方才公主的跋扈言论与汗王写在脸上的漠视、欲除之而后快而烟消云散。
再见了闪电城。
大唐营帐我毕力格来了!

李唯穿越到了女频世界中成为了背景板中背景板的配角。
这个世界叫《攻心》,李唯没听说过。
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了解仅限于一句话:
该剧讲述了以顾安为首的女性复仇小队互帮互助、抵御朝堂邪恶势力并实现自我救赎的故事。
很好,通篇废话。
好在李唯拥有原主的记忆。
这里叫大唐,古代。
他妈名为‘武泽天’,他爹叫‘李乾治’。
病死的爹,篡位的妈,被迫害的兄长,被圈禁的他。
精彩。
李唯因年幼,避开了来自亲妈的清算,一直被关在宫中,圈养在藏经阁里。
都说藏经阁是宫中悟道龙场,李唯觉得此话有理。
读书万卷其义自见,他书读的多了,能过目不忘、孔武有力也很正常。
既然穿越了,李唯就没准备在小小藏经阁荒废一辈子。
于是布局两月,使李氏朝臣联名谏言,李唯在宫中有了正儿八经的住处,同时也挂了个‘太庙奉祀使’的虚职,可以上朝听政。
虽然李唯对这个平行世界‘竟然可以使宗亲做尚书等大官’一设定表示疑惑,但他是因此而受益的,也就觉着挺好。
今日便是李唯上朝听政的第一日。
他妈一身黄袍、头戴发冠与金钗,坐在金帘后的龙椅上,确实威风凛凛。
但李唯觉得自己这身大红也不赖。
“近日,朔丹来函,可汗长女已到了婚龄,朕允准可召选大唐王子与朔丹公主和亲,以缔结双方联姻之谊。”
李唯:?
这一瞬间,李唯怀疑自己是不是书读多了,竟凭空出现了幻觉。
他听到了什么?
好在惊讶的不止他一人。
站在最前方着紫袍的大人赶忙上前,道,
“陛下,自古以来只有公主和亲,还从未有以王子和亲的先例,若我朝以堂堂男儿和亲,必会留为笑柄!”
李唯:?
这事儿的重点是‘男儿和亲会是笑柄’吗?
是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我泱泱大国,刚刚才把那宵小大败于漠北,这就他妈的和亲?还是派王子和亲?
哦不,召选王子和亲。
是让异族公主来我朝选妃!
你也配叫大唐?!
那朔丹,不过就是东突厥改了个名。
都打回漠北了!漠北在哪您知道吗!都外蒙古了啊!给人家干到俄罗斯边境了!
人家战败了来函求亲,你就叭叭的舔着脸答应了?
妈!我大爹李二没(四声)教过你求和可以拒绝吗?
拒绝求和这四个字说出去能咋的?它朔丹是可以今天飞你脸上把长安吃了吗?!
在李唯瞠目结舌的时候,近乎全部的朝臣都跪在了地上,恳请女帝三思。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他妈需要的哪里只是三思!
还有你们这群废物!会不会站出来说点别的?
李唯很急。
可恨他是妈妈的眼中钉,在朝政大事上露头就会被妈妈秒。
李唯觉得这朝上的憋屈,还不如回藏经阁看书。
一下子治好了他多年的低血压不说,藏在袖子下的手都因为情绪的过分激动都抖成了帕金森。
女帝看着下面朝臣的模样冷笑一声,
“呵,笑柄?昔年文成公主远赴外邦,以一己之身保两地和平多年,此等功绩你们谁能相比?”
李唯:?
哦我的个亲妈,你疯了我疯了?
外邦蛮夷,未受教化,甚为野蛮,唯尚武力,不谙经营,唯知烧杀掠夺。
若非我大唐朝廷安定,兵强马壮能震慑四方,这等匪类怎会不欲趁中原势弱之际趁机扩张?!
大唐若弱、若露怯,文成公主嫁去,还能活吗?
这些游牧民族根本不懂经营,一旦天时不顺,旱涝雪灾,这等不谙耕种的东西,岂不是唯有劫掠?
那是公主嫁过去便可致和平的?
那嫁过去的得是个天气娃娃、多啦A梦!
所谓和约,今日缔,明日毁,它难道很牢固吗?
你们这群大臣倒是叭叭啊!嘴呢?读的书呢?都哪里去了?只会相互构陷,扯胡子、掐头花吗?啊???
李唯怒其不争,四处张望后,瞪大了眼睛的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身旁站着的大人,竟然露出了一脸羞愧的模样,是被女帝的嘴遁给打败了!
啊啊啊啊啊!
“从无先例?朕登基来早就听倦了!
朕能坐上此位便是先例,朝堂女官便是先例,让王子和亲亦可是先例!”
说罢,女帝看向站在最前排的将军,问,
“安康,你怎么看?”
武安康,正是不久前大败朔丹于漠北的将军。
他走上前,说,
“回陛下,臣以为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以一己换百姓安、士兵回,都不输于将帅之誉,皆乃我大唐之荣耀。”
李唯:?
你小子就这么跪的?
以人为筹码,苟且偷安,偷换概念!
不谋自强,反以和亲为策,实懦夫之行!
误国贼,辱军耻!!
既然这么说,还设个屁的军队,要个屁的将军。
和亲啊!统统和亲!中原人口远远大于外族人口,只要每家都和外族人结亲,天下必合!
出院!退朝!
就在李唯以为武安康的此番暴论必激起其他武将的血性,但万万没想到......
“是臣浅陋。”
“武将军所言甚是。”
“和亲王子当属我大唐表率!”
李唯:???
女帝很满意,她连连点头,继续说道,
“再有几日,朔丹使臣就要进圣都了,朔丹既有示好之意,要惜和字,也要扬我大唐之威。”
“陛下英明!”
“礼部尚书,使各位宗亲每家拟好一名和亲驸马,朕作为皇帝也要为表率,我儿李唯也列入和亲驸马候选之列。”
“是。”
人在气极了的时候是会笑出声的。
李唯已经麻木了。
这个大唐不能要了。
朝堂上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他妈的脑子就没有正常的。
这个癫了的朝代,结局一眼望到头。
兴许各自委推着责任,阴差阳错的还会是封了王的武家人去和亲,但掌权者和国家中枢的官僚都如此昏聩抽象,还挣扎啥呢。
既然要王子和亲,那为何和亲的这个人不是他?反正他妈也把他的名字填上去供人家选了呢?
大女主嫁王子去和亲可真是太爽了!太为天下先了!太骄傲太自省了!
他妈的,老子要靖国难,清君侧!!!!
就说女帝这个脑子、这个内核逻辑,李唯觉得之前两个月的谨小慎微都是做给狗看了。
但,气归气,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人家朔丹公主来我朝选妃的。
朔丹胡骑打进长安城了吗!
于是,李唯站了出来,拱手道,
“儿臣愿为陛下分忧,担此重任。”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唯身上。
“和亲之事,关乎天下,朔丹公主尊贵无比,朔丹国亦愿与大唐修好,此乃两国之幸。
如此,也仅有女帝之子方可与之匹配。
不仅可彰显我大唐之诚意,更能昭示陛下之贤德与远见。
儿臣虽不才,然愿以此身报效国家,成全天家之谊,使两国百姓共享太平盛世。
望陛下明鉴,允儿臣此请,以成千秋之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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