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固浑身扎满了箭矢,凌轲身上也很快遍布血洞。
椒房殿中,凌皇后立于高阁之上,一名武婢单膝跪在她身侧,送来了宫门外的消息。
凌皇后闭了闭眼睛,眼底却无悔也无泪。
走到这一步,不是她的错,不是思变的错,更不是她阿弟的错,既然无错,为何要悔?而既已在这绝境中拼尽全力无愧于心,便也无需有泪。
“既荷——”
“婢子在!”
“带虞儿和从南一起离开,去寻思退,告诉他,让他听话,一切到此为止,退得越远越好。”
武婢既荷闻言抬起头:“小君,那您……”
既荷话未说完,惊惧地伸出手去,却只来得及抓到那华袍一角。
正月春夜中,凌皇后自高阁上空一跃而下。
风雪过耳,死亡来临前的一瞬,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了这一生的经历,最终定格在了幼时和阿弟一起放羊时,在草地上赤足奔跑的画面。
一日放羊时,听到了马蹄声,她拉着阿弟躲在大树后,看到一队人马疾奔而过。
那队人马装束并不威风,乍一看不过是这乱世之中并不起眼的一支乱军草寇,他们的刀剑有些破旧,只旗帜上绣着一个还算醒目的字,她那时不识字,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那原来是个“刘”字。
从此后,她和阿弟便和这个姓氏纠缠相连,至死方休。
远归的马蹄似从凌皇后的旧梦中奔出,马背上载着的是她并不听话的小儿子。
正旦前夕,刘岐奉母亲之命,去往长安两百里外为父皇寻访一位仙医。
刘岐不是很想去,他才回来没几日,且他昨日还和母后说过他心间疑虑,母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含笑对他说,向他父皇尽孝才是正理。
刘岐想了想,似乎也对,父皇是这天下之主,只要能让父皇欢喜安心,想必没有什么劫难是破除不了的吧?
况且,当真会有什么劫难凭空发生吗?
他离京前两日去见父皇,父皇还拿了把桃木剑丢给他,说要试试他的剑法可有长进,他志得意满,父皇累得气喘吁吁,就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说只怕再有两年,便要输给他这顽劣小儿了。
他来不及得意,父皇转而要考问他的经史,他心里发虚,去向走来的兄长求救。
父皇那天分明还笑得很开心。
可此时……
提早归京的刘岐一路策马冲到宫门前,看到的是舅父和兄长残破的尸体。
他身侧随行的四人是御前禁军,持天子令节,故而一路无人敢拦。
与此同时,一名禁军由宫内而出,带来了凌皇后伏诛的消息。
伏诛,伏诛?
刘岐瞬息间已分不清虚实,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只看到祝执手里提着剑,去拨弄舅父破碎的尸身——
于是他拔剑冲上前去。
然而须臾间,不知何处飞来一支短箭,倏然钉入了他的左腿中,阻止了他的脚步。
刘岐猛然一跪,仍要再起身,而祝执已冷笑着示意手下之人向他的方向开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