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秋蘅薛寒的女频言情小说《惊山月秋蘅薛寒》,由网络作家“冬天的柳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秋三老爷看看秋蘅,问老夫人:“蘅儿怎么跪着呢?”老夫人冷着脸:“你既听说了这丫头做的好事,难道不该跪?”“可儿子觉得蘅儿没做错啊。”老夫人不耐烦和儿子掰扯:“还不把六姑娘送去祠堂反省!”两个仆妇去拉人,秋三老爷把她们推开:“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粗手粗脚的!”“老三!”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我当祖母的,不能管教孙女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那你闹什么?还是说,我这个当娘的说的话,对你来说是耳边风?”这话就重了。秋三老爷垂了头:“不是……”“带走。”眼见拦不住,秋三老爷急忙问:“您要让蘅儿在祠堂待多久啊?”“多久?”老夫人凉凉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秋三老爷眼睁睁看着秋蘅被带走,蹲下身来捡掉落一地的东西。...
《惊山月秋蘅薛寒》精彩片段
秋三老爷看看秋蘅,问老夫人:“蘅儿怎么跪着呢?”
老夫人冷着脸:“你既听说了这丫头做的好事,难道不该跪?”
“可儿子觉得蘅儿没做错啊。”
老夫人不耐烦和儿子掰扯:“还不把六姑娘送去祠堂反省!”
两个仆妇去拉人,秋三老爷把她们推开:“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粗手粗脚的!”
“老三!”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我当祖母的,不能管教孙女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闹什么?还是说,我这个当娘的说的话,对你来说是耳边风?”
这话就重了。
秋三老爷垂了头:“不是……”
“带走。”
眼见拦不住,秋三老爷急忙问:“您要让蘅儿在祠堂待多久啊?”
“多久?”老夫人凉凉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
秋三老爷眼睁睁看着秋蘅被带走,蹲下身来捡掉落一地的东西。
他动作很慢,一件件把东西捡起来放入兜子中,最后轻轻擦了擦泥泥狗。
五彩的泥泥狗,依然威武精神。
蘅儿应该会喜欢的。
这么想着,秋三老爷更难受了。
大太太赵氏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夫人别往心里去,蘅儿年纪小,以前不受拘束惯了,以后有您教导着会懂事的。”
“她不气死我,我就知足了。”老夫人火气难消,摆手让众人散了。
秋蘅被带到祠堂后,仆妇就把门一关:“六姑娘好生跪着,奴婢就在外头,有事情您就喊一声。”
这是提醒有人监督,不能应付。
秋蘅没理会仆妇,默默往垫子上一跪。
两个仆妇守在门外,过了会儿透过缝隙往内看了看,见少女跪得笔直,对视一眼。
“六姑娘敢自作主张去报官,没想到跪祠堂倒是老实。”
另一个仆妇低声道:“那是年纪小,不懂得罪权贵的厉害。但哪个当孙女的不敬畏祖父母呢。”
子女尚不能对父母不敬,何况孙辈。
一晃到了晌午。
两个仆妇轮流吃过午饭,看一眼里边好好跪着的少女,准备打个盹儿,就见秋三老爷提着食盒来了。
“三老爷可不能给六姑娘送东西。”
“这是吃的。”
“吃的也不行。三老爷就不要难为奴婢们了,老夫人知道了要罚的。”
秋三老爷往钱袋里掏了又掏,掏出一块碎银子来。
两个仆妇不为所动。
“三老爷,真的不行。老夫人气得厉害,要是知道六姑娘在祠堂里有吃有喝,说不定本来跪一日就够了,却要跪几日了。”
“是啊,您为六姑娘考虑,就更要让六姑娘守规矩。”
秋三老爷无奈,默默提着食盒走了。
一名仆妇撇撇嘴:“三老爷倒是疼女儿。”
另一名仆妇笑了:“疼有什么用呢。”
比指甲盖大不了一点的碎银子,还想让她们行方便,真是笑死人。
府中上下都知道,三房这位老爷从年轻时就没个正业,玩心大,后来丢了女儿死了媳妇一蹶不振,这些年喝酒喝下来脑子都不大灵光了。
这样的人能护住女儿才怪。
两个仆妇笑话秋三老爷时,秋萱与秋莹在来祠堂的路上遇到了。
“二姐也是去给六妹妹送饭?”
秋萱点了点头:“祖母发了那么大的火,六妹妹恐怕是没饭吃的。”
秋莹挽住秋萱胳膊:“正好一起去。不瞒二姐,我一个人去祠堂那种地方,心里毛毛的。”
“没想到能碰到五妹。”
“哎,毕竟吃了六妹妹那么好吃的点心。”
那日马车中把她馋得心乱的红豆糕,过了两日六妹妹就打发人给她们都送了一盘,到底是吃上了。
姐妹二人来到祠堂,就看到两尊门神。
“二姑娘、五姑娘止步。”
作为听老夫人吩咐行事的仆妇,面对孙辈的姑娘们可不怵。
“我们不进去,只是给六妹妹送些点心吃。”
“老夫人发了话,今日不许六姑娘吃东西,二位姑娘回去吧。”
“两位妈妈行个方便。”秋萱把准备好的银子塞过去。
一名仆妇捏了捏银子想收下,另一人咳嗽一声,把银钱推回去:“奴婢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二位姑娘要是真心为六姑娘好,就该让六姑娘知道犯错的后果,这样以后才不会犯更大的错。”
她这样一说,那名心动的仆妇也只好坚决起来。
秋萱二人望着关闭的祠堂大门叹口气,无奈离去。
等二人走远,那名仆妇很是惋惜:“其实收下也不打紧……”
“眼皮子别这么浅,这是六姑娘第一次受罚,老夫人要重重立威的,一旦传出去咱们放水,可没好果子吃。”
秋萱与秋莹往回走着,遇见了秋芙。
“二姐和五妹这是给六妹送吃的去了?”眼神往二人手提的食盒上一扫,秋芙笑了笑,“看来没送成。”
“四姐也是去祠堂给六妹妹送吃的?”
“我怎么可能给她送吃的?我是去瞧瞧她有没有哭鼻子。”秋芙从二人身边走过,心情颇好。
就知道她们送不进去,当祖母身边的婆子是摆设么。
“四姐真是——”望着秋芙背影,秋莹想说两句,到底没敢。
她们原先姐妹五个,大姐早早进宫去了不谈,就属四姐娇蛮。
秋萱反而笑了:“不管怎样,四妹有去看六妹妹的心就可以了。”
真是令她意外。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秋蘅。
她跪在祠堂中,从秋三老爷过来到秋萱和秋莹,与两个仆妇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
没想到又听到了四姑娘秋芙的声音。
“我不是给六妹送吃的。我就是瞧瞧她跪得好不好,要是不好,就告诉祖母去。”
“哎呦,四姑娘,六姑娘要是不好好跪着,您告诉奴婢,奴婢进去亲自盯着。”
“那麻烦两位妈妈开门吧。”
被塞了银钱的两名仆妇对视一眼,打开了门。
早就听说了,四姑娘看六姑娘不顺眼,这既得银钱又卖四姑娘人情,何乐不为呢。
门吱呀一声响,给昏暗的祠堂莫名添了一分阴森。
秋芙下意识摸摸胳膊,凉凉开口:“六妹会制香,贴身丫鬟还会做糕点,怎么就不招祖母喜欢呢?”
也许是知道眼前少女悲惨的命运,在没影响自己谋事的前提下,秋蘅懒于在口舌上计较。
她语气随意:“这还用问,祖母不喜欢乡下丫头呗。”
“你——”秋芙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有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人?
“喏,白糖糕。不是专门给你送的,是见二姐、五妹送不进来,让她们瞧瞧自己有多笨。”
秋芙从袖中摸出一包点心塞给秋蘅,不等她回应转身走了。
车窗帘已经放下来了,小小的车厢与外面隔绝,令冯采星有了些安全感。
“阿蘅。”她喊了一声,下意识摸摸藏麻纸的衣袖,“你说那人所述……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秋蘅只能这么回答。
“我觉得是。哪有人为了骗人,连性命都不要了啊。”冯采星吸吸鼻子,有些想哭。
她可能被吓到了,可能不只被吓到了。
“阿蘅,官府会管吗?”
“官府管过了。”
冯采星神色一震,想到了纸上那句“官官相护,逼我至此”。
秋蘅拉拉她的手:“采星,别想太多了。”
“可是——”冯采星张张嘴,想说总要做点什么吧,最终没说出口。
就算她想做些什么,也不好把阿蘅牵扯进来。
冯采星又掀起车窗帘,向外看去。
那人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地上一滩血迹尚无人处理,格外触目惊心。
驻足看热闹的人被驱散,又在远处聚拢,一队队巡检来来往往,神色肃穆。
冯采星突然有些反胃,忙把车窗帘放下来。
为刚刚发生的事议论纷纷的人群里,陶大三人悄悄退走,回到藏身之处。
“发什么呆?”陶大拍拍陈三的肩。
陈三脸色苍白,眼睛发红:“鹊兄弟是对的,报官没用,寄托于别人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人,那个汪平,他们不认识。但他们的目标都是袁贼,那就是自己人。
汪平做了他们走投无路之后打算做的事,去报官,用证据揭发袁贼的恶行。结果呢,还是靠自己一条命来引起人们的关注。
普通人的关注有用吗?
陈三把藏好的麻纸拿出来,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他不识字,但从旁人的议论中已经知晓这上面写了什么。
比起陈三的情绪波动,陶大看起来很平静:“所以我们更要与鹊兄弟配合好,不要意气行事。”
“嗯。”陈三重重点头。
冯采星把秋蘅送到永清伯府,直接回了家。
她以为沐浴更衣后,就洗去了外面带来的汗水与脏污,还有见到的惨象。
可是并没有。
那轻飘飘一张麻纸压在心头,如压了一块石头。
她得做点什么。
“阿蝉,叫你哥哥在外头多打听打听袁成海的事。”冯采星吩咐贴身婢女。
袁成海先是街头遇刺,后是有人拦住他当街自杀,毫无疑问成了茶馆酒肆当前的谈资。
“姑娘,外头都说袁成海在东南作恶多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婢女把兄长打听来的消息禀报给冯采星。
等与长春侯说话时,冯采星装作随意提起在街上遇到的事:“那人好惨啊。父亲,官府没有找那位袁大人问话吗?”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冯采星脸色一白:“女儿一闭眼就做噩梦,好害怕。”
长春侯没有生出怀疑。
小姑娘见到那种情景,确实会害怕的。
“有御史弹劾,但那人已死,凡事要讲证据,今上派人去丰州了……”长春侯随口说了几句宽慰女儿,心中好笑。
这傻丫头以为袁成海会因此获罪不成?
袁成海深得今上信任,在东南经营多年,更是势力深厚,所谓调查不过是走个过场,结果不问可知。
“这事过几日就淡了,你不要总想着,实在害怕就让你娘带你去寺庙上个香。”
“女儿知道了。”
冯采星回到闺房,把麻纸拿出来看了又看,下了决定:“阿蝉,我记得你的字迹偏硬朗,用同样的麻纸把这上面的内容抄上十份,叫你哥哥悄悄贴到街上几处显眼的地方去……”
她亲自写有被认出的可能,而身边婢女字迹如何,纵是父母也不知道,就更不怕外人了。
是夜,街上多处墙壁贴上了写有汪平悲惨遭遇的麻纸。转日墙壁前围满了百姓指指点点,本来有些冷下去的事又被热议起来。
巡检忙着撕掉麻纸,袁家护卫更是四处逛,想要揪出贴麻纸的人。
之后几日,总有麻纸出现在各处,毁之不绝。
冯采星听说后,沉重的心情松快许多。
后来的麻纸不是她吩咐人贴的,也就是说还有不少人和她做了一样的事。
父亲说这事过几日就会淡了,这样一来,总不会那么快就被遗忘了吧?
袁成海因街上层出不穷的麻纸大为光火,先去找了巡检司,又去见薛寒。
“薛大人,这事明显是有人蓄意搅乱京城安定,挑拨人心。还望贵司多上心,把浑水摸鱼的宵小揪出来。”
比起巡检司的酒囊饭袋,袁成海觉得还是皇城司靠谱些。
而对皇城使薛寒,他也客气许多。
当然这客气是袁成海自认为,等他一走,胡四就啐了一口。
“哪来的大饼脸,做起皇城司的主了。”
薛寒嫌弃看属下一眼:“刚刚你怎么不啐他脸上?”
胡四一愣:“能啐吗?”
“怎么不能,你啐了,我再命你赔罪就是了。”薛寒懒懒道。
胡四抚掌:“大人您早说啊!”
袁成海的恶行如今正被热议,而身为皇城司的一员,深知实际只会更残酷。
“今晚你就多去巡视一下。”
“大人,您还真管啊?”
薛寒一笑:“不是都找上门来了,总要给他个面子。喏,到时候把这些贴一贴,别选太显眼的地方。”
胡四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
一沓麻纸,写的全是汪平的事。
“大人,这都是您写的?”
薛寒无奈看他一眼:“收缴上来的,物尽其用。”
胡四乐了:“对,物尽其用。”
当晚,秋蘅根据约定的记号去见陶大三人,街角一个转弯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胡四。
皇城司夜里巡视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秋蘅好奇心起,默默跟上去,就见胡四到了一处墙壁前停下,左右看一眼,飞快把纸往上一糊,之后若无其事向前走去。
贴的难道是——秋蘅心下有了猜测,走到近前,果然是写有汪平冤情的麻纸。
这大大出乎了秋蘅预料。
赶往约定之处时,秋蘅还琢磨着无意间撞破的事。
胡四如此,定是薛寒的吩咐。
皇城使薛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陈母葬在了半山腰,与陈父一起。
山风阴冷,新坟凄凄,纸钱燃成灰烬随风散去。
“姑娘,回家吧。”芳洲红着眼圈,劝说跪在坟前的少女。
秋蘅站起来,因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被一双手扶住。
“多谢王妈妈。”秋蘅向扶她的妇人道谢。
王妈妈看着细声道谢的少女,心头生出几分异样。
三日来这孩子哭肿了眼,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此时瞧着竟恢复了平静。
村里帮忙的人早就散了,留在山上的除了王妈妈和秋管事,还有他们带来的家丁车夫,一行人才到山脚就被拦住了。
“阿蘅,我们芸香呢?”
秋蘅眼眸动了动,认出冲到她面前的妇人——芸香的婶婶秀婶。
那日芸香约她去采香草,去潭边洗手时她刚弯腰,就被芸香推进了潭中。
“芸香和你一起出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秀婶质问。
“芸香……没回家?”秋蘅盯着秀婶的眼里压着探究,心中疑惑更深。
她与芸香从小玩到大,到现在还想不通芸香为何会害她。芸香的失踪就更让人困惑了,总不能是把她推下水后也跳进去了?
“一直没回家啊,你快说清楚芸香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秀婶语气激动起来,“我们想着你一下子没了爹娘不容易,忍到你娘下葬才来问,你一句不知道就想应付过去?说,你是不是把芸香给害了?”
王妈妈听不下去了:“这位大姐,话不能乱说。污蔑我们姑娘,我们可要报官了。”
秀婶一愣,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苍天啊,芸香从小没了爹娘,我和她叔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现在人不见了竟还要送我们去见官,还有天理吗……”
与秀婶同来的男人似是不敢得罪人,语气好很多:“我媳妇太伤心了,她一直把芸香当亲闺女疼。”
秋蘅看着这对夫妇,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目的——这是看出来接她的人身份不凡,要好处来了。
这便是了,真担心芸香的话,不会等到娘亲下葬才来问。而实际上,村中谁人不知秀婶对芸香的刻薄。
秋蘅想着这些,并没有把芸香害她的事说出。
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多说多错。芸香对叔婶怨言颇深,他们不大可能知道芸香的心思。
“我们姑娘伤心养父母的故去,人还是懵的,二位再去别处好好找找吧。”秋管事话说得客气,神色却带着警告,把几块碎银放入男人手中。
得了银子,男人喜形于色,忙拉着秀婶走了。
王妈妈冷笑:“原来是讹钱来的。”
秋管事不冷不热道:“先回去再说吧。”
等进了陈家,秋管事直接道:“六姑娘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吧。”
语气中的强势,秋蘅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等我爹娘七七过了,我才能走。”
秋管事意外挑眉:“六姑娘,家里都盼着您呢,总不能让长辈久等。”
少女垂了眼,低低重复:“等我爹娘七七过了,我才能走。”
秋管事沉下脸来:“六姑娘可想好了。”
少女干脆不说话了。
王妈妈见气氛僵硬,忙把秋管事拉出去,压低声音求道:“正如管事先前说的,六姑娘刚没了养父母,正难受着……”
“难不成真要等她养父母过了七七?老伯爷、老夫人怪罪下来谁担着?”
王妈妈姿态更低:“老伯爷、老夫人慈爱,定会体谅的。管事也体谅一下,最重要的是把六姑娘平平安安带回去,你说是不?”
“呵。”秋管事冷笑一声,带着随从回了城。
云峰村离城不远,这两日秋家来的人白日帮着料理丧事,晚上回城中客栈,只留下王妈妈住在陈家。
夜里王妈妈睡不着,听着窗外的风声叹了口气。
姑娘回到伯府的日子恐怕也难。
翌日天刚蒙蒙亮,秋蘅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吩咐芳洲:“等王妈妈醒了问起我,就说我上山去陪爹娘了。”
“姑娘放心。”
秋蘅去了离她家最近的那户人家。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正抱着柴往屋里走,一眼瞥见静静立着的少女,柴火散落一地。
“阿蘅,你,你怎么来了?”少年有些手足无措。
“小山哥,你知道撞死我爹的是什么人吗?”
叫小山的少年与秋蘅自幼一起长大,去年进城在一家香料铺当学徒。那日接到老娘病了的消息往家赶,正好瞧见陈父被疾奔的马撞飞,是他叫人帮忙把陈父送了回来。
面对秋蘅的疑问,少年不自觉移开视线:“那些人骑马太快了,我没看清……”
秋蘅眼帘微颤,泪珠滚落下来:“等过了我娘的七七,我就要去京城了。小山哥,你要是看到了什么,求你告诉我,我不想稀里糊涂的……”
“阿蘅,你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听秋蘅说要离开,小山神色有些变化。
“他们说是。”
“去了京城,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嗯。”
小山怔愣片刻,神情浮现几分挣扎后伸手入怀,掏出一物塞入秋蘅手中。
触手微凉,是一枚雕工精美的玉佩。
“那人骑马跑在最前头,撞飞了陈叔后马都没下……我认出陈叔后去扶他,发现了这枚掉在地上的玉佩……”
秋蘅默默盯着手中玉佩,眼睛一眨不眨。
少女的沉默如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少年心头。
小山咬了咬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有一个人我瞧着像是福海楼的少东家,当时跟在最后头……阿蘅,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你千万不要想着报官啊,对陈叔陈婶来说你以后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说到最后,少年又有些后悔。
“小山哥放心,我不会报官的。”秋蘅紧紧攥着玉佩,眼圈微红,“京城来了那么多接我的人,也不会由着我去报官,能多知道一点我爹出事那日的情况我就知足了……”
几日后的京城,永清伯府收到了秋管事的来信。
永清伯夫人看过,眉头紧皱:“确认过了,是当年走丢的六丫头。”
永清伯喝口茶,语气随意:“能找回来也是好事。”
“短短时间养父母都死了,我看这丫头是个命硬的。”永清伯夫人沉声说着,眼中嫌弃毫不掩饰。
韩子恒有些喝多了,眼前美人脸朦朦胧胧,显得越发美丽。
“芷兰,陪爷喝一杯。”
大手揽上美人腰肢,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美人雪白的颈间。
芷兰只皱了一下眉,就飞快掩饰好,笑着端起酒杯来。
几杯酒下去,韩子恒拉着芷兰走向软榻。浅红的纱帐落下来,把幽香拢于帐中。
……
韩子恒沉沉睡去,许是饮多了酒,发出不低的鼾声。
芷兰静静打量着熟睡中的男人,心想:这次睡得很熟啊。
她抬手碰到发髻间的兰花簪头。那是一只包金铜簪,没入浓密青丝中的另一头被打磨得尖细锋利,某些时候足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比如……现在。
白皙柔软的指尖久久碰触着冰冷的簪头,芷兰一咬唇要把簪子抽出,身边的男人突然鼾声一停。
“水——”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如潮水褪去,只留狼狈。
芷兰匆匆去桌边倒茶,余光瞥见守在外间的小厮往内探头看了一眼,手不由抖了一下。
她以为引得韩子恒上钩,总会等到下手的机会,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有多么怕。
她不是怕死,而是清楚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把握不住,赔上性命的她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服侍韩子恒喝了半杯水,芷兰在他身边躺下来,闭上眼睛。
她睡不着,回荡在脑海中的是惨死在马蹄下的胞弟。
弟弟还那么小,明明不久前还甜甜叫她姐姐,可再见已经血淋淋没了气息。爹爹要进京告状,从此下落不明,娘亲哭瞎了眼睛,把自己吊死在院中的枣树上。
那枣树她和弟弟都很喜欢的,每到结枣子的时候她拿着长杆打枣,枣子就掉了一地,还有的掉到弟弟的老虎帽子上。弟弟总是会把又红又大的枣子在衣服上蹭一蹭,第一个给她吃。
她好恨,恨那张嚣张肆意的脸,恨那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的马蹄。
她没有进京,她先去了南边。在那烟雨蒙蒙的水乡染了一身婉约风流,再进京来。
她以为寻人很难,也许到年老色衰还找不到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可没想到如此简单。她甚至亲眼瞧见那个人街头策马,无人敢惹。
这样的人,怎么就没有报应呢?
或许,砒霜更保险些……
转日一早恩客们陆续离开,香沙河畔的一座座小楼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阵阵脂粉香飘荡于流淌着碎金的水面。
芷兰睡不着,走出香腻的闺房,站在二楼凭栏望着下方的大堂。
大堂中也静悄悄的,像是秋日丰硕的果实被薅去后光秃秃的枝杈,丑陋枯寂。
一股厌恶油然而生,芷兰转身回房,推门的手一顿,低着头看移开的脚下。
那是一只纸鹤。
很小的纸鹤,能静静落在女子的手心上,绰绰有余。
芷兰握着纸鹤进了屋,打量一番把它拆开,露出里面的字迹来。
遒劲有力的字,透着一股锋锐,内容更是如一支利箭,直直刺入芷兰的眼眸中:我知道你要杀谁。
芷兰下意识往后一缩,纸片飘飘而落。
她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短短瞬间想了许多:是谁送的纸鹤?是诈她还是真的察觉了她的心思?是韩子恒——不,不,不会是他,是他的话她不会还好端端在这儿。
难道是含芳?含芳恨她抢了她风头,想要威胁她也正常,可含芳怎么知道的?
芷兰脑子乱极了,抱着头大滴大滴的汗珠冒出来,好一会儿才把纸片捡起,一个字一个字细看。
她在南边待了数年,学会了读书识字,字虽写不好却能看出来,这纸上的字应是出于男子之手。
莫非是含芳的哪位恩客?
芷兰想不出,失魂落魄一整日,到了晚上勉强打起精神迎客,第二日就睡过头了。
这一次的纸鹤出现在她窗边。
这纸鹤莫非是活物,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飞进来?
巨大的恐惧与迷茫之下,芷兰甚至把纸鹤往上空一抛,想看它能不能飞起来。
纸鹤慢慢落下,被她伸手接住,拆开后果然有字迹:你不会成功的。
不会成功——芷兰用力一攥纸片,这一瞬连恐惧都忘了,只剩愤怒。
愤怒之后,就是自厌自弃的委屈:她就是又胆小又没用的人,弟弟死了,爹娘不在了,怎么偏偏她不死呢?
当初死在马蹄下的如果是她,也许爹娘弟弟都还能好好活着。
这一日,芷兰浑浑噩噩想:送纸鹤的人爱是谁是谁吧,她只剩一条命,不值钱。
第三日芷兰拆开纸鹤时,居然生出些急迫来,而纸上内容令她呼吸一滞:我可以帮你。
帮我,它说帮我——芷兰捧着纸片在屋中来回走动,眼泪毫无察觉淌下。
也许是因为纸鹤总是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身边,芷兰对写下这些的人难以抗拒产生了信任。
他这般神秘莫测,或许真能做到呢?
若是骗她——呵呵,早就说了,她只有一条不值钱的命,有什么好骗的?
芷兰是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第四只纸鹤的。
而那只散发着极淡香气的纸鹤也如约而至。
……
秋蘅再一次潜入小楼,在芷兰闺房的窗边看到一只折得不是很熟练的纸鹤,便知道多日谋划的事往前又进了一步。
这一次她没有留下纸鹤,而是带走了芷兰折的纸鹤,回到冷香居才打开了看,得到了一个日期。
日期是芷兰传递的关键讯息,至于地点,则是她选的。
她需要芷兰做的就是让韩子恒去到那个地方,从而完成她的计划。
芷兰——对于浩瀚历史来说太过微不足道的一个女妓,因为刺杀韩子恒失败惨烈而死,从而在故纸堆中留下了一丝痕迹。
她来到京城后的许多夜晚溜出伯府,熟悉大街小巷,勾栏瓦舍,终于找到了她。
那日很快就到了。
秋蘅把芳洲叫到跟前,平静告诉她:“芳洲啊,我要去为爹爹报仇了。”
每日认认真真做美食,看大家开开心心享用点心的芳洲没有流露一丝惊讶。
她抬手擦了擦眼尾沁出的泪,问秋蘅:“姑娘,那我能做什么呢?”
羽箭携着开天辟地之势,穿过茂密枝叶的间隙,准准没入了殿前都指挥使韩悟的颈间。
鲜血飞溅,注意力全在检查现场痕迹上面的韩悟晃了晃身体,扑通倒地。
“殿帅!”
那些禁军第一时间围过去,呼喊韩悟。至于在场的普通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懵了,一瞬的安静后或是惊呼,或是凑过去,或是吓得往远处躲。
藏身树上的秋蘅利用这短短瞬间下了树,避到粗壮的树干后。
这时有禁军反应过来,指着羽箭飞来的方向喊:“那边!”
一部分禁军向大树这边冲来,趁着他们四顾,躲在树后的身影悄无声息融入了这群人中。
这些禁军皆是一样穿戴,内里着甲,外罩宽袖短衫,而秋蘅外罩的赫然是一样的短衫。
这宽袖短衫是禁兵军服,秋蘅夜探香沙河畔那些小楼时,偶然瞧见了顺回来的。
那禁兵逛青楼丢了军服自是不敢声张,便宜了她今日行事。
其实若是细看,还有不同。秋蘅短衫之下着的是普通衣袍,而非甲衣。但在这种人心慌乱的时候,繁枝茂林遮挡了光线与视线,足以蒙混过去。
秋蘅跟着这些禁兵往密林深处跑,不着痕迹落在最后,悄悄换了方向。先是慢慢退走,等拉开距离后拔腿狂奔。
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耳边的风声,树枝荆棘刮在身上的刺痛,什么都影响不了山林间奔跑的少女。
她一路跑到悬崖边,停了下来。
按照正常的路,要到达她与芳洲约定好的地方需要很长时间,也躲不过那些禁兵的搜查,而这里就是捷径。
从崖顶到崖底,再到约定之处,她已走过一遍。有难度,有危险,却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稍稍休整了一下,秋蘅直接跳了下去。
数丈往下有一株横向生长的树,下坠的时间很短,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树杈。更多的树枝刮过少女的手臂与身体,刮破了衣衫与肌肤。
再往下有凸出的怪石,有仅容一脚踩立的台面,等到完全没有借力之处,下落的过程中秋蘅取出匕首往石壁上用力一刺,发出令人难受的刺啦声,借此稍稍减缓坠落之势找到新的借力处,终于到达了崖底。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对秋蘅来说,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耗尽了她的体力。
她就这么躺在冷硬的乱石上,仰面望着天空。
天色暗下来了,并不圆满的月亮静静挂在苍穹,显得冷冷清清。
秋蘅却不觉得冷。
她能感到疼痛带来的热。用热血换来了成功,便连那飘入鼻端的血腥味都变得芬芳起来,比她调制的那些香还要美妙。
这是第一个。
殿前都指挥使韩悟。
刮伤无数的少女冲着天上孤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此时的韩悟正被紧急送往城中救治,大半的禁军都随之回了城。至于韩子恒的几个狐朋狗友也不敢再讲什么义气,灰溜溜跟着回去了。
不敢不回,连韩殿帅都被刺杀了啊!
这样一来,留在黛山寻找韩子恒和歹徒的人就不多了。而天黑后山间寻人风险太大,这些人只能寻了避风处休息一晚,等天明再说。
韩悟还没支撑到进城就咽了气,等回到韩府太医一番检查,连连摇头。
他是大夫,不是仵作。
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只能道一声“节哀”。
韩府上下哭作一团,虽然宫门落了锁,消息还是递了进去。
落锁后的宫中,正是载歌载舞之时。
熏香袅袅,舞姬妖娆,听了急报后的靖平帝豁然起身,往外而去。
陪在帝王身侧的虞贵妃脸上露出惊讶来:殿前都指挥使韩悟死了?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难眠。
翌日一批批禁兵衙役出现在街上,管控了城门,奔波于城外,惹得百姓人心惶惶,各种猜测。
永清伯府,一辆马车停在垂花门外,车夫老张见芳洲扶着头戴帷帽的六姑娘来了,忙从车上跳下来问好。
头戴帷帽的少女颔首回应,由芳洲扶着上了马车。
王妈妈把一包红豆糕塞给车夫,挡住上下车处:“最近总是麻烦你,快尝尝芳洲做的红豆糕。”
车夫笑容满面:“太客气了,为主子们做事不是应该的嘛。别的不说,芳洲做的点心是真好吃……”
二人说着话,芳洲喊了一句:“青萝你快点儿。”
王妈妈等车夫吃完一块红豆糕,笑道:“那我也上车了。”
车夫把剩下的红豆糕往怀中一塞,扬起马鞭。
车厢中,静得令人窒息。
芳洲掀起车窗帘一角,悄悄往外看,看到那些气势汹汹的官兵,一颗心跳得飞快。
这时候,韩悟遇刺身亡的事还没有大范围传开。
芳洲捏了捏手心的汗,各种乱想:姑娘杀了韩子恒吗?姑娘成功躲过了搜查吗?姑娘会如约出现在定好的地方吗?
好在出城是顺利的,守城门的官兵把精力全都放在了进城的车马行人上。
这就是姑娘叫她今日去大福寺的原因啊——恍悟后,芳洲突然有了信心。
马车离城越来越远,离约好的地方越来越近。
“张伯,停一下,姑娘想透透气。”
“好嘞。”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
芳洲扶着少女下车,王妈妈又拉着车夫聊起来,不让他留意到下车的究竟几人。
山林幽静,树木参天,芳洲二人来到一棵树冠如盖的大树旁。
如这样的树在这山林中不算什么,但它旁边却生了一株京城地界不太常见的半年红。
到了约定的地方,芳洲不敢喊,拉着少女的手左右张望。
上方传来动静,二人齐齐抬头,就见一人顺着树干滑下来。
芳洲先是一惊,待看清那人的脸,面露喜色。
是姑娘!
秋蘅示意二人不要出声,上手就开始脱衣裳。
芳洲身边的少女把帷帽取下来,车夫眼中的六姑娘原来是青萝。
青萝与秋蘅身形相似,冷香居的丫鬟们眼热姑娘对青萝的亲近,以为是青萝的性子讨了姑娘的喜,却不知这才是真正原因。
青萝也把外面的衣裳脱下,里面直接穿着与芳洲类似的侍女服。因为出门就带着帷帽,发髻就是自己常梳的样式无需换。
车夫与王妈妈聊了会儿,觉得时间有些久了,下意识往芳洲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姑娘家说去透透气,其实就是委婉说要去方便,但这深山老林离开久了还是有些担心的。
“芳洲和青萝都陪着呢——”王妈妈伸手一指,露出笑脸,“那不是回来了。”
头戴帷帽的秋蘅走到近前,对嘴唇微颤的王妈妈点了点头,由芳洲和青萝一左一右扶着进了车厢。
第二日阳光灿烂,又是新的一天。
袁宅的大门被敲开。
“谁啊?”
门外立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形容有些狼狈:“我找我妹妹。”
“你妹妹是谁?”门人上下打量。
“我妹妹叫聂四娘,我打听到了,她就在这里!”
聂四娘?
门人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脸一板把人往外推:“走走走,这里没什么你妹妹!”
“我妹妹就在这里,被你们大人掳来的!四娘,四娘你听到了吗?姐姐来找你了,来救你了——”
门人急忙把年轻女子拉进去,把门一关:“你要死吗?敢在我们大人门前这么闹!”
“我要见我妹妹,见不到妹妹我就撞死在这里……”
本来想威胁说再闹弄死你的门人脸一黑。
“怎么回事儿?”袁成海正要出门,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他离闹腾的女子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两名护卫挡在身前。
聂三娘隔着护卫看了袁成海一眼,往他的方向冲:“是你,是你抢走了我妹妹!我妹妹在哪儿?”
她的眼里有恨,被泪水遮掩,这么一番闹腾发髻散开,狼狈无助极了。
袁成海定定看了聂三娘一会儿,恍然:“哦,你是四娘的姐姐。”
有印象,但不多。
他对姿色平平的女子从来不怎么留意。
“我要见我妹妹……求求你,让我见我妹妹……”聂三娘由怒骂改为哀求。
袁成海不由笑了。
闹腾再厉害,也只是个浮萍杂草般的小女子。
对四娘,他还新鲜着,唯一的不满就是整日木着一张脸,死气沉沉,一个不注意还寻死觅活。
想到这里,袁成海心头一动。
看她们姐妹这么要好的样子,不如把这小女子留在四娘身边,或许四娘就识趣了。
“带她去见四娘。”
听到袁成海的吩咐,聂三娘哭声更大了。
她成功了第一步!
她做到了!
布置华丽的房中,一名佳人静静坐着。
她的眉毛是美的,眼睛是美的,口鼻脸型无一不精致,可一双美眸中却没有生气。
在她周围立着两名婢女,目光不离其左右。
一阵脚步声传来,珠帘轻响。
聂四娘没有向外看的兴趣,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嫌恶。
而聂三娘一眼看到了木偶般的妹妹。
“四娘!”她喊了一声,踉跄向前两步。
聂四娘慢慢转头,看向门口处。
“四娘,你认不出姐姐了吗?”聂三娘哭问。
“姐姐?”聂四娘木然的眼珠动了动,一点点有了波澜,“姐姐,真的是姐姐?”
她猛然起身,跌跌撞撞扑向聂三娘。
聂三娘一把抱住妹妹,放声大哭。
原来只需要这样,就能与妹妹在一起了。
原来这么简单!
不,这不简单,如果没有鹊兄弟的点拨,恐怕至死都没有姐妹相见的时候。
聂三娘哭着,不只为姐妹相见而哭,还为了那么多同伴或许不会白白死去的一丝可能。
袁成海等姐妹二人哭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四娘,以后有你姐姐陪着你,你也多笑笑。”
聂四娘在聂三娘怀中一颤,聂三娘咬碎了牙,看向袁成海:“大人不能放我们姐妹离开吗?”
袁成海冷笑:“你这小娘子有胆量进京寻妹,怎么还如此天真?你好好陪着你妹妹,以后不会少了你的富贵。要是打着带四娘离开的心思,别怪我无情!”
聂四娘猛然抬头:“不要伤害我姐姐!”
见木头美人有了反应,袁成海笑了:“你别再闹,自然不会亏待你姐姐。”
这个聂三娘来得好,来得妙啊。四娘从此有了软肋,寻死觅活也要掂量一下了。
至于这女子会不会心存歹意,他根本不担心。
这里是他的家,要是在家里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他坟头草早就老高了。
袁成海心情不错出了门,前呼后拥,护卫无数。
秋蘅提着一盒点心去了千松堂。
千松堂的丫鬟婆子忙里忙外,正为老夫人要进宫做准备。
“蘅儿怎么来了?”穿戴隆重的老夫人视线往秋蘅手中食盒落了落。
莫非是吃多了点心,终于长出孝心来了?
秋蘅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芳洲刚做了红豆糕和枣糕,还热乎着,拿来给祖母尝尝。”
老夫人嘴角不觉上翘:“什么点心不点心的,你有这个心就好。今日我要进宫去探望你大姐,正忙着,你先回吧。”
靖平帝对宫妃比较宽仁,哪怕是品阶不高的嫔妃,生辰时都有见家中女眷的机会。
一般来说,进宫去的都是当娘的。
秋蘅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递过去:“孙女就是听说祖母要进宫探望大姐姐,为大姐姐准备了一份礼物。”
老夫人伸手接过来,口中道:“去宫里不是什么都能带。”
打开来,是一对蝴蝶香佩。
如今香佩在京中掀起小小热潮,老夫人都有耳闻,一见这对古朴雅致的蝴蝶香佩,赞许点头:“你有心了。”
其他几个丫头怎么没动静?
老太太正寻思着,秋萱姐妹就结伴而来,纷纷拿出为长姐准备的生辰礼。
“去问问大太太,还有没有要为大姑娘带的。”老夫人吩咐婢女一声,把几个孙女打发走。
秋萱走在秋蘅身边。
自从秋蘅帮她摆脱了那桩糟糕亲事,秋萱就不再掩饰对她的亲近。
“难得的进宫机会,大伯娘不去么?”秋蘅一副天真模样问。
秋萱看了秋芙一眼,微不可察摇头,示意这个话题不好说。
反倒是秋芙直脾气,不觉得说到母亲身上有什么:“去年是我娘进宫的,回来后脸色不大好看,可能又和大姐起争执了吧。”
见秋芸和秋莹如锯嘴的葫芦一声不吭,秋芙撇撇嘴:“反正自从定了大姐进宫去就总吵。你不要那么好奇,宫里没什么好。”
秋蘅这乡下来的傻丫头,该不会憧憬进宫当娘娘吧?
秋芙想想当年绝食抗议的长姐,不由抿紧了唇。
大姐好可怜,当初祖母倒是不同意,奈何祖父和父亲、母亲都愿意。
要是她——秋芙摇摇头,慌忙把莫名滋生的恐惧驱赶。
不会的,祖母最疼她,几个姐妹中祖父也对她最好,真遇到这种事不会像大姐那样的。
“六妹。”秋芙喊了一声。
“怎么了,四姐?”
秋芙咬咬唇,罕有说了软话:“多谢你惦记着我姐姐。”
当年大姐那么伤心,把她都吓到了。此后多年,她只见过姐姐寥寥数面。
姐姐在那冰冷的高墙里,一定很寂寞吧。
秋蘅一笑:“应该的,我还没见过大姐姐呢,也不知道送的礼物她喜不喜欢。”
宫中,老夫人拿出秋蘅送的那对蝴蝶香佩,语气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炫耀:“是你六妹特意为你准备的,看看喜不喜欢。”
被老夫人注视着的是一位宫装女子,云鬓高耸,生了一张芙蓉面,正是秋大姑娘秋荷,如今后宫的秋美人。
听了祖母的话,她伸手把装香佩的锦囊打开。
芳洲早就知道有这一日。
没有人比她和姑娘更亲近,更熟悉。
每一次姑娘夜里离开冷香居,不知何时才归来,都是她为姑娘打掩护的。
她再迟钝,也知道姑娘夜里出门不可能是去逛街。
那去做什么呢?
她早猜到了答案。
而她能做的,就是听姑娘的话行事,豁出这条命在所不惜。
她也想为待她如女儿的陈叔报仇。
“姑娘,我能做什么呢?”芳洲拉着秋蘅的手问。
她抓得很紧,把秋蘅的手都抓疼了。
“听我说,如果我今日没回来,明日一早你就带着青萝去大福寺上香,去大福寺的路上……”
秋蘅仔细交代,芳洲不时点头。
“都记住了吧?”
“记下了。”
“那我走啦。”
“姑娘——”芳洲忍不住喊了一声,眼圈红了。
她想说你一定要回来啊,却怕给秋蘅压力。
秋蘅握了一下芳洲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我们一起做。”
秋蘅离开后,芳洲才无声哭了。
采芳洲兮杜若。
姑娘给她取名字时说,这是新学来的诗赋中的一句,杜若便是杜蘅。
以后阿蘅和芳洲会一直在一起。
携妓出游是文人雅士、风流纨绔都热衷的事。西城外的黛山平缓阔朗,有大片的蔷薇与杜鹃盛开,是这个时节游玩的好去处。
韩子恒在大牢中根本没受苦,可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苦和委屈,要去晦气,要发泄,于是约了三五好友去黛山散心。
仆从护卫,女妓俏婢,又搭棚帐又摆桌案,浩浩荡荡一群人占了不小的地方。
“子恒以前都带含芳,这是换人了?”一人端着酒杯,眼神轻飘飘扫过依偎在韩子恒身边的美人。
韩子恒一笑,捏了捏美人的脸:“总是那么一个多没趣,还是新人新鲜,是不是?”
“确实确实。”
一群人哈哈大笑。
芷兰任由韩子恒捏脸摸腰,见他的酒杯空了就默默添上酒水。
她牢牢记着纸鹤上的话,不需要她多做什么,只要让韩子恒尽可能多喝下酒水。
难道说折纸鹤的人就在这些人中,想灌醉了韩子恒找机会动手?
芷兰不动声色一一打量,总觉得不像。
还是在来玩的游人中?
偶尔有游人从不远处走过,芷兰忍不住投去目光,也觉得没可能。
别看韩子恒几人放松随意,实际上跟来的家丁护卫站了一圈,等闲人靠近不得。
芷兰心中百般猜测,面上不露异样,一杯接一杯酒水添得勤快。
不知不觉,韩子恒就比旁人多喝了不少。
灌了一肚子酒水,他站了起来:“你们喝着,我去方便方便。”
几人没有在意,随口道:“早点回来。”
韩子恒向着灌木茂盛的地方走去,一名护卫默默跟上。
选好了地方,韩子恒冲护卫摆摆手:“就在这儿等着吧。”
护卫停下来。
韩子恒走到那丛灌木后,伸手解开裤带。
放水的时候,能听到笑闹声传来,还有鸟雀因他的动静被惊得飞走,飞向高高的树木或天空。
韩子恒系好腰带,刚要转身,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
一切太突然了,那捂住口鼻的帕子又有着古怪气味,韩子恒连喊叫都没机会,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护卫等了一会儿不见韩子恒出来,试探喊了一声:“公子——”
没有人回应。
护卫眼神一紧,立刻大步走过去。
灌木后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水渍,证明着韩子恒之前确实在这里。
“公子出事了!”护卫高喊一声。
听到喊声的韩府护卫都冲过来。
“公子呢?”
护卫伸手一指:“公子在这里方便,好一会儿没出来。我不放心喊了一声没回应,过来一看公子不见了……”
“快去找!”
这时韩子恒的几个好友也过来了,一听韩子恒不见了,忙吩咐家丁一起去找人。
“怎么会好好不见了呢?”
“难不成遇到歹徒了?”
“可韩兄就是方便一下的工夫,还有护卫跟着,歹徒就得手了?”
几人越说越费解。
带来的几名女妓早已无人关注,芷兰站在其中,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掌心,才克制住急促的心跳。
韩子恒不见了!
一定是纸鹤的主人把他带走了!
这么说,纸鹤的主人早就藏在这里的某一处,耐心等着韩子恒一个人的机会。
难怪要她让韩子恒多饮下酒水,他真是胆大又聪明啊。
在芷兰心中,纸鹤的主人是位机智沉稳,武艺高超的神秘男子,甚至她直觉一定很年轻。
这个秘密,她会死死烂在肚子里。
而当众人分成几队四处寻找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爬到离灌木丛不远处的大树上,静静蛰伏。
约摸一个时辰后,寻人的陆续回来,个个脸色难看。
“不行,要把公子失踪的事报给老爷!”
原本一群人还心存幻想,能及时把韩子恒找回来。可山这么大,黛山之外还有群山,再耽误下去恐怕更难了。
派出两个人回城报信,剩下的继续寻找。
几个纨绔养尊处优惯了,靠两条腿满山找人受不了,却也不好离开,各自打发人回家传话。
殿前都指挥使韩悟接到儿子游玩失踪的消息,立刻带上一群禁兵出城,直奔黛山。
“韩殿帅来了!”等在原处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声。
很快韩悟就带着人到了近前,厉目扫过众人,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名纨绔道:“我们一起饮酒,子恒要去方便……”
“陪子恒一起去的护卫呢?”韩悟厉声问。
另一名纨绔忐忑道:“去找子恒兄了,还没回……”
“子恒在哪儿方便的?”
韩子恒方便的地方大家早都知道了,立刻给韩悟带路。
绕过茂密的灌木丛,地上那片水渍干得差不多了,但准确位置被大家牢牢记着。
“殿帅,就是这里。”
韩悟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看一看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不远处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粗壮枝杈稳稳托着一人。
那人弯弓搭箭,就在韩悟上前的瞬间,松开了弓弦。
她一直等待的真正猎物啊,终于出现了。
这声“阿蘅”,令秋蘅一时恍惚。
她与白大哥不只是少时相识那么简单。
她一个乡间丫头会识字,启蒙人就是白大哥。她还爱上了读书,那些书籍也是白大哥借给她的。
从十一岁山间初遇到此时京城重逢,四年时间看似短暂,却是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段时光。
这人生,也包括她在未来的那个大夏丰富、沉重的十年经历。
白大哥是失去了养父母后,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之一,另一个重要的人是芳洲。
至于秋家众人,对她态度好一些也好,差一些也罢,在她心里暂时还没多少痕迹。
但现在白大哥不再是山间道观教她读书识字的白大哥,而是康郡王世子凌云。而她,既不是无忧无虑的乡下丫头阿衡,也不是京中人眼里的秋六姑娘。
她是一把刀,一支箭,要尽己所能除去祸害大夏的妖魔。既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亦是心甘情愿。
而在此时的大夏去做这些,会有什么结局,她早就知道的。曾经她还担心会连累养父母,或是惹他们伤心,如今这些顾虑都没有了。
“凌世子。”秋蘅屈了屈膝。
凌云眼神暗了暗:“阿蘅,你是不是怪我一直隐瞒身份?”
“没有,凌世子是宗室子弟,出门在外不暴露身份是应该的。”秋蘅心中对凌云还是亲近的,直接问出疑惑,“凌世子有这么好的家世条件,为何去离京那么远的地方休养?”
凌云露出无奈的笑:“我自出生身体就不大好,随着长大渐渐好转,十五岁时却患了头疾。许是气候原因,去南边小住头痛会有所缓解,最后挑了令我感到舒适的随云县静养。”
“凌世子回京,是头痛之症好了吗?”
“嗯,这头疾来得没有征兆,好得也突然。”
“好了就好,恭喜凌世子了。”秋蘅真心为凌云感到高兴。
凌云想说还是习惯听少女叫他“白大哥”,却明白以如今身份并不现实,沉默了一瞬道:“阿蘅……变了许多。”
“家遭变故,人都会变的。”
凌云眼里有了自责:“抱歉,我要是晚些回京——”
秋蘅摇头:“就算当时凌世子在,变故还是会发生的。能再见到凌世子我很高兴,不过以后凌世子不要叫我阿蘅了,叫我秋六吧。”
凌云沉默更久,道:“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会记得。”
“那我去县主那边了。”秋蘅屈了屈膝,向前走去。
凌云喊住她,恳切道:“阿蘅,以后要是遇到难处需要帮忙,一定和我说。”
秋蘅听了这话,突然想到一个人。
不久前,她才从那位皇城使薛寒口中听到同样的话。
微一沉吟,秋蘅道:“倒是有件事想请凌世子帮忙。”
凌云眼里笑意流露:“你说。”
“凌世子要是方便,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京中有没有一位道号长清的道长。”
她认识先生时,先生已当国师很久,这时的先生按说应该崭露头角了。而凌世子在随云县就住在道观中,也是信奉道教之人,或许就听过先生的名号。
“不知这位道长多大年纪,身形样貌如何?”
秋蘅想了想,不大确定:“可能有七十岁了,身量中等,很瘦。”
她跌入深潭,从鹊湖中浮出,险些被皇城禁卫击杀。是先生洞悉她的来处,引她见国君,从此长居宫中。
她问过先生年纪,先生说他有百岁了,那现在应是七十左右。
这也是她推测先生在此时不会籍籍无名的原因,都说出名要趁早,古稀之年的先生总不会还默默无闻吧。
其实,七十岁的先生当国师都不早了。
“这个年纪,又知晓道号,找起来应该不难。”
“道号也许是别的。”
先生经历了城破南逃,大半国土沦陷,改了道号也有可能。
“那也无妨,古稀之年的道士本就不多,先按年纪打听,再确认就是了。”
“多谢凌世子。”
“阿蘅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道长?”凌云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这话的。
他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可他总觉得阿蘅对他疏远了,忍不住通过这个问题来判断自己的感觉有没有错。
秋蘅弯唇:“认识凌世子前就认识了。那时道长游历到随云县,教了我香佩制作之法。”
“就是阿蘅所戴的蝴蝶吗?”凌云眼神欢喜落在少女腰间垂下的饰物上。
这欢喜却是因为发现阿蘅对他还是亲近的。
“嗯,这就是香佩。”秋蘅取下蝴蝶香牌,递给凌云看。
“大巧若拙,雅俗共赏,香佩定会很快风靡京城。”
阿蘅的名声,也会随之传开的。
凌云目送秋蘅远去,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婢女领着秋蘅返回设宴处,悄悄打量一脸平静的少女。
刚刚世子与秋六姑娘交谈,她避至一旁,但一开始世子那声“阿蘅”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没想到世子与秋六姑娘是旧识。
当然她是不会去王妃面前嚼舌的,多嘴的下人或能讨一时好处,往往下场好不了。
“秋六姑娘回来了。”
热热闹闹的气氛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秋蘅很快被围住。
宴散回去的路上,看着秋蘅波澜不惊的样子,秋芙酸了一句:“六妹今日好风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寿星。”
秋萱嘴角一抽。
不是在郡王府的时候,张嘴就是“我六妹”了。
秋蘅也不在意秋芙的酸言酸语,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红豆糕吃起来。
这场生辰宴,她没有吃几口,肚子还饿着。
“六妹妹吃的是红豆糕吗?”秋莹想到那胡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明知故问。
秋蘅点头:“是啊,芳洲做的。”
“芳洲做的啊……呵呵,一定很好吃……”
秋蘅再点头:“确实很好吃。”
荷包里只放了两块,不够分,只好自己吃了。
秋莹没等来秋蘅的客气话,艰难移开了视线。
红豆糕的香甜味却直往人鼻中钻。
秋芙脸色隐隐发黑:死丫头一定是在报复!
之后几日,请帖如雪花飞进了永清伯府,全是请秋蘅去做客的。
而秋蘅在其中发现了一张不一样的。
“大人,大人,不好了!”
薛寒看着冲进来的胡四,神色淡淡:“鬼叫什么。”
“大人,不好了啊!”
薛寒抬抬眼皮:“说。”
皇城司面对的能有好事么,不好了才是正常的。
“秋六姑娘——”胡四一个大喘气,为自己没脱口而出“红豆糕”感到满意。
薛寒眼神微变:“秋六姑娘怎么了?”
胡四因薛寒的反应愣了一下。
刚刚是谁云淡风轻的?哦,是他们大人啊。
“哑巴了?”薛寒忍住想给一脚的冲动。
胡四咳嗽一声:“卑职刚刚在袁宅附近溜,哦,巡视,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秋六姑娘?”
“对,秋六姑娘坐着马车进了袁宅!卑职特意去问了袁家门人,说是给什么慧娘子去调香的……”
红豆糕好歹是伯府贵女,永清伯府再怎么落魄,会去给袁成海一个小妾调香?
不可能!
“定是袁成海那色胚垂涎秋六姑娘美色,打着为小妾制香的幌子骗秋六姑娘上门去。等秋六姑娘进了袁宅,那就是小白羊进了老虎口,完了啊!”
薛寒看情绪激动的下属一眼,大步往外走。
胡四忙跟上。
这边袁成海到了家门前翻身下马,正要走进去,就听身后一声喊:“袁大人留步。”
袁成海转身,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年露出疑惑神色:“薛大人?”
“对于袭击袁大人的歹徒,一直没什么进展,我想和袁大人聊聊,或许能有线索。”
“薛大人有心了,不如来寒舍小坐。”袁成海提出邀请。
他这时候回家,是得知秋六姑娘与慧娘一起回来了,正好看一看这位秋六姑娘生得什么样,抱着什么心思。
一个小姑娘主动登他家的门,要说是个清高矜贵的,他可不信。说不得永清伯想卖孙女谋好处,这被卖的孙女自己也是乐意的。
但与关乎他安危的正经事比起来,这点子事就要往后靠了。
“去贵宅就不必了。皇城司不比其他,容易引人误会,还望袁大人理解。”
“哦,是,是。那就去附近的茶馆坐坐。”
薛寒颔首,冲胡四使了个眼色。
胡四示意明白,留守在袁宅附近。
秋蘅这时已进了慧娘居住的院子,等待慧娘沐浴更衣的时候默默打量四周。
“秋六姑娘久等了。”一身清爽的慧娘走过来。
秋蘅围着慧娘绕了一圈,道:“再去屋外一下,尽量把干扰降到最低。”
越是繁琐细致,慧娘越对秋蘅的制香造诣深信不疑,甚至感动她的用心。
二人来到院中,秋蘅闭目轻嗅,慧娘莫名紧张。
“好了。”
“这就可以了?”慧娘有些不敢信。
秋蘅笑着点头:“独属慧娘子的气味我记住了,这就足够了。慧娘子是只要香佩,还是香丸也要一些?”
“用来熏香的香丸?”
“嗯。比起香佩,熏香的疗疾功效更好一些。安神消疲、静心醒脑、美容养颜,舒经活络……不同香药制成的香丸有不同效果,还能用来熏衣……”
慧娘听得心驰神往,两眼发光。
“要,都要!”
秋蘅展颜一笑:“等香好了就给慧娘子送来。”
“太感谢了,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慧娘子不必如此。对我来说,真正爱香之人,便是知己。”
慧娘听得心热。
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老爷的妾室,而在秋六姑娘眼里是知己。
秋蘅再把带来的盒子打开:“制香要一段时间,慧娘子先挑两枚喜欢的香佩戴着玩吧。”
慧娘再次道谢,挑选起来。
丽娘的院子就在旁边,从慧娘带着秋蘅回来就有消息传过去了。
“专门请来为她制香的?”听了婢女打听来的消息,丽娘秀气的眉深深拧起。
“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说是永清伯府的六姑娘。”
丽娘变了脸色:“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错,婢子特意问了门人。”
袁成海惜命,要进袁宅门的外人自是要问清身份。
什么情况?伯府贵女专门来为慧娘制香?
那贱人凭什么?
丽娘坐不住了,抬脚去了隔壁。
“娘子,丽娘子来了。”婢女来到慧娘身边,低声禀报。
“她来做什么?就说我正招待贵客,没空见。”
婢女得了吩咐还没走到院门口,丽娘就直接进来了。
“呦,妹妹招待客人呢?”
慧娘忍着厌烦扯出个笑容:“正准备送客人出门,回头再与姐姐说话。”
丽娘美眸往秋蘅面上一扫,暗骂慧娘愚蠢。
这样年轻可人的小姑娘也敢领到家里来,不怕引狼入室?
“这是哪家的姑娘,以前好像没见过。”丽娘举着扇子,轻轻扇了两下。
她们虽是老爷的妾室,因着老爷的身份,也会与一些太太打交道。
那些太太虽然心里看不上她们,面上还不是要陪笑。因而明知秋蘅身份,丽娘也不觉得需要敬着。
真正需要敬着的人,不会登袁宅的门。
“我是秋六。”秋蘅主动介绍了自己,看一眼慧娘。
慧娘暗恼丽娘搅了大好气氛,当着秋蘅的面不好流露,忍气道:“这是丽娘,住我旁边的院子。”
“丽娘子。”秋蘅友好打了招呼,对慧娘笑道,“慧娘子挑好了,那我就回家了。”
她伸手去合拢盒子,引来丽娘目光。
“呀,这么多香佩!”
比起香,丽娘更爱华裳美服,但不代表不爱。
漂亮的衣裳也离不开好看的配饰啊。
“秋六姑娘,我能瞧瞧吗?”
慧娘脸一沉:“姐姐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么?”
“谁说的?”丽娘一抬衣袖,幽幽暗香袭来,“我哪件衣裳都没少了熏香,怎么不感兴趣了?”
这一件件精美雅致的香佩,显然是外面买不到的。慧娘能有,她凭什么没有?
“自然能看。”秋蘅语气轻柔。
丽娘得意瞥慧娘一眼,拿起一枚香佩看过,又拿起一枚,越看越喜欢。
“丽娘子看完啦?”
“嗯,秋六姑娘的制香手艺可真好啊。”丽娘赞不绝口。
“那我回去了。”秋蘅把盒子一收,便向外走。
慧娘差点笑出声,走在秋蘅身边:“我送秋六姑娘出去。”
被甩在身后的丽娘笑容也一收,险些咬碎银牙。
她找老爷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