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乡张恒回到槐河村,是在一个阴沉的午后。
天没下雨,但云压得极低,像一张灰布盖在山头。
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枝干歪斜,像一只蹲着的老兽,皮皱如裂。
树下没人,只有一只白狗躺着,远远看着他,不吠不动。
张恒背着包袱,肩膀压得低。
他脚步不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旧梦上。
这些年逃过匪患,躲过兵荒马乱,母亲的病却一日日重了。
城里的大夫摇头,说“活不过夏天”,他只得带她回村。
她念着槐河,说“死也要死在家门口”。
村子看着没变。
房子歪着,石板路破着,远远还能听见水车转的声音。
但仔细看,却冷清得过分。
连孩子的叫声都没有,像个半死的地方。
他走到自家门口,推开门前栅栏,一阵干叶子和灰土迎面扑来。
院子里的水缸空着,柴房塌了一半,母亲坐在屋里,靠着门框,眼神空空地望着槐树方向。
“娘,我回来了。”
她没应声,只抬眼看他一眼,然后低声说了句:“你看见她没?”
张恒愣了一下:“谁?”
“就站你身后那人。”
她慢吞吞地说,“穿红袄,没脸。”
张恒把包放下,扶她进屋。
他没问,也没说话。
母亲这病,回来的路上也说过几回胡话。
他以为是热烧得。
但她现在摸着自己的手,凉的,像尸体。
当晚,他睡得不安稳。
床硬,风大,窗户老是咯吱响。
他半夜醒来两次,最后一次,是被一阵敲窗声惊醒的。
“笃,笃,笃。”
很轻,却有节奏。
他翻身坐起,窗外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敲声停了两秒,又来了三下。
他披上衣服走过去,猛地推开窗——外头空无一人。
只有那只白狗,蹲在墙角,抬头看他,嘴角咧着,像在笑。
张恒盯着那只白狗。
它没动,也没叫,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他,像人盯人。
张恒忍不住骂了一句,拿起门边的扫帚扔了过去。
白狗没躲,只是“汪”地一声,尖利得像个小孩哭,一跳跑了。
张恒站了会儿,关上窗,回床躺下,却再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烧水做饭。
灶台漏烟,柴火又湿,忙活半天才煮了点稀饭。
他端进屋时,母亲正靠在床头,对着窗外发呆。
“她昨天来过。”
她忽然说,“她站在窗边看你,眼睛都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