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商怀谏要选妻的消息不胫而走,太师府的门楣快要被各大媒婆给踏破。
来的更多,是那些说得上名字的达官贵人,太师府从未像今日一般热闹过。
商老夫人看着媒婆送来的画像,笑不拢嘴。
只是商怀谏年纪偏大,这个年纪大多数已经嫁人生子,选的那些,多是与商怀谏年纪相差十岁以上的。
“老夫人,你瞧瞧宁家这位五小姐,长得标致,性子温良,”媒婆四处看两眼,在老夫人耳边轻声说:“况且,这位宁小姐与陛下和长公主,皆无关系,不会受他们的掌控。”
商老夫人抬头看她,拿起宁小姐的画像仔细端详,看着面相是个良人,不过也不能妄下论断,“好好好,这般,明日老身安排个赏花宴,让诸位小姐都来瞧瞧。”
今日来的成百上千位,凡是商老夫人明里暗里拒绝的,明日是来不成。
来的那些,只有商老夫人看中的,算下来,不过十三个。
从家世、样貌等等,都是数一数二的。
商老夫人拉着管家说:“让人去那些小姐府中下请帖。”
管家在一旁,记住了商老夫人看中的那些小姐,请帖什么的,昨夜已让人连忙赶制出来,只要将几位小姐的名字写上即可。
商怀谏受了伤,今日睡到巳时末才起来,看见的场景便是那些媒婆挤满整个前院,前面的媒婆倒是有秩序,后面的便完全乱了套。
见他来,更是有几位地位高一些的媒婆,拉着他去看那些姑娘的画像,一个个都夸上了天。
许是因为在外人看来,太师这人并不好惹,这些姑娘的画像,一个比一个好看。
其中更有京城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的画像,听闻其对太师芳心暗许,为了太师,拒绝无数上门求亲之人。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走马观花般将那些画像一一看去,并没有一个能让商怀谏留下印象的。媒婆将她们夸的天花乱坠,他也只是敷衍地应着,隐隐有些后悔昨日赌气说的话。
看自己母亲乐呵呵的模样,他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叹一口气,出门离开。
太师开窍娶妻,很快传进宫中。燕译景听了之后,表面很是平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商怀谏这个家伙,他竟然真的……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
“陛下,这淮阴镇突然爆发瘟疫,仅仅一夜,便死了几十人。现在淮阴的百姓一个个要往外跑,臣怕他们染上瘟疫,不敢放出来。但只靠那十几个士兵,实在支撑不住。求陛下给臣一些兵力,臣定当将淮阴镇封锁起来。”
说话的,淮阴镇的知县。这位知县来的时候,更是沐浴更衣,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之后,才敢来京城。
他本应该先上告知府,可那知府早已被燕译书的人威胁,根本不敢管这事。更上头的官员,也是对他爱搭不理。
好在在京城碰到华应子,华应子又跑去长公主,这才能让他跪在这里将这事告诉燕译景。
而这瘟疫爆发,已过去十三日之久。淮阴镇本有百人士兵,如今也是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算下来,也只有十几个了。
“为何是你直接来见朕?”燕译景打量这位知县,按道理说,这事应该由知县上报知府,再由知府上报朝廷。
知县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出来。
燕译景啧一声,深邃黑眸看不出喜怒,他折下花瓶里的枝丫,“朕听闻,太师近来选妻,看来是公务不重,既然如此,便让太师去处理这事。让他带着两百将士去。”
知县呆在原地,这事实在也不用太师大人出手,“谢陛下。”
姜公公拿着拂尘,深深看燕译景一眼,无奈摇头叹气。
这时,外面跑来一个蓝紫色身影,华应子提着自己的行囊,喘着气,“臣华应子见过陛下。”
他抱着自己的行囊,“陛下,臣听闻淮阴镇突发瘟疫,臣想尽一份力,便让臣前去为那些百姓医治。”
“你不怕?”燕译景第一次正眼看他,对他产生一丁点兴趣。太医院那些人,听到瘟疫,恨不得离得远一些。这还是第一个,自己跑过来说,要去医治瘟疫。
“怕,但医者仁心,臣学医便是为这世间消去一份病痛,所以臣必须去。”华应子目光十分坚定,他一定要去。
燕译景开始欣赏起这位民间神医,他点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药材,即可去太医院取。”
“谢陛下。”华应子拿着自己的行囊,碰到知县时,他便准备好了马车和一些简单的药材。得到准许,二话不说又跑了出去。
燕译景无奈摇头,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他看着还在外面的知县,敛去脸上的笑容,“你且回去等着。”
“是。”
“去请太师。”燕译景漫不经心翻阅着那些官员的奏折,没有一个,上报这件事。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瞒情不报。
燕译景冷下脸来,燕译书,到底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将奏折丢在一旁,他捏着眉心,头隐隐有些作痛。
“陛下……”姜公公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燕译景摆摆手,“朕没事。”
他深呼一口气,风商怀谏过来时,又让人去请了知府与巡察使。一来一去,这两人到京城来,也要一段时日。
商怀谏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希望燕译景在意他娶妻之事,即便生他气也好,对他发火也好。
来了好一会儿,燕译景也没发现他,燕译景好不容易将那奏折看了进去,不想被人打扰。
等的实在有些久了,商怀谏才决定出声打断他,“陛下。”
燕译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循着声音看去,“太师来的路上,可知道朕为何让你过来?”
“臣不知。”
瞧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商怀谏心中的期待愈发膨胀。燕译景看向那个带路的太监,紧皱眉头,抿唇叹气。
小太监天真,不知道自己去请人,还要说明来意。触及到燕译景带有怒意的眼神,他着急给商怀谏解释,吓得咬住舌头。
商怀谏认真听完,心里那小小期待的石头,被水滴一点一点滴穿,留下一个极大的窟窿。
他低头,脸上的笑意也不见,微微晃头,嘲笑自己把在他心中的分量看得太重了。
“原来是这样。”商怀谏吸了吸鼻子,“臣领旨,明日便启程去淮阴镇。”
“甚好。”燕译景合上奏折,目光落在商怀谏悲哀的脸上,轻轻勾着唇角,“听闻太师要选妻,不知进展如何?”
商怀谏抬眸,那希冀的火光重新恢复生机,眉眼是压不住的笑意,他忍不住向前一步,语调上扬,“臣……”
不等他说完,燕译景说:“若是有中意的,但那位姑娘看不上你,可以请朕给你赐婚。”
“赐……赐婚……”商怀谏喃喃重复这句话,心脏宛若缺了一块。眼眶慢慢湿润,他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裳,无助绝望地闭眸“谢,陛下。”
燕译景偏头,不去看他。他捂住胸口,明明自己不是这样想,明明很是在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变了意思。
而他这个举动落在商怀谏眼里,便是他不愿看见他。
“是因为三王爷吗?”商怀谏遣散宫殿里的人,他站在燕译景面前,只想在临行之前,给自己讨一个说法,“陛下是因为三王爷,才对臣如此冷淡吗?”
燕译景下意识想要远离,商怀谏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愿放开,“陛下,臣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又如何。”燕译景将这么多年忍下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他来质问他,真是可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朕,可你所做的事,皆是在维护那个人。商怀谏,你所谓的喜欢,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想为燕译书求情而已。”
“臣真的喜欢陛下。臣做这些,都是因为喜欢陛下。”商怀谏将燕译景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炙热又剧烈地跳动着。他哑着声,目光温柔又深情,“臣这颗心,便是为陛下跳动的。”
燕译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心的位置,是商怀谏跳动的心脏。绯红悄悄爬上耳尖,他撇过头,怕自己在那温柔的眼眸中溺亡。
他咬咬牙,狠下心来,“你觉得你说这些,朕会信吗?”
商怀谏猫脚受伤看着他,他低下头,像霜打的茄子,“陛下不信,也是应该的。”
他不愿在呆在这,慢慢挪着自己的步子往外走,要推门离开是,他转头看着燕译景,问:“陛下,若是臣染上瘟疫,陛下会担心臣吗?”
“太师乃是国之栋梁,若是太师真的染上瘟疫,朕定会惋惜。”燕译景闭上眼睛,的确自己让他去淮阴镇,是自己太过任性了。看他那视死如归的模样,还是有一点愧疚与不舍。
他偏过头,有些傲娇地说:“还是会有一些,担心太师的。”
因为这一句话,商怀谏终于笑了,即便真的染上瘟疫,他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