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出院?”
那种迷失感把我折磨得冷汗直冒,仿佛灵魂被抽空。
关灯后,我在黑暗里看向窗外,遐想那栋楼此刻还亮着哪些窗?
是否还有新的病人正从七楼移到六楼,从六楼转到五楼,乃至彻底坠到一楼,然后被“宣告康复”送走。
一场没有尽头的循环,一旦住进去,就走上那条单行道。
也许有一天,我再度体检异常,或生了什么病,被我妈逼着重新去仁安医院——到时候,我还能像这次这样被放回家吗?
还是会彻底沉到楼里那最深层,成为无声人群的一员?
想到这里,我不禁颤抖,拉过被子缩成一团,才发现背上已被冷汗浸湿。
墙上时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我心上。
外头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可我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安心合眼。
因为只要眼睛一闭,我就仿佛置身那扇电梯门里,镜面倒映出我逐层坠落的脸,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这是我从“下沉病房”回来后每天的梦魇。
或许,我已经离开了那栋楼,可那种时刻坠落的感觉,却永远留在我的血液里。
仁安医院究竟是不是救治我的地方?
我无法确定。
它更像一口毫无边际的井,能让每一个人都失去抗争力,再被抛回人间,洗去所有关于病痛、也洗去有关自主意志的痕迹。
我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同绝大多数人那样,带着迷茫继续生活。
唯有在半夜梦醒时分,才会隐约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和推床声,像来自另一重阴影世界——那座医院不眠不休,分层“看护”着无数个和我一样的小病号,把他们往下引,直到他们彻底绝望,再在某日清晨用一纸证明写道:“你已康复,可以离开。”
可离开后呢?
又有谁真正知道自己何时回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