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梅裹着厚裘,靠在藤椅中。
她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些,但每次咳嗽,仍有血迹染在帕子上。
萧沉每日陪着她,不问朝政,不谈旧事,只同她说花、说月、说她童年在江南如何偷渡小舟、如何掉进池塘被罚抄女诫。
他像是怕她离去,更怕她忘记。
“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夜,我喝醉了吗?”
他一直问她。
她点头:“你说梦话。”
“说什么了?”
“你说,‘若是林婉儿为我披嫁衣,我便娶她’。”
萧沉一震,沉默良久才低声道:“那时我太蠢,竟不知道我这一生最该珍惜的,已经坐在我身侧。”
苏落梅笑了,笑中有怜悯,也有释然:“那时候我还傻。
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望向那一树红梅,眼神如雪:“可惜红梅开了,我却要走了。”
萧沉握紧她的手:“我不许你走。”
“你不是上天,管不住命数。”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如刀。
三日后,她的病情恶化,彻夜高烧,连御医也束手无策。
萧沉不眠不休守在她榻前,抓着她渐冷的手,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她眼神迷离,唇色发白,却忽然笑了。
“萧沉,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里你娶我,是真的喜欢我。
我们去江南,在西湖边种了满院红梅。
你日日采花为我织香囊。”
“还有呢?”
她眨眨眼,似乎想说什么,可话未说出,便静静合上了眼。
风过庭前,那一树红梅簌簌坠落,花瓣在空中旋舞,如她十六岁时嫁入王府的那日,喜轿飘香,红盖头下,藏着一颗滚烫的心。
她死后,萧沉守灵七日,未进食,未言语。
第八日,他将她亲手葬在红梅树下,立一块白玉碑,无名,只刻:“落梅一梦,来生莫见。”
此后,镇北王世子辞去爵位,削发着素,居于后山梅林,终生未再娶。
每年初春,红梅盛开之时,他都会坐在树下,为她读一本书——那是她生前最爱的《山居杂记》。
他说,她只是睡了。
读着读着,她也许就会醒。
很多年后,有旅人路过旧王府梅林,曾见一男子白衣布袍,独坐树下,面容清冷,双鬓斑白,身边落满花瓣。
有人问他在等谁。
他答:“等一个说来世不见的人。”
正文完番外一·重生:红梅未落一场大雪封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