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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浮朱全局

雪灵之 著

女频言情连载

燕王殿下斓丹猫着腰,在护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一阵,外面传来城门开阖的声音。静夜中的城池,门轴转动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也格外响。斓丹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肩膀,空旷中的吱嘎声让寒夜似乎更加凄冷。救她的这个人……行事实在无法琢磨,深夜接她从坟地离开,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可偏偏又直接入城,犯禁开城,生怕别人不知道么?正想着,果然有人一声断喝,气势非凡。“站住!什么人?”马蹄和甲胄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马车周围,斓丹心跳得厉害,因为紧张,僵直地端坐。护送她的护卫头领换了副热络的声气,甚至有些油滑地招呼道:“张将军,今天是你当值么?”“你是……”张将军没认出护卫头领,冷淡地问。“哦,我是燕王的随扈。”护卫首领热脸贴了冷屁股倒也不尴尬,大方地报了...

主角:斓丹斓蓝   更新:2025-04-04 13: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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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斓丹斓蓝的女频言情小说《帝女浮朱全局》,由网络作家“雪灵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燕王殿下斓丹猫着腰,在护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一阵,外面传来城门开阖的声音。静夜中的城池,门轴转动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也格外响。斓丹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肩膀,空旷中的吱嘎声让寒夜似乎更加凄冷。救她的这个人……行事实在无法琢磨,深夜接她从坟地离开,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可偏偏又直接入城,犯禁开城,生怕别人不知道么?正想着,果然有人一声断喝,气势非凡。“站住!什么人?”马蹄和甲胄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马车周围,斓丹心跳得厉害,因为紧张,僵直地端坐。护送她的护卫头领换了副热络的声气,甚至有些油滑地招呼道:“张将军,今天是你当值么?”“你是……”张将军没认出护卫头领,冷淡地问。“哦,我是燕王的随扈。”护卫首领热脸贴了冷屁股倒也不尴尬,大方地报了...

《帝女浮朱全局》精彩片段

燕王殿下
斓丹猫着腰,在护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一阵,外面传来城门开阖的声音。
静夜中的城池,门轴转动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也格外响。斓丹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肩膀,空旷中的吱嘎声让寒夜似乎更加凄冷。
救她的这个人……行事实在无法琢磨,深夜接她从坟地离开,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可偏偏又直接入城,犯禁开城,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正想着,果然有人一声断喝,气势非凡。
“站住!什么人?”
马蹄和甲胄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马车周围,斓丹心跳得厉害,因为紧张,僵直地端坐。
护送她的护卫头领换了副热络的声气,甚至有些油滑地招呼道:“张将军,今天是你当值么?”
“你是……”张将军没认出护卫头领,冷淡地问。
“哦,我是燕王的随扈。”护卫首领热脸贴了冷屁股倒也不尴尬,大方地报了名头,“此行是来接王府的一个内眷进城。”
斓丹见他应对沉稳,想来胸有成竹,心也安了安,这才忍不住蹙眉,燕王?哪里又冒出个燕王?
“燕王府……”张将军沉吟了一下,语气缓和了很多,为难道,“兄弟,你这是为难老哥啊。如今京城宵禁森严,你们府上什么不得了的女眷,非要半夜入城?”
甲胄声又响,应该是张将军下了马。
护卫首领赔笑了两声,凑近张将军,压低声音说:“我们殿下在鄄郊幸了位姑娘,接回都城的路上遇见了小意外,耽误到这会儿。年轻女眷城外落脚不便,殿下也不放心,这才惊动守城的兄弟们行个方便,连夜开了城门。”
张将军听了,干笑一声,“虽然如此,本将军也得照例检查,先给殿下道个恼了,职责所在,没办法。”
护卫首领略显慌乱地阻拦道,“将军,将军!您这恐怕……”
张将军不理会护卫,刷地掀开了车帘。
斓丹听他们争执,心里略有准备,此时静静地看着这位张将军,丝毫不露怯。
张将军一见到马车中的人,忽然愣住,保持着掀帘子的姿势,失礼地直直看着斓丹,目不转睛。
直到护卫故意咳了一下,张将军如梦方醒,失措退后,慢慢放下车帘。
“怎么样,张将军,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能入城了吗?”护卫淡淡的,不复刚才热络。
马车转过了街角,副将才凑过来问仍旧发呆的张将军:
“将军,这燕王的新宠到底长什么样啊?什么国色天香?……竟然连一晚都不肯等,要连夜大动干戈地进城……”
副将半开玩笑,态度有些猥琐。张将军突然冷下脸,竟然生气了。
“走吧!别废话!”
副将莫名其妙,赶紧噤声谨慎地跟随将军翻身上马。
张将军一直闷闷不乐,他不喜欢副将用那样的语气说起“她”,虽然只见了一面,只看了一眼,他便不愿有任何不好的词语言谈用在她身上。这辈子见过这样的人,也算奇遇。
斓丹那边,到了王府,一个衣饰朴素的丫鬟为她引路。
丫鬟领她走进一座小殿,打起锦帘,一个轻裘缓带的少年公子斜倚在熏笼暖榻上,姿态闲散而优雅。
大概是皮肤白皙,容貌俊美,明明高挑挺拔,却带出几分旖旎艳色。
“是你?!”
斓丹有些吃惊,还好面瘫,惊诧只限于眼神,冷淡高傲得十分自然。
少年公子一笑,坐起身,却没下榻,“怎么?”他笑起来,眼睛里似乎有一弧幽潭,映着屋内的灯烛,闪着动人星点。“你的恩人名单里,没有想到我?”
“的确没有。”
斓丹老实回答,疑惑地细看了面前的申屠锐几眼,总觉得他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年风靡鄄都的“申屠公子”,向来只有一位,那就是申屠铖,而申屠锐……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个隐约存在的申屠家二公子而已。
此刻回想起来,其实宫廷宴飨或是贵族礼聚,这位二公子都是去了的,只是默默无闻,淹没在他哥哥的光彩之下。
要不是斓丹关注所有与申屠铖相关的人,她也认不出他。斓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申屠锐救了她。
“你为什么救我?”
申屠锐哈哈一笑,束发玉冠上的珍珠颤颤而动。“你不妨猜猜?”
斓丹冷冷一笑,鼻子里是一声不屑的哼斥。“呵,难不成你也想利用我夺朝篡位?”
一个“也”字,讽刺的是曾经对她虚情假意的申屠铖,却没想到,竟然还真说中申屠锐的心事。
“看来丹阳公主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嘛。”
申屠锐静静地看着斓丹,他的眉头微微压低,眼窝稍陷,眉尾帅气上扬,像要扫到鬓角似的,黑眸异常深邃。
斓丹:“我不明白。”
申屠锐:“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大哥他原本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国公府世子,他都能篡夺天下,我为什么不行?”
“几个月前的大旻皇帝,有想过无权无势只有风流名声的申屠铖能夺了他的江山吗?有想过宫里最不起眼的丹阳公主能要了他的命?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明白的?”
“可是丹阳公主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能帮你什么?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这才是斓丹真正不明白的地方。
申屠锐笑了起来。
“你若还是以前的丹阳公主,那才真是帮不了我。”他的视线慢慢地扫过斓丹的脸,露出愈加暧昧的眼色。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去申屠铖的身边,在我认为合适的时机,杀了他。”申屠锐仍旧说得云淡风轻。
斓丹却是心惊,似乎很费力才理解了这句话。忽然,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住,跌在地上继续笑。
太讽刺太可笑了。
申屠铖要她毒杀父皇,然后篡夺帝位,把她斩首示众。申屠锐费尽苦心救回她,要她毒杀申屠铖,也想得到那张龙椅。
老天爷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愚弄的到底是谁?
“杀了他?那我能得到什么呢?”她问。
申屠铖可是许给她一生挚爱,白首偕老什么的呢,而且她还信了。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信了。他还说已经和太子私下结成同盟,一旦事成,太子登基,他就成了心腹重臣,必然娶她,给她光华灿烂的尊崇人生。
“这个嘛,我暂时也不知道。”申屠锐连谎话都懒得说,“我只是问你去不去,可能你都活不到领我好处的那一天呢。”
这话太实在了,斓丹听了,发自真心地笑了笑,她坐在地上抬头看他,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他长相,很陌生,越细看越好像不认识。
“为什么连你也想当皇帝?”
“呵,你这话问得,谁不想当皇帝呢?同为手足兄弟,大家本来平起平坐,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成天子了,我不甘心呐。”
申屠锐这儿戏的态度,令斓丹有些无语地低下头。
怎么到了申屠兄弟这里,当皇帝就和种大白菜似的?因为不甘心就可以?
“那为什么是我呢?还有很多人可以帮你完成这件事情。”
“嗯……”
申屠锐对这个问题还稍稍有些兴趣,像是思索,又像戏谑般拉长了语调,“因为你该对申屠铖死心了。”
他说完,又坏心地追问一句,“是死心了吧?”
斓丹嘴角动了动,有点儿想骂他,又不知道骂什么好。
“派任何一个女人接近他,我都不放心。”他认真地叹气,十足做作,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在演戏。“你也知道申屠铖长得好,还那么会哄女人,派谁去都可能被他弄得鬼迷心窍,到时候别说替我杀他,搞不好把我都交代个底朝天。所以还是你吧,你要是被申屠铖连骗两次,那我也就认栽了,活该没那个当皇帝的命。”
斓丹撑着地站起来,他这几刀精准扎在她的痛处,痛到极点反而麻木了,人就稳当起来。
“我不去会怎么样?”她淡淡地问。
申屠锐烦恼地撩了下肩头的发丝,女里女气的动作被他做得十分潇洒,“只能死呗……但我舍不得。”
这话太腻了,还有歧义,所以他又加了句,“舍不得我为你花的心思。”
斓丹木然点了点头,明白。
“我不想去,我也不怕死。”
挺奇怪的,她和申屠锐之间的谈话都直白坦诚,毫不隐瞒,大概是申屠锐影响的,他十分善于把阴谋说得很真诚直接。
申屠锐笑起来,好像还有那么点儿幸灾乐祸,甚至得意。
“你倒别拒绝得太快,等你见识过大旻内宫,恐怕就不这么想了。”
斓丹不想再和他多话,什么大旻内宫,她根本不想见识!
他下饵般笑着说:“你的家国天下,可都在那里呢。”
她冷笑,“我早就无家无国,无亲无故了。”
申屠锐大笑起来,信心满满:“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早下定论了。”

花容月貌
这一夜斓丹睡得很香,安心舒适到令她自己都很泄气。
当一个罪人也需要决绝的心性,不管她怎么痛恨自己,痛恨过去,一旦得到精心的照料,仍无法拒绝安适的待遇。
她对自己失望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下房间里温柔的光线,没有动,不免又想到过去的十八年。
她若不是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平顺地度过皇城里分毫毕现的岁月?
她也曾有过很多委屈,很多不平,可是没办法,她只有带着满腔怨苦睡下,告诉自己第二天就会好了,事情会过去,她就会忘记,或者忍下。
母亲早逝,她被寄养在无宠的林嫔膝下,没几年连林嫔也过世了。很多事,她不学着遗忘和忍耐,又能怎么样呢?她太弱小,又太平凡了,什么力量都没有。
她在宫里从来没乘过步辇,却要笑着仰头和高坐在辇上的斓凰寒暄,不仅斓凰,还有斓橙,斓紫,还有那些得宠的嫂嫂们。都说宫里最是等级分明,法度严谨,其实完全不是,荣宠,就是通过超越等级,逾越法度体现的。同样是公主,待遇天差地别。
她长到十八岁,唯一超过份例的赏赐,是她十五岁生日那天,父皇额外赏她的赤晶项圈,除此一无所有,她甚至不能在请安或者饮宴时,靠父皇母后近一些。即便靠得近,又能如何呢?在各具美貌,能说会道能歌善舞的姐妹之中,她还是平凡寡淡,毫不起眼。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很难会有凌厉的性格。
一度,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宫廷是个充满杀机的地方,弄巧成拙的话,结局还不如安守平庸。
斓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年斓紫的母亲得宠,晋封了贵妃,斓紫得意起来,行止间有了和斓凰争宠的意味。父皇赏了斓凰赤月骢,斓紫就缠着父皇非要得到踏雪乌。一来二去,皇后娘娘和斓凰就忍无可忍了,一道旨意下来,斓紫前往北漠和亲。
贵妃和斓紫慌了,哭求多时,父皇完全不为所动,平常的宠爱迁就也消失不见。斓紫只得含泪远嫁,二年就死在寒冷闭塞的蛮夷之国。
北漠派人来求亲的时候,人人都说皇上会选丹阳公主,因为丹阳最不得宠,嫁到那种地方皇上最不心疼,没想到事情的结局,是斓紫的悲剧。
斓丹在暗自庆幸之余,更加觉得自己的忍耐和柔顺是对的,至少没有刻意暗害她的敌人。
可身为皇女,命运就是最大的敌人,她虽然躲过北漠和亲,却躲不过示恩下嫁。父皇要把她嫁给文悦侯的次子,那个只知花天酒地的不堪之人,只因为文悦侯的长子镇守南岳关隘有功,除了加官进爵,对于手握兵权之家,自然要联姻优待。大公子已经娶了大公主斓青,不可能再娶一位公主,只好施恩于二公子了,哪怕明知他品行不佳。
如果没有申屠铖,她或许又和以往的十八年一样,牙一咬眼一闭,哭几天,平静地接受父皇的旨意。可是,她心里有了期待,对未来存了希望,于是就有了抗争之意。抗争,在宫里,往往就等于野心和阴谋,那个在她生命里闪闪发亮的人,信誓旦旦对她说,只要让太子提前登基,赐婚自然取消,他成了重臣,顺理成章地可以娶她,幸福相守。
她在申屠铖的眼睛里看见了光彩粲然的将来,可真要动手下毒,她到底少了勇气和阴狠,不免举棋不定,迁延犹豫起来。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偏偏派了贵妃来劝慰,劝她接受旨意,嫁给二公子。贵妃明知这项任务是皇后对她的嘲讽,却又无法拒绝,一腔怨愤自然就撒在了比她更无辜的斓丹身上。
贵妃对她说,你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生在皇家,又无母系扶持?谁让父皇对你不够宠爱?
斓紫当初何尝不是相同的处境和绝望?
贵妃的表情,让斓丹刻骨铭心,那是无尽的屈辱和无奈,皇后娘娘就是要狠狠抽贵妃耳光。贵妃怎么了?谁让你不是皇后呢?斓紫得宠又怎么样呢,谁让她比不上斓凰?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斓紫也死了,只要皇后娘娘想起来,就有的是办法继续羞辱贵妃,无情撕开她心中隐痛。
斓丹看着贵妃离去的身影,不由想,今天晚上贵妃入睡前,会不会也忍住心里所有的悲痛,对自己说,明天一切都会过去,会忍下,会遗忘?
她怜悯贵妃,也怜悯自己,这金砖碧瓦的宫中,若做不到至高至贵,就该想办法离开,才能免于被鱼肉拿捏。
她下定了决心,她忍得太久了,忘得太多了,被逼到绝路,便想着为自己赌一把。毕竟,她现在还有申屠铖的爱,她还有筹码,若等到申屠铖心灰意冷,离她而去,她便一无所有了。
斓丹又想起二姐骂她的话:你真以为申屠公子会喜欢你吗?照照镜子吧!
她照过镜子,可爱情蒙蔽了她的双眼,她根本没发现,自己没有赌一把的本钱。
门被礼貌地敲一敲,不等她应声,便被推开了。两个丫鬟抬了架半人高的铜镜进来,稳稳地放在明亮的西窗前。
斓丹起身,申屠锐披着锦裘悠悠地跟进来,笑着向她一招手:“过来。”
斓丹住过了乱葬岗的草屋,和素不相识,瞧不起她的老头朝夕相处,一大早被申屠锐这样堂而皇之闯进房来,倒也没觉得怎么局促。
她随意拢了下披散的长发,发现申屠锐愣愣地看她,眼神奇怪。
“怎么了?”斓丹摸了摸脸,沾了什么吗?
申屠锐缓过神来,扑哧一笑,有点儿自嘲的意思。“过来。”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蛮横,眉梢眼角却还存留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他,竟然很有魅力,斓丹的心些微一抖,回味了一下,她也想笑了,吃过美男计大亏的人,怎么还如此轻易地动摇?
她走得慢,一瘸一拐的也不好看,申屠锐只是笑眯眯地看她,也不催促,也不搀扶。
斓丹无视他,专注地走到镜子前,慢慢坐下,细细往里瞧。
很久很久……她都无法动弹。
“葛春的手艺真不错。”申屠锐笑着说,盘膝坐到斓丹身旁,地龙烧得很热,他潇洒地解开锦裘披风,甩在一边,丫鬟默默拾起。
他凑过来,和斓丹一起看镜中的容颜,斓丹不说话,他也没再出声。
斓丹的眼睛没有从镜子中挪开,“这也是你授意的?”
“嗯。”申屠锐又假认真,“不是很痛苦么,既然受了这样的罪,当然要弄到最好看才划算。”
斓丹回忆了一下过程的疼痛,觉得此话有理。
“可是……”她皱眉,镜中人也眉间微蹙,说不尽的妩媚清愁,“这也太漂亮了。”
“你还抱怨起来了。”申屠锐哈哈笑,“我也没想到,”他感叹地撇了下嘴,“你底子不错,竟然能达到这个程度。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变得倾国倾城,怎么能在申屠铖的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
他说起申屠铖这个名字那么冷淡,和刚才的笑语晏晏极为不同,斓丹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旧含笑坦荡,却又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得看回镜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镜中人的脸,何止倾国倾城?就连她这个女人,看了以后都舍不得挪开眼睛了。
“你就不怕,我看见申屠铖就一刀捅死他,根本不会等待你所谓的时机么?”斓丹问。
申屠锐笑得拍了拍膝盖,开心得不像作假,“丹阳,你知道我是怎么注意到你的么?”
斓丹没回答,还用问,很多人都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注意到她。
因为申屠铖的爱慕。
鄄都名头最响的公府世子喜欢了平凡的公主,被人忽视多年的公主分享了他的光芒,被大家注目了,准确说,是侧目了吧。
“那是三年前的中秋节……”申屠锐眼神恍惚了一下,回想当初的情形。
宫中夜宴,悬灯万盏,国公以上爵位的亲贵大臣都奉诏举家入宫。
一时间冠带满盈,锦绣招飘,作为安国公家不起眼的二公子,也没几个人招呼迎奉。申屠锐找了个偏僻的高处,自斟自酌,冷眼俯看人群百态。
颇好渔色的五皇子拉了不知道谁家的美貌小姐,偷偷潜到了他脚下山壁边的花丛里,说了几句情话,郎情妾意地正要往私定终身方向奔。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撑了盏兔子灯,颤颤巍巍走来,鹅卵小径弯弯曲曲,那点光亮和那个清瘦的身影也飘飘忽忽的,精灵般可爱。
她极煞风景地举灯照了照花丛,让五皇子和小姐在光线里好生尴尬狼狈,她却不明所以似的,还甜甜叫声五哥。
五皇子被打断了好事,一肚子发不出的火,呵呵冷笑,整顿衣衫,丢下一句敷衍的话就走了。
申屠锐原本以为只是个没眼色的懵懂丫头罢了,没想到那个瘦小的女孩伸手拉住小姐,担心道:“瑗瑗,你不要被五哥骗啊,他开荤就不认账的,你白白吃亏!”
他差点笑出声,开荤不认账……
她以为做了好事,可人家小姐却未必领情,干笑着冷淡道:“丹阳,谢谢你啊。”
斓丹听申屠锐说完,淡淡苦笑道:“那个时候我真傻啊……”
瑗瑗后来成了五哥的侧妃,婚事办得很仓促,因为瑗瑗肚子里有了五哥的孩子。要不是她那次打断,说不定瑗瑗就能提前几个月嫁入王府,她挡了人家的好事,还觉得是保护了朋友呢。
瑗瑗成了侧妃后,对斓丹更加冷淡,甚至有那么点点嫌恶,斓丹这才明白,她哪有朋友啊?
“你现在也不聪明。”申屠锐揶揄。
斓丹脸一沉,再一想,他说得也对,她无话可答,只好又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葛大叔……”她想起了老头,原来他姓葛,斓丹并不坚决地说,“不要杀他。”
她知道申屠锐不会把她的请求当回事,可她不说一说,心里总是不安。
“我杀他干吗呀!”申屠锐觉得可笑,“他还很有用。”
“那……看坟的老夫妻……”她继续尝试。
“这可没办法了,他们没用了,就得死。”申屠锐仍旧笑着,说起老夫妻的死和葛春的生,没有什么分别。
“你还肯说几句实话,我没用了也得死吧?”她讽谑地看了他一眼。
“那当然。”他笑容不改,“谁没用了都得死。”

焕颜重生
风凄凄惨惨吹过积雪的城头。
黑沉低垂的阴云,随风飘下稀疏的雪粒,打在斓丹的脸上,刺刺地疼。她跪在高台中央,听身后的刽子手把酒喷在长刀上。
这是她被斩首的日子。
作为公主,她经历无数下跪,她跪别人,别人也跪她,却没想到,人生的最后一跪,竟然是这样。
“呸!”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头响亮地唾弃一声,“连爹爹都要毒死的畜生!大旻朝就断送在这个女人手里!”
周围的人赶紧推了推老头,大旻已经亡了,还是少提为妙。
斓丹以前是大旻朝的公主,如今,大旻覆亡,江山易主,而在所有百姓的眼里,大旻之所以会亡,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斓丹这个不孝女亲手毒杀了自己的父皇。
这也是斓丹如今被斩首的原因。
弑父。
斓丹低垂着眼,听监斩官喊:“午时已到。”
她终究忍不住抬眼看看台下,又扭头看不远的城楼……果然……还是没人来送她最后一程啊。
城头空空荡荡,目之所及,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也是,国都亡了,那些她认识的人,兄弟姐妹、好友亲朋,哪一个不是自顾不暇,谁还有闲心来看她这恶女伏法?
可是……申屠铖也不来送送她吗?
要是没有自己这个弑父祸国的妖女,他申屠铖能这么轻易就篡夺了大旻的江山?
说起来,就是她丹阳公主萧斓丹亲手把父亲的江山送到申屠铖面前的呢!
风更急了些,雪也更紧,斓丹觉得冷,闭上了眼。
刽子手举刀的时候,风刮过刀刃,斓丹的耳边响起铮铮的声音。
之后,意识模糊,她仿佛嗅到一阵难闻的恶臭。
是尸臭。
她动不了,眼前一片漆黑,并且很疼。
全身上下哪儿都疼。
她是死了吗?
被埋入地下了?
斓丹尝试了一下,动不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斓丹觉得头疼,整张脸像有火在烧,有无数蚂蚁在啃噬。
她想哭喊,但发不出声音。恍惚间,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看来是挺过来了。”
这声音里面充满嫌恶和不屑,看来说话的人很恨她。
接着,那声音又说:“用了那么大计量的麻沸散,尤其还是我精心调配的,能熬过来也算你命大。”他冷笑几声,“果然呐,恶人活千年。”
活?那就是没有死,斓丹的意识逐渐清明,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她脸上涂了些什么,很凉,缓解了她的一部分疼痛。
老头知道斓丹醒了,看似在自言自语,实则每句话都是说给斓丹听的。
“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帮你改换一下容貌而已。”
受人之托?斓丹细细回味了一下这个词,能是谁呢?
一瞬间,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申屠铖。
在老头的照顾下,斓丹渐渐好转,脸不再那么疼,眼睛也消了肿,嘴巴也能微微张开吃些流食。
只是左臂左腿都不太灵便,起坐行走十分艰难,像个半瘫的人。
老头自从那天说了那些话后,再没开过口,对她也没好脸色,瞧不起和厌恶都明明白白写在他那张老脸上。
斓丹很快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闻见尸臭了,因为她就住在乱葬岗边,她和老头安身的草屋就是看坟人的居所。
她穿着破烂的衣服,头上包的干净纱布外,另包了一层脏污的布条,好多天没洗过的头发,再配上拖着半边身子走路的姿势,活生生一个只能嫁给看坟人的残疾癞痢婆子。
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勤,白惨惨罩了一层,郊野的乱葬岗更显得苍凉破败。斓丹有种不真实感,不知道几天前所在的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世界是幻觉,还是眼前这个荒郊坟场是幻觉,她呢,她过去是谁,现在又是谁?
唯一连通外界的土路上,传来吱吱嘎嘎的破木车负重声音。
杂役们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
他们厌恶又厌烦地把车上的尸体丢弃在坟地的浅坑里,粗暴蛮横。
斓丹每天都看见他们,有时候一天要来几趟,起先他们还用草席简单地裹裹尸首再掩埋,后来没了耐性,只草草把尸体丢下,甚至几个尸体丢进一个浅坑,覆上的黄土都盖不住尸首的衣服。
斓丹坐在柴门边的石头上呆呆地看,被丢弃在这里的尸首……很多她都认识。
救她的人,绝对不是申屠铖了。他下手这么狠,几乎杀光了她的九族,甚至稍微沾点儿亲故的,受过点儿恩惠的,他都没放过,都变成了这里的尸首。他这样痛恨她的亲族,怎么会为她改头换面,想让她继续活下去呢?
而且,如果是他想救她,根本不必让她躲在这种地方。
日子过得极其平淡,对斓丹来说,生不知为何而生,死……因为死过,所以害怕。如果是不可回避的结局,她还是能坦然接受的,自己寻死,到底是差了些勇气。
在某一天,她看见了三哥和九哥。
他们穿着肮脏的囚服,七窍流着黑血,应该还算死得体面,至少没身首异处残缺不全。
他们生为皇族,死后却如此凄惨的被丢弃在黄土浅坑之中。
斓丹默默走过去,站在仅仅粗糙填平的野坟边,如果不是她,这两位应该埋在西陵的高大山丘中,享受亲王的哀荣,后世的香火。
她抬眼,看这片被风雪吹拂的凄凉坟场,或许她的姐妹,她的兄弟,甚至她的父皇母后……都被丢弃在这里。
她再一次觉得无法面对,这种沉重胜过伤悲,胜过愤怒,胜过任何一种情感,让她手足无措,心如刀绞。
她经历过这种情绪,在听到父皇丧钟的那一刻。
屠杀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乱葬岗整整扩大了三倍,终于在一个暴雪天气后,再没有尸首送来丢弃。
快过年了,在旧的一年即将结束的时候,把所有碍眼的人都处理完毕,新的一年,对申屠铖来说,又是一个繁花锦簇的春天。
厚厚的积雪掩埋了所有狰狞的哀伤,斓丹仍旧坐在门口看,身体被冷透。
她庆幸这刺骨的寒,心被冻住了,情感也冷缩在什么地方,不来打扰她,让她能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僵硬生存下去。
一个衣衫单薄的妇人踩着雪,艰难地一路行来。
斓丹看着她,她是第一个来祭奠的人,不知道谁是她冒着这样的风雪来看的人。
等她走近,斓丹的身体颤抖起来,可仍旧不能动,是斓蓝,她的二姐。

瑞雪丰年
斓丹慢慢喝着热茶,看外面棉絮一般的大雪,什么都不愿去想。她该想得太多,太沉,也太阴暗,所以本能地回避。
申屠锐应该是个很会享受的人,燕王府虽小,却整饬得处处深得人意。她发现卧房连通一间小室,里面只放了矮几,还疑惑是做什么用的。原来小室的落地窗格外就是一所小园,这样寒风凛冽的日子,地龙烧得热热的,开窗赏雪,慢饮香茶,真是舒服进骨头里。
申屠锐大步流星地从她卧房那边进来,带着冷风,洒脱自然地坐到小几另一侧。外衣都没脱,锦绣辉煌的王爵礼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雍容华贵,眉眼都分外精致了。
斓丹冷谑地看了看他肩头的团龙绣纹,大晏篡位太急,很多规制礼法都只能沿用旻制,就连这身礼服……她在她几个哥哥身上看过无数次。她不由又想起乱葬岗里胡堆乱埋的三哥和九哥,曾经,他们也是如此华贵出众的人物。
心情一低落,眼神也黯淡了,小小的茶杯在指尖无心地转动,却再也没心思喝上一口。
“你怎么叫人把镜子抬走了?”申屠锐像是没有发现她神情的变化,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兴致颇高地问。
“放在眼前,总忍不住要照。”斓丹心不在焉,随口说道。
申屠锐本在给自己倒茶,听了这话,开心笑起来,茶都泼出去几滴,“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这话就扎斓丹的心了,扭过脸瞪了他一眼,她怎么还是老样子了?变成这样,不也拜他所赐?
申屠锐愣了下神,斓丹应该还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瞥人一眼的威力有多大,美艳绝伦的容貌再加上冷冰冰的神情,眸子里还带着少女娇俏的怨怼,简直能射出一只无形的利箭,直刺心窝。他的心一麻,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哄她说:“我是指脾气,你的脾气一直很有趣。”
斓丹神情一滞,有趣?她什么时候有趣过?
“今天去祭祖,还真有些累了。”申屠锐歪了歪身子,极有眼色的丫鬟立刻拿过一个高枕,伺候他靠上。
“现在我家祠堂里,全放着你家祖宗的牌位吧?”她冰冷地说。
申屠锐又忍不住笑了,其实她说话一直很有意思,抱怨得一针见血,又低低软软的,有一种黑色的诙谐。只不过一直以来,没人用心去听,包括申屠铖。
“你觉得……父亲是什么?”她突然问,眼神迷蒙地看着窗外的鹅毛雪。
“没感觉。”申屠锐没了笑意,冷淡地说,“我从小就没父亲。”
他对父亲的态度让斓丹愣了一下,他父亲安国公过世十五年多了,他今年二十三,从小没父亲这句话也太寡情了吧,八岁左右对父亲怎么也会有些记忆。
难道他父亲对他不好?偏心他哥哥?
这一追想,她才意识到当初的安国公也是战功起家的,武将出身,在朝野军中颇有威望。所以申屠兄弟才能暗中联合各军将领,飞快稳住天下局势。
这么些年,申屠家刻意隐藏锋芒,父皇母后,帝都权贵,都把他们当成势力衰微的已故公爷家的文弱少爷。他们应该被称为小公爷或小将军,因为当初安国公还加封过威烈将军,可一直以来,他们,准确的说,被人熟知的就一位申屠“公子”,申屠铖,被称道关注的,也只是外貌风度而已。
她宽慰一些了,受骗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全鄄都,全天下呢。
“你呢,你对你父皇怎么看?”申屠锐又露出微笑了,刚才的冷漠消失不见。
父皇对她,应该已经是个不该提起的禁忌,可他不在乎,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追问。
斓丹叹了一口气,发了会儿呆,才缓缓说:“父皇,很威严,虽然他看见我……我们的时候总是微笑,我几乎没看见过他发火,但是我很怕他,也很陌生。”
申屠锐斜倚着枕头,默默听她说。
“也许你不相信,从小到大,他没拉过我的手,也没摸过我的头。”她不自觉地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在濛濛的一片雪雾中没有焦点。“没有单独和我谈过一次话,我总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可是,”她皱起眉,“他死了以后,我才发现,我与他休戚相关。皇城那么大,父亲只是个象征一样的存在,而天下这么小,他不在了,我便连立锥之地也没有。”
申屠锐非常安静,连表情都没有。
“真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说起这些来了。”她苦笑,她和申屠锐绝对不该是互相倾吐心事的人,大概她也没别的人选。
“因为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申屠锐这时候又笑了,坐直了身子,“当两个人分享了生死攸关的秘密时,自然而然就是绝对同盟了。”
“谁要当你同盟!”斓丹脸色一沉,她还没答应呢!
他的最大秘密?无非帝位恩仇,她根本不关心,天下是谁的,皇帝谁来当,对她来说有什么分别?反正属于她萧家的天下是不在了。
她没决绝翻脸,扪心自问,还是有私心的。她迟早要死,可死之前,也希望能稍微弥补一下埋在荒坟里的亲人们,至少给他们弄个像样些的坟茔。有所求,人便不硬气了。
所幸这对申屠锐来说也不是难事,不至于用很大代价交换,她应该能够办到。
“好了,好了。”申屠锐不耐烦地一挥手,“大过年的先不提这个,忧烦了这些年,好不容易过个安生年。”
斓丹又忍不住瞪他一眼,果然的,藏奸耍滑地算计了很多年。
申屠锐好像又被她逗开心了,刷地站起身,也拉她起来,“走,出门。”
“现在?”斓丹不可思议,“下这么大的雪呢!”
申屠锐哈哈笑起来,“就是现在!不下这么大的雪,还不出门呢!”
疯子!斓丹抿了抿嘴,没有骂出声。

龙墙之下
雪大难行,路上虽有不少仆役在打扫,仍旧到处积雪皑皑,路窄崎岖。
申屠锐也不坐车轿,牵了匹骏马,鞭策疾行,马蹄打滑耸闪,他就开怀大笑。
斓丹吓得整个人缩到他的斗篷里,他和她的两层披风兜在身上还觉得冷,不得不贴着他,汲取他胸口的那一点点暖意。
不一会儿就到了龙墙之下,申屠锐抱她下马,斓丹惊魂未定,手压在胸口的白裘披风上,透过雪帘抬头仰望在阴霾中显得更加沉重巍峨的城楼高墙。
所谓龙墙,是百姓的误传,城楼向着皇城一侧有匾额的,写的是“定隆门”。
这一道由她父皇加盖的皇城外墙,臣属们随口叫它定隆墙,久而久之就误传为龙墙了。
龙墙对于她父皇旻定帝来说,是个兼具耻辱和侥幸的复杂存在,建成之后就不许任何人登临,就连他自己也没上去过。
斓丹听了很多关于龙墙的窃窃私语,传说很多堪舆大师都说,这道后建的孤立城墙很坏风水,挡住了涌入皇城的龙气,现在看来……还真有点儿玄妙。
“走,上去。”申屠锐笑巍巍的,兴致勃勃。
“不……”斓丹闪缩,下意识地拒绝,从小她就知道,攀登龙墙会犯父皇忌讳,最好提都不要提起。
“怕什么?”申屠锐笑得别有含义,让她看得生气,是啊,她还怕什么,唯恐惹怒的尊贵之人,都被她毒死了。“再不上去,可没机会了,过了年就拆。”
“拆?”斓丹惊骇。
因为她行走不便,申屠锐搂住她的腰,分担她半边身子的重量,看上去两人格外亲密。守在城下的卫兵见了燕王,纷纷施礼闪开,让出楼梯通道。
申屠锐带她上了定隆门,俯瞰下去,不但皇城,整座鄄都都被雪霭淹没,所有的颜色都被覆盖,只剩苍凉冷漠的雪白。
“这座城墙太不吉利了,也挡运气。”申屠锐前后看看,一脸不屑。“看来你父皇真是被北漠吓破了胆,才甘冒如此不祥,建了这道城墙。”
“你!”斓丹有些生气,他竟用这样轻蔑的口气说起她父皇,可责骂他的话,她却没办法说。父皇还活着的话,申屠锐敢这么说么?
“我说错了吗?”他笑着明知故问,特别气人。
斓丹扭脸不理他。他没说错,这道墙的来历她知道!十八年前,父皇年轻好胜,亲自率兵攻打南岳,连连报捷,鄄都一片喜庆。却不防戎马立国的北漠竟只着三万兵马就突破北线,长驱直入,战火直逼鄄郊,都城危在旦夕。
父皇的大军远在南疆,鞭长莫及,北线军队全数溃败,能施救的援军全都不能在北漠发动总攻之前赶到,大旻危殆。
幸好大旻国运未绝,时任定远将军的申屠荣庆收到密报,获知北漠进犯。他甘冒杀身之祸,未等皇帝诏令,擅自点兵出发,终于在皇城外挡住北漠大军,血战三天,重创北漠飒雎大汗,逼得北漠退兵,侥幸险胜。
听说当年皇城的午门之上都留下北漠攻城的痕迹,父皇率兵回銮后,不得不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更换了已有百年历史的皇城大门,并且在午门外加建了定隆墙。
登临定隆墙,对父皇来说,等于又有强敌来犯,并且已经攻入心腹之地,格外忌讳。没想到……大旻的亡灭竟不是因为兵火,更用不上这道定隆墙做最后的守卫。
“这墙,对你们申屠家来说也不祥么?”她冷笑,这可是他们发迹的开始呢,之前的申屠荣庆不过一介无名武夫。
“不祥。”申屠锐的冷笑比她的高明许多,声色不动便慑人无形,让人看了从心底里冷透,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惧怕。
“你看。”申屠锐意蕴悠长地一笑,抬手指给她看,“进谒后宫的命妇们进宫了。”
斓丹努力地看,雪太大,阻隔重重。可一辆辆连珠排线的辉焕车马,施金缀彩,殷红夺目,在皑皑雪色中格外耀眼,竟然有那么多。
“她们……她们是谁?”斓丹又想起一车车运到乱葬岗的尸首,整整扩大三倍的坟地,贵胄权族不都被屠戮殆尽了吗?哪还有这么多命妇?
宫里没有皇后,她们又去拜谒谁?
“想知道吗?”申屠锐又坏笑了,并不掩饰自己的欲擒故纵,“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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