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出现了母亲透明的身影。
她面无表情,脸色惨白,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
正一遍遍地机械地往返于马桶和洗漱台之间,马桶冲水的声音随着她按下冲水按钮而照常响起。
突然,她停下脚步,站立在原地,扭头看向了我。
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四目对视后,她又忽地消散。
直觉告诉我,母亲出事了。
这倏然涌上心头的思念让我红了眼眶。
此前我有着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可这些却在朝夕之间烟消云散。
我越想越感到恼怒。
这一切都是因为搬到了这个新家。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卫生间。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后,再次抡起大锤疯狂砸向这面墙,还怒吼着将家里的摆设尽数砸烂。
很快,物业的保安在深夜里再次敲响了我家的门。
三个壮汉破门而入后,看见我正歇斯底里地举着大锤乱舞,就像疯了一般。
没有等我冷静下来,我就被他们迅速制伏在了地上。
我奋力反抗,却被注射了镇定剂。
梦里,母亲转头低语的画面一直在重复。
我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母亲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她却猛地凑到了我的面前。
我被吓醒了。
刚恢复清醒,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努力睁开眼睛,一张痴呆的大脸紧贴在我的鼻尖。
“啊!!!”
我大叫着把他推开!
这时,我才发现。
病房里站满了身着蓝白条纹服的精神病人。
这一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明明没有病,却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惊慌失措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扑到门口,竭力地敲打起紧锁的病房门。
“放我出去!”
“我没病!
放我出去!”
护士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将门上的一道小铁窗打开朝里吼道。
“别叫了!
关在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病。”
我急忙辩解,“谁送我进来的?
我可以和他对峙!”
“当然是你的监护人!
否则我们医院也不会收。”
我愣住,难不成我父亲回来了?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那护士啪的一声,将小铁窗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我无力地坐在地面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烦躁地揉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被不明不白地被关在这。
我得出去!
我要去找我的家人!
我站起来疯狂地拽门,举起椅子将玻璃窗砸烂,想从那跳出去。
一时间,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期间还扯伤了几个来凑热闹的病人。
不多时,五六个医护人员从门外进来把我死死按在地上,又给了我一针镇定剂。
药效过后,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脚腕处被绑上了镣铐。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拿着记录册走到我跟前。
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赵岷笙,精神科主任医师。
“你的狂躁症发作,在病情没有得到控制之前,你都得被关在这。”
我紧紧抓住铁护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哀求他,“赵医生,我真的没病,我是被误诊,刚刚我的情绪确实很激动,可那也是因为我害怕。”
赵医生推了推眼镜,风轻云淡地说,“每个狂躁症患者都说过这句话。”
我听完这话,感到眼前一黑。
赵医生低头记录了一些东西后,正要转身离开。
我急忙喊住,“赵医生,那你至少得告诉我,是谁送我来这的?
入院签字的人是谁?”
赵医生停下步伐,并没有转身。
“你父亲。”
我的心也随着医生离开的脚步声渐渐坠入冰窟。
由于我大脑了病房,所以喜提单人间牢笼,耳边清静了许多。
此刻我躺在简陋的病床上看着天花板。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现在我的脑子比起在家的时候清醒多了。
之前已经快要模糊的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也许,父亲早在那个时候就不对劲了。
母亲和哥哥深夜上卫生间时,阳台上的灯是亮着的,父亲也没睡。
阳台和我的卧室在同一侧,只要阳台上的灯亮着,就透进我的房间。
我起床想把窗帘拉严实,一股烟味顺着风迎面而来,紧接着便听到了父亲小声讲电话的声音。
“你着什么急?
我答应你不会说出去的。”
“但我小儿子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听到父亲提到我,刚想把头伸出去听个仔细时,脑袋不小心撞到了纱窗上发出声响,父亲的声音也就戛然而止。
况且,自从母亲和哥哥发病以来,他都将此事瞒了下来,借钱用的也是其他借口。
我父亲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只有找到他才能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和真相。
我走到病房的窗边,看着医院外围高耸的院墙以及森严的守卫。
眼前紧要的事情,是先从这里逃出去。
可如果是父亲把我送进来的,他只要铁了心要把我关在这,按时给医院打钱,那我绝无出去的可能。
就算我没病,他们也会说我有病的。
除非我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