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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前文+后续

文屹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死得好惨“啊!”众人惊呼了一声,纷纷后退。副将跟亲兵也迅速退到了闵汯安马边。“没想到,这个长相秀气俊美的小白脸还几分本事。”闵汯安暗暗诧异,一挑剑眉。岑守拙进去后就关上门。三文钱没跟着岑守拙进去,而是在门边躺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闵汯安朝靠门最近的掌柜抬了抬下巴。掌柜会意,忙凑近沾了口水戳破窗户纸。守在门口的三文钱也起身赶走掌柜,而是睁开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又接着睡。那掌柜往里看了一眼,便立刻像被虫蛰了一般转身飞快跑到闵汯安身边。“看见什么了吗?”闵汯安问。掌柜苦着脸:“没看清。”其实他看到原本亮堂堂的大厅起了一层浓雾,然后莫名其妙地背后发凉,就吓得跑回来了,怕闵汯安骂他才不敢直说...

主角:岑守拙杜纤纤   更新:2025-05-03 19: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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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岑守拙杜纤纤的女频言情小说《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文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死得好惨“啊!”众人惊呼了一声,纷纷后退。副将跟亲兵也迅速退到了闵汯安马边。“没想到,这个长相秀气俊美的小白脸还几分本事。”闵汯安暗暗诧异,一挑剑眉。岑守拙进去后就关上门。三文钱没跟着岑守拙进去,而是在门边躺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闵汯安朝靠门最近的掌柜抬了抬下巴。掌柜会意,忙凑近沾了口水戳破窗户纸。守在门口的三文钱也起身赶走掌柜,而是睁开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又接着睡。那掌柜往里看了一眼,便立刻像被虫蛰了一般转身飞快跑到闵汯安身边。“看见什么了吗?”闵汯安问。掌柜苦着脸:“没看清。”其实他看到原本亮堂堂的大厅起了一层浓雾,然后莫名其妙地背后发凉,就吓得跑回来了,怕闵汯安骂他才不敢直说...

《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死得好惨
“啊!”众人惊呼了一声,纷纷后退。副将跟亲兵也迅速退到了闵汯安马边。
“没想到,这个长相秀气俊美的小白脸还几分本事。”闵汯安暗暗诧异,一挑剑眉。
岑守拙进去后就关上门。
三文钱没跟着岑守拙进去,而是在门边躺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闵汯安朝靠门最近的掌柜抬了抬下巴。
掌柜会意,忙凑近沾了口水戳破窗户纸。
守在门口的三文钱也起身赶走掌柜,而是睁开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又接着睡。
那掌柜往里看了一眼,便立刻像被虫蛰了一般转身飞快跑到闵汯安身边。
“看见什么了吗?”闵汯安问。
掌柜苦着脸:“没看清。”其实他看到原本亮堂堂的大厅起了一层浓雾,然后莫名其妙地背后发凉,就吓得跑回来了,怕闵汯安骂他才不敢直说。
这层浓雾是岑守拙用来拦住众人好奇窥探的法术。
老鼠精跟着岑守拙走到桌边在他对面坐下了。
岑守拙皱眉:“我有些不明白,就算是点了菜,你也吃不了,如何满足你的心愿?”这个老鼠精修为散尽,都没法聚成实体,所以闻不到气味也尝不到味道。
老鼠精低头:“我看看就很满足,劳烦公子替我品尝佳肴。”
岑守拙正好饿了,便坐下来,慢悠悠吃了起来。
老鼠精目不转睛看着他:“我那情郎也喜欢吃这家的菜。”
岑守拙见她说得悲切,停了筷子,看了她一眼。
“你道我不守妇道,其实情郎出征前许诺回来就娶我,我才将身子给了他,没想到一次就怀上了。因他临行前说只去一个月,故我不忍心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以免他知道伤心,谁知他一去就是七八个月杳无音信。等来等去,我的肚子就大了。”老鼠精说到伤心处,竟嘤嘤哭了起来。
岑守拙一听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数月前出征去讨伐山贼的闵家军的遗腹子,心生怜悯,叹了一口气:“你何苦留恋人间,还是乖乖回去山中修炼吧,你与凡人原本就不能修成正果。”
老鼠精听了连连摇头:“公子,我与其他变成人形,迷惑凡人的妖怪不同。我跟这张小姐也算是有缘,她的身子才能和我的精魄一起生活这么久却不被人察觉。”
岑守拙被勾起兴趣,问:“你如何进到张小姐身子里的?”
“我在寂寞苦寒的山中苦苦修行了五百年却无法化成人形,听说人间繁华热闹,便想着下来见识一下,在城中东躲西藏游荡了几日幸得没遇上捉妖师。一日,我去张家偷食,刚好张家女主人生产。只是那女婴生下来竟然是个傻子,不会哭也不会呼吸。我见女主人哭得可怜,靠近查看,不知怎么地就进了女婴的身体。我一进去,女婴就开始哭泣呼吸。”
岑守拙点头,这皮囊的主人是个傻子,没有精魄,便是寻常人说的行尸走肉。所以老鼠精的精魄才能与这皮囊合二为一,完全缩在皮囊里,难怪他察觉不到妖气。
“主人欣喜若狂,视我若珍宝。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贪恋亲情和人间繁华,便滞留了下来。我也曾想过回到山中,只是已经与张家人产生了感情,每每要离开之时便怕娘亲伤心而不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逗留时间太长,竟然脱不出来了,索性就安心做凡人了。”
老鼠精不知道怎么失去了修为,才从皮囊里脱了出来。然后皮囊死了,它也再进不去了。如今皮囊已坏,即便老鼠精再找回修为也无济于事。
“你既然已经享受了人间富贵十几年,如今好不容易脱身便速回山中修炼去吧。莫再留恋。我念你虽然占用凡人的皮囊却也没有作恶,便不罚你了。”
老鼠精抹着眼泪说:“我只有三个心愿。求岑公子为我实现,我定安分守己再不作乱。”
又是心愿,又是心愿!要不是那贪财的祖宗们害得他被诅咒了,让他不得不护送这些妖怪回山中,他才不管什么心愿!岑守拙有些郁闷,看了看手腕上的黑线,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嗯,说来听听。”
“先请岑公子代替我和情郎把这些菜都吃掉。”老鼠精给岑守拙斟一杯酒。
“这么多!”岑守拙怪叫了一声。十大盘,她是要撑死他吗?
老鼠精可怜兮兮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然我会有遗憾。”
刚才的美味佳肴,吃饱了再吃就变成了蜡丸泥团。
后来吃撑了再吃,就让人痛苦不堪了。
岑守拙的速度越来越慢,撑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口东西塞进嘴,扶着像要爆开的肚子呻吟:“第二个愿望呢?”
“请您替我找到情郎,问问他为什么失信。”
“这个可以有。还有一个呢?”
那老鼠精脸色忽然阴森起来,咬着牙愤愤地说:“其实,我是被人害的,不是因为难产才会变成这样的。”
岑守拙扶额哀叹:若她是被人杀死的,家人怎么会那么平静,早去官府门口哭天抢地击鼓鸣冤了。许多不甘心死去的人都会产生被人害死错觉。就连他都见过不少。
只是,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得好好疏导。
于是岑守拙耐着性子问。“何人是凶手?”
“不知道。我生完孩子原本好好的,血也止住了,肚子也不疼了。产婆抱着孩子出去给我父亲看,昏睡中的我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忽然小腹剧痛然后大出血。我记得当时屋子里也跟刚才一样,忽然腾起大雾什么也看不见。等产婆进来的时候雾便散了。我脱离了张小姐的躯壳,修为丹也不见了。一定是有人趁我虚弱之时抢走修为丹,把我逼出来。求岑公子替我伸冤,找出凶手。”
“修为丹什么的,修炼个五百年又会有。反正五百年对于你也是弹指一挥间,何苦执着不放?”
“我不是为了修为丹,我用了张小姐的躯壳,顶着她的名字被人疼爱了十几年,如何能让她这么冤死?”
“查案什么的,我真的做不到,我又不是官府的人。要不,你托梦给龚王爷,求他给你伸冤?”
龚王爷全名叫龚玄礼,是当今皇上的堂兄。他被皇上分封在潭州为王,是潭州最有权势的人。
老鼠精跪下扯着岑守拙的衣角哀哀哭泣:“产房内外当时那么多人都没有看出来我是被人杀害的。我自己是个妖怪都看不出来,凡人如何能帮我破案?这世上,除了岑公子没人能帮我伸冤了。”
外面喧闹声愈来愈大,听上去时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岑守拙瞥了一眼窗外,怕棺材在外面停太久会招来什么别的东西,只能无奈地回答:“你让皮囊入土为安,省得人起疑,也免得张家人伤心。我尽量帮你满足心愿。”
老鼠精郑重磕了个头:“我情郎叫李勇。谢谢岑公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老鼠精说完便钻到寄妖伞里。岑守拙站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撑得难受。他扶着墙,撑着伞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喧闹了几声后,大家就忽然安静下来,默默看着岑守拙用孕妇一般怪异姿势捧着凸起的肚子走到棺材边。
“可以把棺材抬走了。”岑守拙对抬棺材的“八仙”说。
那些人相互交换了个将信将疑的眼神,躬身试了试。果然,肩膀一碰杆子,棺材就起来了。张家人千恩万谢,忙继续送葬去了。
在人群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冷笑声:“神棍,骗子,这些人竟然都被他迷惑了。”
这个时候,一般的女人都会吓得说不出话,或者对他崇拜得要死要活。岑守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女人这么说,所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被那张美丽的脸吸引了注意力。
“面若桃花,冷若冰霜。”岑守拙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字。
原本是个漂亮姑娘,就是穿衣服的品位实在是让他不敢恭维。
岑守拙叹息着收回眼,无意中对上了闵汯安探究的目光,忙低下了头。
闵汯安的眼睛从头到尾都一直盯着岑守拙不放。越看他越觉得岑守拙撑伞的样子太像那一夜被他“撞死”的那个人。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太诡异。现在想来,莫不是岑守拙为了讹诈夜间赶路的人设的圈套?只是后来岑守拙发现撞倒他的是将军府的人,觉得招惹不起就跑了。
刚才那些也多半是岑守拙早就跟张家串通好了,用了障眼法来讹钱的。
“来啊,给我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刁民抓起来!”闵汯安冷冷地说。
士兵们齐声应了,朝岑守拙扑上去。
岑守拙却把伞一收,人和伞就这么一起凭空消失了。
就连他那只头大眼大耳朵大,一身火红的长毛,像猫又不是猫的畜生小跟班也不见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闵汯安冷笑一声。这家伙不是开伞铺吗?他就不信这家伙还能让伞铺也凭空消失!


来了个抢生意的
岑守拙轻轻拍脑门,嘀咕:“啊,对,这么查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没有碍眼的了,该找人来帮忙了。”
他掏出一个鸡腿在手里掂了掂。
闵汯安有些哭笑不得:“我们俩都饿了一天了,原来他一直藏着一个鸡腿,这会拿出来是要故意馋我吗?”
两个小妖怪从架子后面探头探脑,看那细长腿和无数只眼睛,应该是两只蜘蛛精没错。
“你们帮我找点东西,这个鸡腿就是你们的了。”
那俩蜘蛛精面面相觑,然后小心靠了过来,嗅了嗅那鸡腿,然后口水流了一地。
岑守拙见它们张嘴就要咬,忙把鸡腿一收:“哎哎哎!先干活。”
那俩蜘蛛精用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瞪着岑守拙:“什么活?”
岑守拙指着那堆户籍册:“你们帮我把近十年难产死产妇的姓名、年龄、死亡时间、地点和住址都找出来。你负责北半城,你负责南半城。”
闵汯安有些不耐烦了:原来他是在找这个。他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一个,这是又要耗上一天吗?
只是他忘了,那俩蜘蛛精各有八条腿和无数只眼睛,比几十个人同时看还要快。只见眼前纸片翻飞,蜘蛛精腿上的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好像身边竖起了数面黑屏风一般,不消半刻,便各自拿了张长长名单过来,还顺便帮岑守拙把户籍册都整理整齐放回了架子上。
岑守拙接过那两张名单,把鸡腿冲它们一抛。那俩蜘蛛精接住鸡腿,然后撕咬着争夺着,躲到一边吃去了。
岑守拙一边看名单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们两个,吃完就回山里吧。不要留在这里了,太危险。别相信那些大妖怪们跟你们胡吹的话,人间压根就没有那么好,反而多的是比妖还险恶的坏人。”
那俩蜘蛛精相互看了看,点头应了。
闵汯安越发怒了: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明明有办法迅速解决,却偏偏要把他拖到精疲力竭才肯拿出真本事来。
岑守拙把名单收好,打开伞,那俩妖怪就钻进去了。平日一伞一妖是怕他们打架,今日紧迫,便只能这样了。
来到衡山脚下,岑守拙打开伞放出两个蜘蛛精。蜘蛛精朝他点头致谢,才消失在山林中。
闵汯安瞥见岑守拙手腕上有条黑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变短了一点,便微微挑眉问:“这是什么?”
岑守拙忙用袖子盖住手腕胡诌了几句:“这是我的修行印。修为越高,黑线越长。等它练成圈,我就成仙了。”
闵汯安自然是不信岑守拙的胡话,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暂且放下了。
岑守拙回到伞铺,发现难得回来的岑苟生竟然也在而且还是清醒着的。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岑守拙看了一眼天空。
岑苟生没理会岑守拙的讽刺,只管浑身紧绷,盯着前方。
岑守拙这时才发现家里还多了一个客人。
来的男人跟岑苟生年纪差不多,中等身材,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无害。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那人怀里鼓鼓的修行珠,还是因为他那笑容下隐隐涌动的阴鸷气息,让岑守拙很不舒服。他暗暗提醒自己:这个人可是个修行极高的捉妖师,而且来者不善,要小心了。
因为有岑苟生在,所以潭州城里一般不会有捉妖师逗留。滞留的捉妖师,要么就是来找岑苟生叙旧,要么就是来抢生意的。
对于抢生意的,岑苟生知道他们都打不过他和岑守拙,所以一般也不理会。
若是叙旧,岑苟生怎么会如此紧张?
岑守拙有些疑惑了。
“哎呀,这可是世侄?”那人一见岑守拙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哦,是来叙旧的?岑守拙朝岑苟生挑了挑眉。
岑苟生见岑守拙回来了,就放松下来,撇下来人自顾自拿着酒瓶走到廊下靠着墙坐下喝酒去了。
那人丝毫不介意岑苟生的冷淡,接着对岑守拙说:“我叫韦发财,是令尊的同门师弟。今日我路过潭州,特地来看看你们。”
岑苟生曾经跟岑守拙说过,他师兄弟里手段最狠毒的是韦发财了。难怪岑苟生的反应这么奇怪。岑守拙暗暗感叹自己的眼光毒辣,朝韦发财拱手就算是行礼了。
“听说世侄极有手段。”韦发财把岑守拙上下打量了一下,笑容下隐约露出了几分不屑,“怎么修行这么浅……。”
“惭愧,惭愧。”岑守拙笑了笑。
闵汯安意识到岑守拙跟别的捉妖师似乎有些不一样。别的捉妖师们都是巴不得多打死些妖怪好增加自己的法力,岑守拙却每一次都费尽口舌劝说妖怪离开,还要费时费力护送妖怪回到山中。
“此处妖怪甚多,既然世侄和师兄都不屑于动手,那我要不客气了。”韦发财眼里精光一现。
呵呵,原来是来抢生意的。岑守拙不咸不淡地说:“侄儿虽然不才,还是能管好潭州城的妖怪,就不劳您费心了。”
潭州城里妖怪虽多,却很少有出来害人的。他不想韦发财滥杀无辜。
韦发财没再纠缠岑守拙,却围着闵汯安转了一圈:“阁下是?”
闵汯安被韦发财看得很不舒服,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个也不劳您费心。”
韦发财连碰了两个钉子,脸上有些讪讪的,拱手告辞了。
岑苟生这才睁开眼,对岑守拙说:“虽然他打不过你,可是十分阴险狡猾,你千万要小心。”岑苟生看了一眼闵汯安,又说:“你们要互相帮忙。”
岑守拙哭笑不得:“爹,你糊涂了吧?这家伙不是我们的人。”
说起这件事,岑守拙也觉得奇怪。岑苟生对于闵汯安的到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抵触。岑守拙原本以为父亲会帮他难为一下闵汯安。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岑苟生把闵汯安和岑守拙的手拉到一起,郑重其事地说。
“爹啊,你是真喝醉。我和他算是哪门子的兄弟?我们家高攀不上。”岑守拙扶额叹息。再说,闵汯安身手再好也只是个凡人,凭什么跟他称兄道弟?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把手一抽,“我只有一个兄弟,叫闵汯广。”听说岑苟生常年在酒庄饭铺赊账,闵汯安觉得他如此热情多半是为了套近乎好让自己为他付账。
况且,他闵汯安可是堂堂潭州城最高武官之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卖伞的小百姓称兄道弟?
岑苟生一点也不生气,嘻嘻一笑点头:“好好相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岑守拙越发惊讶,正要追问,岑苟生看了看天:“还早,我再去喝一杯。”他丢下这一句,就摇摇晃晃走了。
岑守拙拿着两张名单,去城中挨个找苦主询问。他发现这些难产而死的女子,分散在城中各处,死亡时间和出生也都各不相同,没有集中在某个时段,光从这些也看不出联系来。
“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一个验尸了。”
闵汯安皱眉:“你道是个个人的尸体都会像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那般栩栩如生,别说十年,就是十个月,尸体也成了枯骨了,还有什么可勘验的?”
岑守拙笑了笑:“总是要看一看的。”其实他有预感,这些女人里面多少都会有几个像是张小姐跟李家少奶奶一样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尸体也就会像她们一样保存完好。
闵汯安虽然很厌烦这种事,可是如今他有求于人也没有办法。反正不管怎么样,挖坟验尸这种事他绝不会亲自动手!
因为那俩衙役跟着,岑守拙没费什么工夫就把那十几个女子的埋葬地点问到了,然后又半夜偷偷摸摸把她们都挖出来,还真发现了几具保存完好的。他把已经腐败的又埋了回去,把那漂亮的尸体挂了个纸条注明姓名年龄死亡时间。
闵汯安越发疑惑。一个月两个月能保存这么好,尚可以说是侥幸,一年两年还能像刚去世一般新鲜,就太奇怪了。
而且,若不是岑守拙这样一具一具挖出来,压根就不会有人发现。
“说吧,到底有什么古怪?”闵汯安用剑鞘压着一具刚挖出来的棺材的盖子不让岑守拙挪动。
岑守拙早想好了哄闵汯安的话,眨了眨眼:“听说西域有种药油,抹在尸体上,尸体上千年都不会腐败。我猜大概这些女子都是因为父母怜惜她们年纪轻轻就死去,所以花了大价钱买药油。”
其实岑守拙也有些疑惑:如果这些人都是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她们死后,妖怪都去了哪里?若是它们在城里飘荡,他没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全都那么乖,直接回了山中了?
闵汯安眯眼看着岑守拙。其实这种油,他也曾听游方术士说过,却没亲眼见到过,所以无法判断岑守拙话的真伪。
他只能暂且相信岑守拙,挪开了剑鞘。
岑守拙忙指挥小妖怪,便趁着夜色把尸体运回伞铺。
岑守拙的伞铺后院里摆满了外形新鲜无比的尸体,比隔壁的棺材铺看着还要诡异。
岑守拙发现,这些保存完好的尸体都是近两年去世的女子,莫非这里面也有联系?
闵汯安靠墙背手站着,默默看岑守拙折腾了一会才说:“你把这些女子都运回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莫非你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心癖好?如果你真的如此想要女人,我可以免费为你找些活的来。”
岑守拙不理闵汯安,而专心比较女子们的伤口。
这些女人的伤口外形都差不多。难道生产造成的伤口都一样?
岑守拙依旧觉得怪异,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对闵汯安招手:“高手,请您来看看。”
闵汯安不理岑守拙。
岑守拙干咳一声:“请您再好好看看。您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闵汯安冷了脸过来,飞快扫了一眼:“这是典型的撕裂伤口,没什么奇怪的。有些婴儿头特别大,造成的伤口也就大。”
“会不会是产婆技术的问题。好比说,这十几个产妇都是由一个或者两个产婆接生。而这俩产婆的手法都相似,所以伤口才会这样。”
“这算是一条线索,可以去打听一下。”
于是,岑守拙挨个去苦主家打听,却发现为这些女子接生的产婆都不相同。在这些产婆里,有经验丰富的老产婆,也有新手,按理说技术应该不一样。所以伤口如出一辙就更奇怪了。
闵汯安也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了,不等岑守拙发话,便叫人去传唤了城里有经验的产婆来询问。
闵汯安坐在伞铺的大堂上。产婆瑟缩着在堂下跪好,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岑守拙有些无奈:如今,怎么搞得好像闵汯安才是这家的主人,他倒像是来做客的了。
闵汯安动了动手指,立刻有随从上来拿着一块足五两的新银锭摆在桌上。
“本将军有几句话要问你。”
产婆被银锭的光芒闪得喜笑颜开:“少将军有什么话尽管问,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汯安问产婆:“什么情况下产妇会大血崩至死?”
“这个原因就很多了。一般来说,孩子只要生下来了,子宫会收缩,血就会慢慢止住。如果难产,孩子总生不下来,产妇就会一直流血。不过也有孩子生下来之后,有东西黏在子宫里出不来,也会造成流血不止。还有产妇自己体质虚弱,伤口无法凝血,也会大出血。如果产婆没有经验,让产道破损太大,也会造成大出血。”
“停。”岑守拙忽然叫了一声。
产婆吓得打了个哆嗦,闭紧了嘴。
岑守拙瞪大了眼睛:“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产婆不知岑守拙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看了闵汯安一眼。
闵汯安点头。
产婆才又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是有经验的产婆,绝不可能把伤口撕裂得太狠?”
“是的。一般就剪个小口子。”
“那要是肚子里东西出不来,就没有救了?”
产婆欲言又止。
闵汯安淡淡地说:“有话,你只管说。我们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只是作个参考。”
产婆深深行了个礼:“不是民妇要推阻,只是有些话说了,我怕是要被同行记恨。”
闵汯安看了一眼随从。那随从立刻又掏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产婆这才说:“罢了罢了,既然是闵少将军给我做主,我得罪人便得罪人。若是产婆会伸手进去替产妇把肚子里的东西,不管是活的死的还是零碎的都清出来,产妇就能止血活下来。”
“这个大家都知道?”
产婆忙改口:“也不是,要胆子大又有经验的产婆才敢这么做。若是产婆不知道,就只能看产妇的运气了。”
岑守拙暗自冷笑:也就是说,产婆就算知道如何救,也未必肯出手,宁肯看着产妇在痛苦中挣扎。
闵汯安气得脸发青,眯起眼来,整个大堂内便立刻杀气腾腾。
产婆吓得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息怒。也不是我们狠心,只是就算我们冒险这么做,产妇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到时候救不活产妇,反被产妇家人咬一口说是我们弄死了产妇,我们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不敢轻易动手。”
岑守拙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如果,真这么做,伤口是不是跟其他难产的不一样。”
“那也要看产婆的技术。一般生的时候就要剪开,如果产婆技术好,就不用再扩大伤口,如果情况复杂,又可能是要再剪大一些。”
“会不会造成撕裂得很严重的伤口。”
“一般不会,除非特别粗鲁。因为我们都知晓,如果撕裂严重,就算是子宫的血止住了,伤口的血也止不住,反而会加速产妇的死亡。”
岑守拙和闵汯安相互看着对方,同时意识到,李家少奶奶、张小姐的伤口全是撕裂的伤口,而且特别大。两家都请了附近最好的产婆,所以那些伤口不是产婆造成的。而且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也曾说过,她们生产时很顺利。为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接生的产婆都没提到过为产妇做特殊处理,为何她们的伤口会那么大。中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包括死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闵汯安对产婆挥了挥手:“今日我们问你的话,你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岑守拙关上了门,把所有人关在了外面,只留下他和闵汯安。
“莫非为两人接生的产婆隐瞒不报?”
“是该把她们叫来好好问问。”
“两人都死了,如何问。”
“问问家人,既然产婆察觉到异样,说不定会跟亲人提起。”
岑守拙想起方才那产婆吓得面无血色的情形:“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去问。”
闵汯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都没意识到,虽然依旧看不惯对方,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岑守拙怕闵汯安嘴里说不管,然后又暗地里跟着他,所以特意一大早就支着闵汯安出去买东西。
“两斤盐,一斤醋。盐要城北李家的,醋要城西老陈家的。别的店铺里的不好。”
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你敢使唤我?”
“你第一天来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岑守拙不怕死地抛着手里的铜钱。
闵汯安眯起眼盯着岑守拙,屋内气息瞬间森冷了许多,外面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忽然打了个冷战。
岑守拙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估计闵汯安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了。
闵汯安瞪着他好一会才接过钱走了。
岑守拙略坐了坐,便忽然消失了踪影。
他使了个障眼法,隐身大摇大摆从店铺里出来,然后直奔为张小姐接生的产婆家。那个产婆有个女儿,说不定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路过一家围墙外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探究,便听见围墙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妖怪,有妖怪。”
岑守拙抽了抽鼻子,那股血腥味里果然还夹杂着妖怪特有的恶臭。妖怪在人间逗留得愈久,做的恶越多,这种恶臭就会越浓烈。看来这是个恶贯满盈的妖怪。
一个黑影从墙上掠过,岑守拙退了一步,随手一撒。那细密到如尘埃一般的沙子便像一张网一样朝那个黑影扑去。
“嗷呜。”黑影惨叫了一声,落在地上。
细沙便悬浮在黑影周围,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把它困住了。
岑守拙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中年女子,看打扮像是产婆。她手中还抱着个孩子,衣襟上全是血。
岑守拙一挑眉:说起来那些难产死的女子们能自幼时就被妖怪附身,是因为体质异于常人。她们生下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有这种特质,难免有妖怪动邪念来抢夺。莫非张小姐和李家少奶奶都是被妖怪杀死的?


惹不起的随从
夜里闵汯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来是因为床太硬,二来是他在琢磨自己怎么忽然能看见那些东西了。进伞铺后,他没有吃任何岑守拙给的东西,岑守拙没机会下药。难不成只要跟岑守拙在一起时间长一点就会有这种能力?
听见外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闵汯安索性起身推门出去查看。
岑守拙光着上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个女子正在给他敷药。
“谁这么恶毒阴险,竟然在你背后捅刀子?”那女子忿忿骂着。
岑守拙一边龇牙咧嘴“嘶嘶”倒吸着冷气一边回答:“他也不是故意的,任谁第一次见到妖怪都会吓一跳。”
闵汯安以为岑守拙会借机在背后骂他,没想到却在替他说话。
一分神,他原本憋着的气便破了,轻如鸿毛落地的脚步声也瞬间沉重下来。
岑守拙惊觉身后的声响,回头。
瞥见闵汯安,他立刻冷了脸,朝闵汯安一抬下巴:“喏,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女子也同时回头。闵汯安才看清楚,原来女子是棺材铺老板的女儿。
真是冤家路窄!
“你这家伙偷偷摸摸躲在我们身后,莫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岑守拙愤愤地说。
杜纤纤哼了一声:“哟,是你啊,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这么阴狠了。”
她瞟了一眼地上的水桶对闵汯安下令:“去换桶水来。”
这个卖棺材出身的野丫头竟然敢使唤他!闵汯安一眯眼,周身杀气顿显。
岑守拙凉凉回望,等着闵汯安掀桌子。
闵汯安却只是攥了攥拳头,然后拎着水桶去打了一桶水来。
“把这堆衣服洗了。”杜纤纤一指地上那些脏衣服。原本在桌上打瞌睡的三文钱一听,立刻站起来,进去把它窝里的毯子拖了出来,放在那堆脏衣服上。
闵汯安深呼吸,拿起衣服走了。
岑守拙有些幸灾乐祸:“会不会太过分?”
杜纤纤坏笑了一下:“呵呵,他嫌过分就走啊,你不是正巴不得赶他走吗?”所谓旧恨新仇,那天闵汯安差点弄死她爹,今天又划了岑守拙一刀。她不好好折磨一下闵汯安怎么能解气!
闵汯安从小锦衣玉食,即便是行军之时也自有亲兵为他洗衣做饭,何曾做过这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如何下手。皱眉想了许久,他才咬牙跺脚:“罢了,终归是依葫芦画瓢,能难到哪里去。”他找来一根洗衣槌,折腾到天快亮才消停。
岑守拙原本背上伤口痛就睡不安稳,夜里还被闵汯安打架一般的洗衣服声吵得头要裂开一般,真是苦不堪言。只是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就算是流着泪也只能任闵汯安折腾完。
日上三竿,岑守拙起床出了屋子,发现满院子晾着破布条,愣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他昨天交给闵汯安洗的衣服。不但如此,井边的地上还散布着好多碎成块的棍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不该把这种活交给他这个武夫。”岑守拙喃喃自语,“娘嘞,他把我用来镇邪的十几根桃木棍都给打断了,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跟在岑守拙身后的三文钱看见自己的毯子已经破得如渔网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身酸痛才躺下的闵汯安听见院子里闹腾,便皱眉起来查看。
三文钱一见闵汯安立刻龇牙咧嘴低声吼叫了一阵才抽抽搭搭地叼起毯子走了。
岑守拙将手中的破布条朝闵汯安一伸,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闵汯安也火了,冷笑:“你要我洗衣服,我也洗了,你若再敢啰嗦,我就先杀了你,再一把火烧了你这伞铺和隔壁的棺材铺。”
岑守拙被他眼里的杀气吓得打了个冷战:惹不起,惹不起,要真把闵汯安逼急了,他没好果子吃。
杜纤纤从门口进来,瞥见满院子的布条,惊得张嘴结舌:“哇,今日有什么大法事?挂了这么多镇妖幡。”
岑守拙叹气:“你再看看。”
杜纤纤定睛细看,也气得咬牙切齿:“你这坏蛋,竟然把守拙哥的衣服全洗坏了。去做饭!我就不信,你自己也要入口的东西,你还能怎么使坏。”
岑守拙斜眼看着闵汯安:“听见没,还愣着干吗?”
闵汯安忍着气又进了厨房。岑守拙在外面坏笑着,抽出一张符咒。刚才杜纤纤提醒了他,他这里多的是稀奇古怪的妖怪,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闵汯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厨房里除了大米,竟然连一个鸡蛋都找不到。
坊间说岑守拙一向收费很贵。若是遇见那高门大户,赚缺德银子的商人,他更是狮子张大口。为何家中会穷成这样?
闵汯安想了想:算了,不找了,找到了他也不会做,既然只有米就熬个白粥吧。
不就是加水搅拌到熟烂,他堂堂一个少将军,难道这都做不好?
只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最近连绵的阴雨天气,柴都是湿漉漉的,死活点不着。厨房里不一会就浓烟滚滚。
闵汯安被呛得直流眼泪,忽然听见浓烟中有人说:“主人,你是打算不过了,要把这里烧了吗?”
这个低沉的声音好陌生,跟闵汯安在伞铺里听见的任何声音都不同。
“点个火都点不着,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那些本事都是骗人的。”那声音里满是戏谑,笑够了,才小声说了句,“着。”
刚才还冒烟的柴火立刻燃起浓浓大火。
闵汯安一挑眉:原来这里除了岑守拙,还有人会法术。
“收。”那声音又叫了一声。
满屋子的烟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聚成一条线往那声音来的方向流去,然后消失不见。
只一眨眼的工夫,浓烟就散得干干净净。
闵汯安这才看清楚,是那个叫三文钱的小东西站在门口撅着嘴把浓烟吸到了嘴里。
也就是说,刚才说话的是它了?闵汯安好惊讶。
三文钱看见闵汯安,吓得猛吸一口气,然后被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闵汯安靠近,想要细细研究。三文钱忽然朝他扑过来,快得像一阵红光闪过。他觉得脖子剧烈地痛了一下,便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闵汯安被绑成个粽子一般坐在椅子。
岑守拙、杜纤纤和三文钱围成一个圈,盯着尚在昏迷中的闵汯安。
“喂,我们总不能绑着他一辈子吧,门外还有他的一百多名亲兵守着呢?”岑守拙一脸苦恼。
“当然,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杀人灭口,等天黑了再把尸体拖出去毁尸灭迹。”三文钱阴森森地伸出一只小爪子狠狠握成拳。
“你要怎么杀他?挠死他?”岑守拙哭笑不得,乜斜了三文钱一眼。
三文钱郁闷了一下,放下爪子问:“那咋办?他要是把我当成妖怪抓回去,你会救我吗?”
“不会。”岑守拙回答得很干脆。
“你还说你是我的主人,竟然袖手旁观!”
“我这辈子做得最傻的事情,就是把你错看成狗,花三文钱买了回来。”
“那,要不然我把他打傻?”
“嗯,这个可行。他要是傻了也不纠缠我了。”
“打哪儿能弄傻他又不伤性命?你说吧,我来动手。”三文钱重新把小爪子又伸了出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研究闵汯安的杜纤纤心有不忍,忙出声:“我听龚郡主说过,她有一种能让人失去部分记忆的法术,叫什么催眠术。”
三文钱和岑守拙眼睛同时亮了:“哎?这个法子新鲜!”
“不过平日都是她找我,王府墙高院深,现在要怎么把龚郡主请出来?”
岑守拙摇头:“不用请,她已经来了。”他说完,猛然把后院的门打开,来不及躲藏的龚芳染便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忙抬头假装望天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三文钱利索地从闵汯安肩膀上跳下来,乖乖蹲在岑守拙脚边装小狗。
“进来吧,你都在门口蹲了一早上了。”岑守拙无奈地说。
“我是来看你有没有又在装神弄鬼欺骗百姓。”龚芳染干咳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从不涂脂抹粉也不熏香,所以身上没有香气。
其实从她站在门外的那一刻起,那些未成形的树妖便开始围成一圈对她评头论足。
“哎哟,这打扮,是正常人吗?”
“还偷窥,变不变态啊?可惜了这张脸蛋。”
它们叽叽咕咕啰哩啰嗦,说了一堆。
所以岑守拙想不知道龚芳染在门外都不行。
只是作为凡人的其他人包括龚芳染和杜纤纤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龚郡主总是跟着我不烦吗?你就没有一点别的嗜好吗?”岑守拙不答反问。
“成为我的研究对象,你应该觉得荣幸。”龚芳染哼了一声。
杜纤纤怕他们俩又吵起来,忙拦住岑守拙:“先说正事。”
岑守拙只能向龚芳染简短解释了一下,说闵汯安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需要让他忘了从现在起往回一个时辰的事情。
可是,龚芳染根本没有那么好糊弄,立刻发现了岑守拙话里的关键问题,皱眉问:“他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三文钱勾引将军府的纯种哈巴狗,被闵少将军当场抓住。闵少将军一怒之下要杀了三文钱,我们为了救三文钱,只能把他打晕绑了回来。”岑守拙指着三文钱,说得极其溜。
杜纤纤一本正经点头:“是的。”
“老子堂堂神兽……”三文钱原本想掀桌子,见龚芳染朝它看过来,也只能装出一副傻样朝龚芳染吐舌头,“汪汪汪。”
龚芳染信了,皱眉:“我倒是可以让他忘掉一些事情,不过恐怕没有你们要求得那么精准。”
“忘掉一些也行。”岑守拙作揖,“就劳烦龚郡主了。”
“你们先把他弄醒。”龚芳染用下巴指了指闵汯安,一脸肃穆地对岑守拙和杜纤纤说,“不过你们要答应我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
岑守拙和杜纤纤交换了个眼神:“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鬼怪蹦出来?她可是口口声声说不信鬼神的。”
三文钱跳上了闵汯安的肩膀,尾巴在闵汯安的鼻子下一扫。
闵汯安眼皮子动了动,醒了过来。
“你们偷袭本将军意欲何为?”闵汯安发现到自己的处境后,脸色冷得吓人,“莫非你们觉得这么根小绳子就能困住本将军?”
他眯眼一用力,那绳子便发出“咔咔咔”的怪异响声,眼看就要断开。
“快快快!”岑守拙拦住伸出爪子又要打晕闵汯安的三文钱催促龚芳染。
龚芳染掏出一个用绳子吊着的玉扣,伸到闵汯安的面前:“看着它,集中精神看着它。”
闵汯安盯着玉扣,安静下来,眼神渐渐呆滞起来。
“此刻,你觉得很困,所以安心睡吧。”龚芳染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岑守拙都觉得眼皮发沉。墙外远远传来女人嬉笑的声音,别人听不见,可是听力异于常人的岑守拙却听得十分清晰。他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下,刚才灌满了浆糊一般的脑子瞬间就醒了。
噗,有什么东西闷声落在地上。岑守拙转回头,发现三文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从闵汯安肩膀上倒头栽到了地上。
不仅仅是三文钱,闵汯安和杜纤纤也睡着了。
岑守拙意识到,闵汯安他们都中了龚芳染的催眠术,就连他刚才也差一点中招。他惊讶地望向龚芳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若是符咒和普通的迷药,他早就应该察觉,也根本不可能中招。
“催眠术,也就是心理暗示。”龚芳染却一脸不满意,“我的功力尚浅,总是牵连到旁人,所以不敢轻易用。”
“就这样?”岑守拙很怀疑,冲龚芳染一挑眉。若让人睡着就能失忆,刚才三文钱已经让闵汯安睡了一觉了。
龚芳染知道岑守拙不信她,凉凉看了一眼岑守拙,对闵汯安说:“在我数到三声,击掌之后,你会从沉睡中醒来然后忘记从现在开始往回一个时辰的事情。”
就凭这样一句话肯定不行?看来真的要想别的办法了。岑守拙暗自无奈扶额。
龚芳染却自顾自地倒数着:“三,二,一。”
“啪”。
她的掌声不大却让人精神一振。
闵汯安和杜纤纤他们不约而同睁开了眼。
“发生了什么事?”闵汯安迷茫地看着岑守拙。
杜纤纤也说:“龚郡主你什么时候来的?”
岑守拙张大了嘴:“你们真的忘了?”
闵汯安眯眼:“忘了什么?岑守拙,你又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绑着我?”
她的催眠术还真的起效了。岑守拙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龚芳染。
“快放开我。”闵汯安又要挣脱绳索。
岑守拙忙为他松绑:“我为了破案才绑着你做个实验。”
“休想糊弄我。”闵汯安冷笑,“你倒是说说看,绑着我发现了什么?”
岑守拙把绳子扔到一旁:“我知道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所说的为什么和她们家人不一致了。”
这件事困扰了他们许久,闵汯安理应很好奇,可是脸上却依旧古井无波,只冷冷等着岑守拙继续说。
岑守拙知道闵汯安不信,指着龚芳染:“凶手就是用了龚郡主的这种催眠术,把除了死者以外的人都催眠了,所以只有死者自己记得白雾的事情。”
闵汯安似笑非笑挑眉说:“难不成你认为龚郡主是凶手?”
且不说龚芳染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她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龚芳染没想到自己好心帮忙竟然还惹上嫌疑了,气得攥紧了拳,打算拂袖而去,不再浪费时间听岑守拙胡言乱语。
岑守拙摇头:“不,龚郡主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龚芳染松了拳头,看了一眼岑守拙。
“因为龚郡主没有杀人动机,从龚郡主那日跟我去张家的情形来看,她跟张家之前完全没有打过交道,不可能有仇。就算真有仇,以龚郡主的身份,也不需要亲自动手。所以,我认为龚郡主不是凶手。”
竟然是这个原因,她还以为他要说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相信她的为人之类的话。龚芳染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失望。
“我认为凶手是同样会催眠术的人。”岑守拙问龚芳染,“龚郡主的师傅在哪里?”
“师傅前不久回国了,已经不在潭州。”龚芳染没好气地回答。
“你可有师兄弟姐妹在潭州?”岑守拙不甘心。
“没有,师傅就收了我一个徒弟。”
“你师傅可有师兄弟姐妹在潭州?”
“没有。”
“你师傅的师傅可在潭州?”
“不在,死了。”
“你师傅的师傅可有师兄弟姐妹在潭州?”
“没有!”龚芳染提高了音量,“就算有,也老得不能动了,怎么杀人?”
“那一定是你师傅瞒着你收了别的徒弟。”岑守拙一脸肯定。
龚芳染不耐烦了,冷笑:“我来告诉你,你的这个推测哪里错了。”
“嗯?”岑守拙被激起了兴趣。
龚芳染又掏出玉扣。
岑守拙立刻跳开:“你休想又催眠我们,让我们忘了这件事。”
龚芳染无奈地说:“不是,我想让你看看,我这个玉环有多小。”
岑守拙遮住眼睛:“不看,别想骗我上当。”
龚芳染只能垂下手,收了玉坠坠:“我这催眠术虽然厉害,但是必须要靠近别人才能施法。刚才是因为你们都集中精神盯着我,所以一下都中了招。”
岑守拙放下手,皱眉思索龚芳染的话。
“产房里那么多人,我要想同时催眠所有人几乎不可能。”
闵汯安沉思了片刻,问:“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的催眠术极其厉害,所以能瞬间将屋子里的人全部催眠?”
“不可能,只要是跟我用一样的办法,就必须要对方看着手中的道具才能施法。况且,就算是催眠术运用到极致把屋子里的人一下全部催眠,总不可能把屋子外面的人一起催眠吧?如果做不到,我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用了别的办法。”闵汯安轻轻点头。
岑守拙轻轻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有所突破了,结果还是个死胡同。”
“你到底是想要让我忘了什么?才叫龚郡主过来用催眠术。”闵汯安转眼凉凉盯着岑守拙。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岑守拙打着哈哈岔开,“那个,刚才叫你做饭,你做的饭呢?”
“糟了,粥!”闵汯安一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厨房。
厨房里的水早熬干了,此刻青烟滚滚而出。刚才点不着的柴也被灶上跳出来的火星全部点燃,燃起熊熊大火。


各有无奈
岑守拙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他梦见小时候,父亲跟他说:“我捉了一世的妖,却发现人比妖可怕,你要小心人。”
他梦见自己眼睁睁看着母亲径直走到河里。母亲在被水淹没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母亲的眼里满是依恋和惊恐,然后便被滚滚的河水吞没了,任他如何哭叫也没有再露出水面。
“我要报仇!我再不要手下留情,我要把所有妖怪统统打得灰飞烟灭。”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着,却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他。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在耳边,又像在天边。
岑守拙想要探究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便一下睁开眼从沉睡中醒来。
大家见岑守拙醒了一起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眼神呆呆的?”原本还强忍着的龚芳染看见岑守拙平日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此刻像死鱼一般呆滞,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来了。
岑守拙立刻明白刚才他听见的是龚芳染的声音。
“你怎么哭了?”他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表情也有些僵硬,转眼直愣愣地看着她。
龚芳染停了抽泣,惊喜地问:“你好些了吗?”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岑守拙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哭了。”
龚芳染擦着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说你不好了,就什么都顾不上跑来了。心里一直很痛,眼泪也止不住。”
岑守拙柔肠百转,拉起她的手,想要好好安慰她,却忽然情不自禁地低头开始舔起了龚芳染的手。
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才是安慰她的最好方法。
龚芳染呆愣片刻之后,暴怒,吼了一声:“你真是太过分了!才醒过来就敢这样戏弄我!”
闵汯安和杜纤纤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的脑海里闪过同一个猜测,却不敢肯定。
岑守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自己的行为懊悔震惊得要死,却死死抓着龚芳染的手不放,舔来舔去没完没了。
“该死,她的皮肤好嫩,味道好好。啊……啊,不对,我现在应该马上停下来。我怎么能这样?”他在心里痛苦的狂呼,矛盾纠结得要疯了。
“你还没完了!”龚芳染已经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了,咬牙切齿地怒骂,“你这个泼皮无赖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只是虽然骂得大声,手却死活抽不回来,龚芳染恼羞成怒,扬起另外一只手,对着岑守拙脸上拍去。岑守拙头也不抬便接住了,然后慢悠悠抬头定定看着龚芳染。
闵汯安和杜纤纤吓了一跳,生怕岑守拙狂性大发打伤龚芳染。
龚芳染也被镇住了,跟他对视一动不敢动。她知道岑守拙的本事,更清楚,她过去能打倒岑守拙是因为岑守拙压根没想过要躲开。
闵汯安全身紧绷,预备着要是岑守拙要是有什么举动,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岑守拙踢飞再说。虽然他有求于岑守拙,可是龚芳染再怪异再亲民也是王爷之女。要是弄伤了她,他和岑守拙都没有好果子吃。
岑守拙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又低下头开始舔龚芳染的手。
杜纤纤无奈地捂住了脸。
龚芳染快气疯了,脸涨得通红。闵汯安忙对着岑守拙后颈就是一掌。
岑守拙终于松了龚芳染,又晕倒在床上。
杜纤纤忙把好不容易脱身的龚芳染拉着往外走:“今日非良辰吉日,龚郡主先回去吧。”
龚芳染怎么也是娇滴滴的小姐,哪里有整日跟岑守拙厮混的杜纤纤力气大。她虽然不愿意,却还是不由自主被杜纤纤推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杜纤纤长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自言自语:“可怜的守拙哥。这个诅咒真是太恶毒了。”
岑守拙晕了许久,又终于幽幽转醒,问:“我怎么了?”
“你被妖怪打了一掌,晕了。”杜纤纤回答。
岑守拙摸着剧痛的后颈,满脸狐疑:“是吗?那为什么我胸口不痛,脖子却像是要断了一般。”
“啊,那个,大概是你往后倒下时,磕到了。”杜纤纤打着哈哈。
岑守拙像是相信了,把这个事情抛开了:“韦发财呢?”
抱着胳膊站在门边的闵汯安这才出声:“我派人去追,可惜被他跑了。”追韦发财的人说,韦发财看着走得不紧不慢,却始终跟后面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让人总是看得见却追不到。最后,他竟然径直走进了一棵树里然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岑守拙摇头:“追上了也没有用,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别说是韦发财,就算是他,随便使一个障眼法也能把闵汯安的人甩开了。
“所有捉妖师都能看见妖怪吗?”
“也不是,像我这种天生就开了天眼的不多。没开天眼又要吃这行饭的,只能后天修炼或者用法宝。韦发财就是后一种。”
“嗯,现在看来韦发财最有可能是凶手。”闵汯安冷着脸说。
岑守拙挑眉:“怎么说?”
“第一,韦发财符合你说的凶手的各项特征,心狠手辣,又能看到妖怪。第二,他有动机,趁着妖怪从宿主身上分离之时,夺走妖怪的修行珠。妖怪死了,产妇自然也就死了。”
岑守拙摇头:“不不不。他如果只要修行珠,没必要费这个精神。因为寄居在人身上的妖怪修行都很浅。而且这种撞到被妖怪寄居的女人刚好生孩子的机会太少了,不值得。况且,如果韦发财是凶手,压根就不会让小妖苟延残喘,有机会跟我说话。真正的凶手留下妖怪,要么就是看不见妖怪,要么就是不够强没法打死妖怪,要么就是别有目的。”
其实闵汯安很清楚这一点,他方才只不过试探岑守拙。如果岑守拙有一点私心,完全可以公报私仇说韦发财是凶手。这样一来韦发财至少不能再大摇大摆地行走于各处了。
闵汯安不动声色接着问:“那你认为谁是凶手?”
“如果一定要说谁最有可能,我倒觉得那个虎妖有可能。”
闵汯安微微点头:是的,虎妖确实也有动机和能力。
“但是,它也被我排除了。”岑守拙话锋一转,“它妖气这么大,如果之前曾作案,不可能不被我察觉。而且它的动机是抢孩子,而之前并没有出现孩子失踪的现象。所以,这应该是它第一次受人怂恿来冒险。怂恿它之人很可能就是真凶,想要让虎妖来当替罪羊。”
闵汯安微微皱眉:“此人还真是阴险狡诈,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种本事和心智?”
“只能慢慢查了。”岑守拙叹气。
他咂了咂嘴,换做满脸疑惑:“话说,我被打晕了就打晕了,怎么满嘴的脂粉味?”
杜纤纤和闵汯安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默契地转开了头站起来。
“啊,我该去做饭了。”闵汯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
“哎,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岑守拙惊讶地眨着眼。自从闵汯安那次差点把厨房给烧穿顶之后,岑守拙再不敢叫他做饭。而闵汯安也不是那种会自动去做家务的人。
“嗯,天也不早了。”杜纤纤也这么说,然后走了出去。
杜纤纤就越发奇怪了。她哪一天不是在伞铺里泡到睡觉的时候才回去。
岑守拙问三文钱:“到底怎么了?”
三文钱不理岑守拙,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趴在了地上。
岑守拙叫嚷着:“啊呀,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不理我了。想我当年把你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时候,你多可怜。”
结果买回来,三文钱只管吃吃吃,叫都不叫一声。他还以为三文钱只是只狐狸跟什么东西的混血儿。
若不是几年前他捉妖时,三文钱忽然变大咬住了那妖怪的喉咙,三口两口就把妖怪吃了,他也要被它骗了。后来发展的方向就越来越奇怪了。他发现三文钱不但像人一样聪明,吃得一样多,而且还会说话会泡妞。
他从没问过三文钱的身世,只觉得那一定是个不得了的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夜里,杜纤纤本来想过来看看岑守拙,还没打开门,却从门缝里看见闵汯安从后门经过。
过去杜纤纤过去对闵汯安的家境的奢华和舒适还只限于想像。可是自从因为龚芳染的关系,去过几次王府之后,她才明白什么叫侯门大户,才能真正体会到,让闵汯安住在岑守拙这里,还真是委屈了他。所以,她一直对闵汯安执着地要留在这伞铺里受苦这件事觉得诧异还有着莫名的好感。
此刻见闵汯安悄悄出门,她觉得有些失望:难道,他一直都这样每夜偷偷回到将军府,只是她和岑守拙没有察觉吗?难怪他能忍受她和岑守拙的刁难。
杜纤纤想了想,溜到岑守拙房中偷了个隐身符,再跟上了闵汯安。
闵汯安一路快步径直往将军府方向而去。只是到了围墙边,他却不走大门,而是避开人眼目进了别院。
别院偏僻空旷,白天被将军府用来练兵十分热闹。到了晚上,这里却晚上寂静无人。
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黑黝黝的棺材,让从小就在棺材堆里长大的杜纤纤也心里发毛。杜纤纤意识到这些就是闵家死去的那一百多个将士的尸体,不由自主靠近闵汯安。她提醒自己不要靠太近,不然会被闵汯安发现。
闵汯安走到中间那个大棺材前,低头站了许久才单腿跪下。见平日冷酷嚣张的闵汯安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杜纤纤的心像是掉入一颗青梅,酸酸苦苦,还有些微微的痛起来。
“对不起,舅舅,外甥无用。”闵汯安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日要嘶哑许多,分明在隐忍着泪水和伤痛,“您和士兵们为国捐躯,惨死异乡。我却连送你们回故土安息都做不到。每每一想到你们还在将军府别院停着,我就心如刀绞。”
杜纤纤莫名其妙也红了眼眶。
闵汯安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我原想跟着岑守拙能拿着他的短处,等人命案一了,他还不愿帮我,我就胁迫他帮忙。可是现在……我却发现,越了解他,越欣赏他,越没办法这样做了,特别是这两日又出了那些事之后。”
杜纤纤叹息:虽然他有点不择手段,可是毕竟是为了这些死去的将士。想来她那时故意捉弄他,真是有些不该。
闵汯安站了起来:“舅舅放心,我会想别的办法让他帮忙。他……看着无耻无赖,其实是个好人。”
杜纤纤知道他要走了,忙转身离开了。
闵汯安浑然不觉自己被杜纤纤跟踪了,回到伞铺睡不着,便索性坐在院子里擦他的剑。
杜纤纤早回来了,站在门口望着闵汯安越发柔肠百转。她害怕自己现在进去,会让他起疑,便只能这样远远看着。
等到天边慢慢露出青白色,眼看着就要天亮了,她才扯了隐身符,装作刚起来刚到的样子,站在门边。
闵汯安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起这么早?”
杜纤纤笑了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闵汯安嘴角抽了抽,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闵汯安难得声音如此温和。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要对着杜纤纤,他就端不出冰冷的样子来。
杜纤纤走过去,斟酌了许久才说:“你不用太着急,守拙哥会帮你的。”
闵汯安有些意外,深邃狭长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杜纤纤。
杜纤纤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那时是我任性,让你受了不少苦。”
闵汯安不动声色,也不回答她的话,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伸到杜纤纤面前:“你去给他,叫他自己涂上。别说是我给的。”
“这是什么?”
“将军府特制的伤药,涂上不管多重的内伤,几日就好。”闵汯安看了一眼里面,“我出去办点事。”
杜纤纤攥着伤药发呆。
见睡了一整天的岑守拙从里面走了出来,杜纤纤把攥着瓶子的手一伸:“呐。”
岑守拙微微挑眉,无声询问。
“伤药。”
岑守拙咧嘴一笑:“还是纤纤对我好。”他拿着伤药进去,察觉杜纤纤还站在那里,回头问:“还有事?”
杜纤纤绞着衣角,有些扭捏:“守拙哥,你能不能帮闵汯安一次。”
“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岑守拙叹气。
杜纤纤上前身子扭成了麻花:“行吗行吗?求求你了。”
岑守拙眯眼看着杜纤纤:“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不,不,不。”杜纤纤涨红了脸摆手,“我只是觉得他这人虽然霸道也还算有担当。他求你办的事也是为了别人,算是善事。”
“他可不是为别人,是为他自己的舅舅,所以算不上做善事。”
“你帮不帮?”杜纤纤有些恼羞成怒了,走过来,扯着岑守拙的衣服,“我好少这么求你,你竟然不给我这个面子。”
“唉呀呀,捏死我了。我可是受了重伤的人。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这么狠心。”岑守拙装模作样叫着。
杜纤纤忙松了手,脸越发红到了耳根。
“小丫头片子,你求我帮忙的时候还少吗?”岑守拙无可奈何,“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来帮他求我。你别被他这种惯在风月里逍遥的公子哥骗了。他虽然还未成婚,说不定家中早有好几房侍妾。你何必把一颗真心捧给他糟践?”
杜纤纤恼了,跺脚:“不帮就不帮,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他成没成婚,有没有侍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看他整天在这里碍眼,想要早点打发他走。”
她说完赌气扭头就走。
岑守拙在她身后一连声叫着:“既然跟你没关系,你恼什么?”
杜纤纤早已出了门,她觉得有什么在晨光里一闪,眨了眨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停了停,便进了隔壁她家的后院门。
闵汯安静静站在树上,其实他没走远,不承想无意中听见了杜纤纤跟岑守拙的对话。
他刚才就怀疑杜纤纤跟踪了他,现在证实了。只是,闵汯安没想到她会帮他求岑守拙。他对这种小家碧玉一向是不屑一顾,一来是瞧不起她们的出身。太多这种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对他示好,他认为她们只是把他当作高枝来攀。二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必定是王侯将相之后,跟达不到要求的女人调情,只会浪费感情和精力。
他肯跟杜纤纤说话,只是为了在这里的日子好过些,早点说动岑守拙帮忙。
想得太入神,他没有防备到杜纤纤忽然冲出来,情急之下只能跳到了树上躲起来。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躲起来,大概是害怕自己震惊呆愣的模样被杜纤纤看见,或许只是近情情怯。
岑守拙好了,伞铺总算是又恢复了正轨。杜纤纤见闵汯安依旧心事重重,以为他还在担忧运棺材的事情,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闵汯安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便会以为那是风声。
正在沉思的杜纤纤心里一颤,想也不想就伸手覆住了闵汯安握着剑柄的手:“你别太忧心了,我会帮你求守拙哥的。”
闵汯安低头看了看杜纤纤的手:“你不怕我?不讨厌我了。”他刚才故意唉声叹气,只是想激一下她,让她过来跟他说话。毕竟,他还没试过主动跟女人说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见她果然这样紧张他,闵汯安的心忽然暖得像头顶的太阳。
杜纤纤不好意思了,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闵汯安反手捉住捏在掌心。
“你不怕我当然最好。”闵汯安脸颊发热,假装远眺,“我还担心你永远都讨厌我。”
杜纤纤红了脸:“切,我干嘛要怕你,反正你也是两只眼睛两只手,又不是妖怪。”
闵汯安带着笑意:“那倒是,我比妖怪要好看太多了。”
杜纤纤没想到平日一本正经的闵汯安也会这样,抽出手,慌慌张张地说:“总而言之,守拙哥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只要跟他交往时间长了,对你有了感情,你就算不出声,他也会帮你。”
岑守拙在屋子里瞅见闵汯安在专心跟杜纤纤说话,便贴了个隐身咒,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出门,他却扯了隐身咒。看他的方向是要去产婆家,只是特地换了个路线。而且,他走得漫不经心,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那日被韦发财偷袭的影响。
韦发财一直潜伏在伞铺附近,所以岑守拙一出门就跟上了他。
见岑守拙还是那样毫不防备,韦发财暗自冷笑:“果然还是年轻,不稳当。”
脖子上一凉,韦发财还没有叫出声,便被人扼住脖子狠狠按到了墙上。那只手力道惊人,韦发财觉得自己的气管仿佛要被捏断了,根本无法呼吸。
“谁!是谁偷袭我?”韦发财满心惊惧,嘶哑着声音问。岑守拙或者任何一个捉妖师都绝对没有本事能看破他的隐身符还能近他的身丝毫不被他察觉。不,应该说凡人和妖怪都应该没有这个本事,除非是神。
空气越来越稀薄,韦发财的挣扎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他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脸色由白转青。
他努力看了看远处,想知道是不是岑守拙。前方岑守拙慢悠悠远去的身影依旧清晰。
韦发财发现自己面前忽然多了一个黑点。只是他脑子糊涂得像灌满了浆糊,想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黑点慢慢变大,然后变成了一张尖尖的嘴。它从空气中慢慢浮现就好像从水面下冒出来一样。
韦发财觉得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努力睁大了眼,想要看清楚。
那长满獠牙的嘴越来越长,最后变成一张巨大的脸。这张脸像是狐狸,又好像是狼,特别是那种火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看着很骇人。
韦发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晕了过去。
那巨兽张开嘴,对着韦发财的脖子正要咬下去。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别伤他,毕竟是同行。只要教训他一下便行了。”
那巨兽松开爪子,韦发财就像是破布袋子一样掉落在地上。巨兽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红毛的可爱小兽,竟然是三文钱。
三文钱舔着自己的爪子似是有些不甘心。
岑守拙也显出身形来。远处那个“岑守拙”便忽然凭空消失了。他知道。不管他用什么捉妖师的法术都会被韦发财看破,所以便躲在了三文钱的浓密毛发里,再让三文钱隐身。
果然,这样一来,即便是他站在韦发财身边,韦发财也毫无知觉。
岑守拙看着地上的韦发财:“你要是被吓吓能收敛一点对你也是好事。”
他拍了拍肩头,对三文钱:“走吧。”
三文钱便跳上了岑守拙的肩头。
迎面走来一个人,戴着帽子压低了头,身体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样。
若真是大白天就醉成这样,哪还有记性能把帽子戴得这么端正?像岑苟生这样的高手喝醉了都会丢三落四。
岑守拙警觉,暗暗把手伸到袖子里攥住他的法宝,提防那人偷袭他。
那人却只是路过带起一阵香风,什么也没有做便走远了。
那香气沁人心脾,甚是好闻。
岑守拙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一个房间里。
他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下身的床褥子已经被血浸湿,滴滴答答沿着床沿滴下,一直流淌到岑守拙脚边。
岑守拙被鲜血猩红刺眼的颜色和扑面而来的腥味刺激得胃里一阵翻腾,不由自主瞪大眼睛退了一步。
门口的帘子动了一下,产婆端着水进来,瞥见床上的情形,惊恐地望向岑守拙。
岑守拙干笑了一声:“你别叫,你听我解释。”
那产婆扔了手里的水盆,转身没命地跑出去,杀猪一般的号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小魔头
岑守拙只觉得一阵钻心剧痛,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捂着眼直起身子,惨叫起来:“啊,我的眼睛,痛死了。”
“啊呀,大哥,你干嘛帮他挡着。”闵汯兰娇嗔地扭着身子。
原来闵汯安早预备着闵汯兰动手,所以夹住了闵汯兰的手指。
“呼。还好有闵汯安挡着,不然眼珠子都要被她戳出来了。”岑守拙松了一口气。
“你就让我戳瞎他然后挑断他的手脚筋放在我房中,给我玩几日嘛。”闵汯兰撒着娇。
岑守拙背后一阵凉:这真的是个五六岁的女娃娃吗?
“不要胡闹,赶紧跟奶娘回去。”闵汯安板起脸来。
闵汯兰愣在那里。
虽然她安静下来,岑守拙却有着不好的预感。
果然,闵汯兰忽然倒在地上,然后满地打滚:“不要不要!你凶我。我要去告诉爹和娘。”
闵汯安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岑守拙被那刺耳的声音吵得脑袋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我还要审他的。等我审完了他,再把他送到你那里来。”
岑守拙惊恐地望向闵汯安。闵汯安却不理他。
闵汯兰这才止住了哭,任由奶娘把她扶起来。
“你说话算话,不然就是小狗。”
“嗯,知道了。”闵汯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闵汯兰笑嘻嘻地把岑守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跟着人走了。
岑守拙松了一口气,努力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完了,完了,瞎了。”
闵汯安冷笑:“谁让你招惹她!”
“我哪知道你家的竟然还有比你还恐怖的魔鬼?”岑守拙痛苦地呻吟。
岑守拙虽然号称住在牢里,却其实是个带铁窗的小房间。房间还算整洁,而且每日有人送丰盛的饭菜来,还有人打来热水供他洗澡拿来干净衣服,简直比住在伞铺的时候还要舒服。
所以岑守拙倒也逍遥。
杜纤纤和龚芳染这次都没来找他,想来一定是闵汯安通知了她们。
想想闵汯安在伞铺的时候,自己可没少折腾闵汯安,现在闵汯安却对他这么好,岑守拙有些汗颜。
只有一件事,让他受不了。就是那个小女娃娃。她一天三次,按吃饭的点准时来看他。
“好好吃。不然太瘦了就不好玩了。”
闵汯兰隔着窗户用跟小狗说话的语气这样跟他说,让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岑守拙顿时胃口全无。他把盘子端起来,跑到角落里闵汯兰看不见的地方接着吃。
闵汯兰恼了,命令看守牢房的士兵:“放我进去。”
岑守拙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她要进来就麻烦了,到时候打又不能打,逃又没处逃,怎么办?
士兵嚅嚅回答:“少将军走的时候交代,除了他谁也不许进去。”
闵汯兰还是有几分忌惮闵汯安,所以撅着嘴不再出声。
听外面传言,闵夫人自从生了闵汯兰之后就一心向道,对闵汯兰疏于管教。闵将军老来得女自然对闵汯兰也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于是便养成了闵汯兰这蛮横霸道的个性。
岑守拙笑了笑:还是闵汯安了解闵汯兰,下了死命令,不然不知道闵汯兰会怎么折磨他。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带铁窗的屋子,不是为了禁锢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隔日,闵汯兰拿着个小盅来,踮着脚从窗户铁栏缝隙里递给岑守拙:“我的燕窝,给你吃。你别饿瘦了。”
她笑得纯洁无瑕,黑琉璃似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嵌在粉雕玉琢的脸十分可人。
岑守拙好喜欢,然后暗暗骂自己:“怎么说她都是个五六岁的女娃娃,是我太过小心了。亏她还拿自己的燕窝来给我吃,真是贴心哦……”
只是他每日大鱼大肉,刚刚又用过饭,所以实在是吃不下这些补品了。
“多谢小姐。我放在这里,等下慢慢吃。”他不好拒绝,只能这样哄着闵汯兰。
闵汯兰高高兴兴走了。
等她一走,卫兵立刻把小盅抢过去,全数倒在花丛里。
“干嘛浪费东西?”岑守拙问。
“少将军交代过,除非他叫人送来的东西,什么都不能给你吃。”卫兵倔强地回答。
“真是太死板了。”岑守拙哭笑不得。只是倒都倒了,可惜也无用。
一只猫儿跑过来舔了一口香甜的燕窝,然后立刻口吐白沫,在地上蜷成一团。
娘嘞!原来她在里面下了毒!
岑守拙惊恐得瞪大了眼睛。
卫兵却一点都不惊讶。
岑守拙压着心里的恐惧,冲卫兵赔笑脸:“那个,能不能放我出来喘口气?”
他打定主意,哄着卫兵开门然后头也不回先逃跑再说。
“不行。”卫兵凉凉地说,“少将军交代,他回来之前,谁也不准放你出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他岂不是要被折磨死在这里……
岑守拙猛地扑到门上,摇晃着铁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一日岑守拙正打盹,忽然听见外面嗡嗡嗡的响声,睁开眼一看,窗外竟然是黑压压的一片蜜蜂。门口的卫兵们早慌作一团,拼命地拍打着自己暴露的地方。
岑守拙忙坐起来,伸手撒出定妖砂。蜜蜂一只一只被定妖砂分隔开围在中间,像是一个个泡泡。这些小泡泡往外飞去,汇成大泡泡,带着这些蜜蜂消失在了远处天边。
原本躲在暗处得意坏笑的闵汯兰冲了出来跺脚跳着冲岑守拙叫:“喂,你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我的蜜蜂弄走了?”
闵汯广跟在闵汯兰身后也走了出来。
岑守拙皱了皱眉。虽然闵汯广年纪也不大,不过竟然跟着闵汯兰做这种事情也有些太过幼稚了。
“喂,别走神,说你呢!”闵汯兰扑到门边冲岑守拙叫了一声。
岑守拙没理她,转身走回床上,继续睡觉。
闵汯兰从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快要气疯了,拼命拍打着门:“你别得意,等我哥把你放出来,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有什么东西划过手背。闵汯兰吓了一跳,停了叫嚷,低头细看,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无数股沙子汇聚成的细线,从她身边的空中划过,就好像烟雾一般飘渺不定,却又像是有生命一般,最后汇成一大股,飘进了岑守拙的袖子里。
闵汯兰立刻明白过来,刚才包着蜜蜂的原来是这些沙子。
“哎?好玩,这些沙子竟然会自己回来。”闵汯兰兴奋起来,“喂,你把这个宝贝给我。”
岑守拙闭上了眼睛,发出细细的鼾声。
闵汯兰又恼了:“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装睡的岑守拙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这孩子,真是教得太不好了,骄纵无礼任性又蛮横,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没有任何优点。
闵汯兰见岑守拙完全不为所动,拿出块玉佩:“要不,我用这个跟你换?”
岑守拙抽了抽嘴角:还好,有点小聪明,也不算太糟糕。这块玉估计在王府里随手都可以捡到。
“妹妹,这是我们王府的传家宝,你不能拿来跟人交换。”一直沉默的闵汯广这才出声。
“不用你管。”闵汯兰瞪了闵汯广一眼。
闵汯广抿上嘴不说话了。
岑守拙暗想:他还看错了闵汯广了。闵汯广不是不管闵汯兰而是压根就管不了。
他故意微微睁开眼看了闵汯兰一眼。
闵汯兰把玉佩收了回去转身就走:“不换算了。”
岑守拙想她小孩子心性,得到了说不定转头就忘了,还如不假装同意跟她换了,让她玩几天,他也清净一点。等他离开王府的时候,再收回来。反正没有他的法术,这些沙跟普通沙子也没有区别。
岑守拙坐了起来,说:“我跟你换。”
闵汯兰背对着岑守拙坏笑了一下,把玉又拿出来:“喏。给你。”
岑守拙把装沙的锦囊放在闵汯兰的手心。
闵汯兰忽然沉下脸把手一收将玉佩和锦囊都收到怀里,退了一步大声喝道:“大胆贼人!竟然敢觊觎我王府的宝贝,欺负我是个孩子,想来讹我!我要去告诉我爹,让他把你乱棍打死。”
岑守拙皱眉:她大概刚才就想好了这招,就等着他上当让他有苦难言。只要把他打死了,这定妖砂就永远是他的了。这心机太深沉了,哪里像个孩子?真是比妖怪还可怕!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闵汯兰被岑守拙定定看着,有些恼羞成怒了:“再看,再看,打死你之前,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哎,好好的一个女孩子,竟然这么恶毒,真是可惜了。”岑守拙叹息了一声。
闵汯兰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只蜜蜂,停在了她的眼皮上。
“别动。”岑守拙立刻低声喝了一句。
闵汯兰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之后,吓得大哭起来。
守卫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只蜜蜂动了动把尾巴上的针对准了闵汯兰的眼睛。
“救命。”闵汯兰对着闵汯广哭叫着。
闵汯广一副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僵硬的样子。
一股细细的烟从闵汯兰怀里飘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钻入她乌黑的头发,集聚在额头上。
没有人察觉到,除了闵汯兰自己。她看了一眼岑守拙,见岑守拙悄悄对她比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便只能咬牙坚持着。
那蜜蜂抬起屁股正要对着闵汯兰的眼睛扎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飘在闵汯兰额头上的烟忽然聚拢,将蜜蜂包围住然后抬了起来。
岑守拙立刻将手指一收,定妖砂便把蜜蜂变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闵汯兰小脸上全是眼泪,惊魂未定。
岑守拙有些心软,伸出手给她擦干了眼泪:“别怕,就是只蜜蜂。”
闵汯广冲上来抱着闵汯兰对岑守拙说:“谢谢您出手相救。不然我真没法向父亲交代了。”
岑守拙笑了笑:要真有什么事,别说是闵汯广,就连他也没有办法交差了。闵汯兰跟他起争执后在他这里出事,怎么看都像是他为了报复闵汯兰故意驱使蜜蜂对她下的毒手。就算是大家相信他的清白,要是传出去他连只蜜蜂都对付不了,也彻底砸了他的招牌。
闵汯广哄着闵汯兰离开。
闵汯兰走了好远,发现怀里空了。
那锦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自己飞回了岑守拙的手中。
岑守拙笑嘻嘻把锦囊放回了怀里。
闵汯兰泪眼汪汪地回头看了岑守拙一眼,最后还是走了。
岑守拙却皱紧了眉头。刚才他分明把蜜蜂清理干净了,如何会忽然又钻了一只出来?况且若只是寻常蜜蜂,如何会听人使唤专门对准要害?
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要嫁祸于他或者在试探他的本事?
岑守拙低头看着指尖,拈了拈手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方才他给闵汯兰擦眼泪的时候,照理说应该会擦到被绞成的粉末的蜜蜂残骸,可是他的指尖却没有触到任何碎屑。
他掏出定妖砂,一催动咒语,那被磨成粉末的妖怪骨头和修行珠便悬在空中,亮晶晶的,仿佛夜里璀璨的星空。
各种妖怪的影子在沙子中若隐若现。
岑守拙定睛细看,果然在里面看见了蜜蜂的影子。
刚才那只果然不是寻常蜜蜂,而是只蜂妖。
也就是说,有一个能驱动妖怪的人刚才就在这里,他却没有察觉到。或许那个人现在还在这里也不一定。
他扑到门上,把院子仔细扫视了一遍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倒是门口的卫兵被岑守拙忽然的举动吓得一哆嗦。
他们方才见识到了岑守拙的厉害,也知道他只是不想越狱,不然分分钟就可以把这里所有人都放倒,然后大摇大摆出去。
才隔了一天,闵汯兰又来了。
岑守拙捂着眼哀号:“小姐,我这里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拜托你别来了。”
“不,我是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闵汯兰一本正经地说。
岑守拙放下手:“哈?小姐,你才六岁,六岁啊,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况且小人跟您身份悬殊,真的配不上你。”
“你等着我长大。再等几年,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在这期间,你不准娶任何人,不然我就弄死她。”闵汯兰不给岑守拙再说话的机会,决然说完转身就走了。
岑守拙苦笑:“这个闵汯安这么多天不露面,到底死哪儿去了?他要是知道我拐带了他妹妹,会不会直接把我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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