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叶经堆里,眼窝比流沙河的沙坑还深。
前日俺偷偷溜进藏经阁,见他对着《妙法莲华经》发愣,袈裟上还补着女儿国女王送的锦缎——那针脚歪歪扭扭的,准是八戒趁他打盹时缝的。
“师父,”俺化作小沙弥递茶,“当年在女儿国,您若真留了下来……”话没说完就被戒尺敲了脑壳,可他指尖抚过经卷的力道,比金箍棒扫平十万天兵时还轻。
花果山的猴子们举着火把来找俺,说后山的老猿又在念叨“齐天大圣”的威风。
俺随手揪了根毫毛变作蟠桃,看它们争抢时忽然想起,五百年前俺在天庭当弼马温,把天马养得膘肥体壮,却没人记得俺蹲在马厩里,给每匹小马梳鬃毛时哼的佛偈。
直到师父揭了五行山的符,那句“你若有护持正法的心”,才让俺明白,原来比当齐天大圣更痛快的,是当师父的徒弟。
前几日路过号山,看见红孩儿的火云洞成了香火庙。
小妖怪们举着“善财童子”的画像,见了俺就拜:“大圣爷爷,我们大王说,当年若不是您请观音菩萨,他至今还是个只会喷火的毛孩。”
俺摸着洞壁上残留的焦痕笑了——那小子如今在珞珈山跟着龙女学插花,偏要给俺寄来插着莲花的金箍棒,说“菩萨说兵器也能开花”。
瞧瞧,比俺当年大闹天宫时还闹腾。
最有意思的是路过车迟国,当年被俺戏耍的虎力大仙庙前,竟供着“孙大圣显圣处”的石碑。
老道士们见了俺就磕头,说如今道观里也念《心经》,“求大圣护持,别再让羊力大仙的冷龙跑了”。
俺踩在石碑上挠头——当年斗三仙时,俺只当是降妖除魔,如今才懂师父说的“度化”,原是让妖怪也能在香火里寻着善缘。
夜深了,白龙马突然踏云而起:“走啦,师父该喝安神汤了。”
俺将金箍棒往耳后一塞,忽然看见瀑布水幕里映出当年取经的影子——挑担的沙和尚、牵马的八戒、骑在马上打盹的师父,还有俺举着金箍棒走在最前头,生怕漏掉哪个妖精。
原来十万八千里路,早就在俺筋斗云的云纹里刻成了印记,比天庭的蟠桃宴、地府的生死簿都实在。
路过通天河时,老龟突然从水里冒头:“大圣,你师父可还记得当年答应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