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兰台陆霄的女频言情小说《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由网络作家“谢兰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春祺和冬禧连忙上前拦住:“陆世子,请自重。”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陆霄就像发了疯一般,重重将两个婢女推开,而直冲谢兰台而去。一支袖箭,对准了陆霄,毫不犹豫就射了出去。他第一时间灵活地闪开。第二支箭,再次对着他射出。这一箭划伤了他的手背。一道血口乍现。手背上还泛起一阵麻麻的痛感,陆霄看着箭伤,脸上震惊之色不断加深:“你竟用箭对准我!“谢兰台,之前你说过的,只要我应下你提的要求,就会和离,和我一起离开,结果,你竟骗我?“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前世的谢兰台在经商时,是有些狡诈的小手段,但是她从来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可现在呢,她竟毫不犹豫射杀自己。这还是他爱着的谢兰台吗?他实在是难以置信。“谁规定的,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就不能骗你了?”谢...
《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精彩片段
春祺和冬禧连忙上前拦住:“陆世子,请自重。”
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陆霄就像发了疯一般,重重将两个婢女推开,而直冲谢兰台而去。
一支袖箭,对准了陆霄,毫不犹豫就射了出去。
他第一时间灵活地闪开。
第二支箭,再次对着他射出。
这一箭划伤了他的手背。
一道血口乍现。
手背上还泛起一阵麻麻的痛感,陆霄看着箭伤,脸上震惊之色不断加深:
“你竟用箭对准我!
“谢兰台,之前你说过的,只要我应下你提的要求,就会和离,和我一起离开,结果,你竟骗我?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前世的谢兰台在经商时,是有些狡诈的小手段,但是她从来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可现在呢,她竟毫不犹豫射杀自己。
这还是他爱着的谢兰台吗?
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谁规定的,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就不能骗你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讥诮反问:
“难道你就从未出尔反尔过?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必须言而有信?”
陆霄顿时哑口无言:
旁人都觉得他是君子端方,正义凛然,实际上,他也通阴私手段,于无人处,也会干一些不光彩的事。
是人,都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
“所以,那把火,是你放的?你借我的手,把他杀了?”
昨夜,他被送走,半路醒来发现自己在马车上。
所幸,他身上带了一把短匕首,悄悄把绳给割断,再把驾马车的车夫给打晕,抢了马匹,折回时天已微亮。
在没见到谢兰台时,他以为是半路遇上了歹徒,但细想一下又觉不对,因为马车正往京城方向赶。
这是有人要将他送回京城。
进城时,他看到县令带人去城南,围住了昨夜吊着沈九万的地方。
那边,已被烧成一片废墟。
他在边上观望了一会儿,瞧见县令着人挖出了很多焦尸块,吓得他那是浑身出冷汗。
而后他去了韩家,却发现韩家没人。
据韩家仆人说,韩家老夫人旧疾发作,已于昨日被送去京城医治,少夫人则回了庄子。
听到谢兰台回来过,他本能地认为:废园起火大概率是谢兰台干的。
于是,他杀回了半月庄。
重点,她竟想射杀自己。
这一世的谢兰台,怎变得面目全非。
几步之遥,谢兰台满脸寒霜,娇叱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立刻回京城,石头县发生的种种,忘一个干干净净,昨晚上发生过什么,也不应再深究……
“陆霄,深究的下场,你自己心里有数。前途不想要了?”
冷不伶仃,陆霄打了一个激灵,心下已顿悟:
自己被利用得很彻底。
聪明一世,今日,竟栽了一个大跟斗。
“你……你不光利用了我,还想赖账?”
他沉下气,重重咬牙,心头是如此的不甘,眼睛变得猩红,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
谢兰台轻扬小巧的下巴,眸光深深:“难道就只能任你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算计你?
“陆霄,现在,我再和你说一遍:我,谢兰台誓不嫁你。你休想骗我和离,再骗我当妾。你们侯府门第再贵重,我也不稀罕……”
不等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瘫坐下,看着渐渐失去知觉的手,怒声疾呼:“怎么回事?你……你在箭上抹了什么?”
竟说不清楚话了。
谢兰台一怔,这些箭上抹了东西了吗?
陆霄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她去把落在地上的箭取来,闻了闻,好像闻到了一些药味,转头问春祺:“这些新打造的袖箭,抹了什么?”
春祺忙道:“是姑爷叫人送来给姑娘防身的,我不知道。”
“没错,上面抹了药,是郎君吩咐的,说这些袖箭力量太小,杀不死人,所以让在重新打造的箭上抹了一些强效迷药。为的是帮您在受困时多争取到一些脱困的时间。”
是阿逐走了进来,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陆霄:“想不到他会逃回来,是小的派去的人大意了。请少夫人责罚。”
说着,他单膝下跪。
“不怪。起来吧!”
谢兰台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现在,那个人怎么样了?”
“世上已无此人。”
阿逐回复道。
“办得好,回头有赏。”
“不用。爷一直会赏我们。”
“他赏他的,我赏我的。春祺,去取50两银子。阿逐,你拿去分。”
春祺领命去取。
这一次阿逐没再客气:“谢少夫人。”
谢兰台看向地上的陆霄:“把这人送走,这一次不要再出差池。”
“是。”
阿逐将人拉走。
关于那些衣裳,他悄悄收拾了去。
春祺和冬祺都没有细问什么,但她们隐约知道姑娘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把陆世子耍得团团转。
谢兰台也不作解释,去见老祖母。
彼时,老太太正在指挥底下人收拾东西。
她过去问道:“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头住到谢居去,这里以后就是兰台的私产,我这个祖母不好多住,住城里好,与你近,你回来看祖母也方便……”
说着,她打住,认真端详:“你怎么又回庄子了?”
“韩家老太太生了急症,夫君昨傍晚将人送京城去了。他让我今日,由他手下护送着进京,我来是想问问祖母,祖母可要回京小住?”
她扶着祖母,柔声细问。
老太太说道:“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清明,得回去祭祖,韩老太太病了,你理应去侍疾。嗯,那就一同回去。”
“好。那等一下,我也去收拾一些细软!”
谢兰台点头。
有祖母同行,她心里会踏实很多。
谢兰台离开之后,老太太找人悄悄把冬祺唤来问昨晚上韩家是怎么一个情况。
冬祺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老太太不觉轻蹙眉头:
怪不得兰台会跑回来,看来等去了京城,必须找韩景渊问问清楚。
如果真是她老太婆看走了眼,这门婚事,当真得和离。
她一直生活在京城,几乎不来半月庄。
是以,对这个姓韩的,她完全不了解。
“刚刚我把小二叫来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一些。”
陆霄回答道:
“那小二说:韩家老夫人三十几年前开的铺子,以前在外头走南闯北,后来儿子儿媳没了,带着孙子在这里住了几年。等孙子长大了,又带着孙子出去跑买卖。
“还说,他们家有点钱,在京城也置了业。有时会去京城住,有时又会去江南住。现在,韩老夫人老了,大多时候都住在这边。孙子还在跑生意,偶尔才会回来看望老夫人一趟……”
总结:就是普通一商户。
“只要是简单商户的话,就好办了。这样吧……等一下,我们跑上门去,好好吓唬他们一顿,让他们主动退亲,这婚事也就吹了……”
谢云岚一听,安心了,接了一句话。
小门小户的,就怕惹上麻烦,更怕得罪高官。
陆霄虽然不屑这么做,但眼下已经别无他法。
“就怕祖母为了防止我们搞破坏,已在韩家附近安排了人手,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祖母这是铁了心,要误了五妹妹终身大事啊!”
谢云岚不觉长长一叹。
祖母看上去慈爱,其实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极难对付。
这么多年,她母亲就没在祖母手上赢过。
“表妹阻止五姑娘嫁人,当真是为了她好吗?还是你也想让姑父把她嫁给那老匹夫?”
陆霄一直看不清谢云岚是怎么一个心性,她心高气傲是真的,但平常时候,外头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所以,前世,他并不如何排斥娶她。
尤其是,在床上,她很放得开,新婚的时候,他的确被她迷上了,曾觉得姐妹共侍一夫,挺好。
他甚至希望等兰台生完孩子,可以和她姐姐讨教一下,如此床帷之间会更和谐。
“我当然希望五妹妹嫁得好。若非她是庶女,甚至可以嫁给表哥你的。我知道五妹妹从小喜欢你。可恨啊,身在大家族,庶女是不能配嫡子的……舅父眼界好,一定会给你攀得高枝.”
谢云岚很会说话,还故意挑陆霄喜欢的说。
陆霄听得心情顿时舒服了,脑子则转得飞快,“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宗达去引开老夫人派出来的人;你和夏安跑去和韩家说明情况,让他们主动退婚。你有把握吗?
“如果没有,我们换一换……”
谢云岚马上道:“你们调虎离山,我有法子让韩家打退堂鼓的……”
她可不想再被祖母的人捉了去。
对付一个小小韩家,她自认不是难事。
“好,等天黑了就行动!”
陆霄点下头。
*
天黑时,陆霄和宗达往韩记成人铺走去,在铺子附近果然遇上了半月庄的人,他们成功把人引走了。
另一头,韩老夫人搬出几块铺板,熟练地一块块拼上,正准备关门,一个脆生生的说话声响起:
“请问,这边是韩家的铺子吗?”
很动听一女娃娃的声音。
韩老夫人抬头望了一眼,来的是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小女娘,瞧这打扮,可不是小县城的风格,流光锦配玉琉璃的,只有京城的贵人才会有这种打扮。
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庸俗了。
小地方,穿得太明艳,就显得特别装。
“是韩家的,但关门了,姑娘要是买布料的话,过三日再过来。后三日我家不开张。”
韩老夫人随手想关门。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来的这位贵女,不是个善茬,她可没兴趣伺候。
被夏安给拦住了,叱了一声:“放肆,哪有客人还在,店家甩门拒客的道理。把你们这里能说话的人叫出来,我家四姑娘有话交代……”
这语气很是不善。
韩老夫人哼了一声,笑了,歪头打量:“小姑娘好狂的口气……行吧,明日我家孙子大婚,老婆子我今天心情很好,就听一听你家四姑娘想交代什么,进来吧!”
她往里进,慢慢悠悠,那举止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一点也不像商妇。
谢云岚由夏安搀着进去。
瞧着这铺子虽小,料子倒是齐全,好的,差的,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
铺内掌着灯,后门通着南院,且处处贴着大红的喜字,显得很是喜庆。
可见韩家是诚心结这门亲的。
“你就是韩老夫人是吧!”
谢云岚看出来了,这老妇气势很强,应是一个见过市面的。
“对。我是。姑娘有何赐教,请说。”
屋内本来只点了两盏灯,不亮堂。
韩老夫人又点了几盏。
“我是谢家四姑娘……今日奉我谢家家主的令,特来与你吱会一声,韩家和我家五妹妹的婚事不作数。明日,你们不必到庄上迎亲。现在,请你们把婚书取出来,当场烧毁……你们韩家给的聘礼,回头,我们必原物奉还……”
谢云岚开门见山,说得直截了当。
这不是在京城,她懒得装贤良淑德。
韩老夫人乐了,熄了火折子,怼道:“你这小娃娃,说的什么胡话,下巴没托住吗?我孙子和五姑娘的婚事,既有官媒,又有官印敲的婚约,怎么能不作数?”
“不作数就是不作数,你听不来人话的吗?我父亲早已把五妹妹配了高门大户,那可不是区区一个贱商可比得了的。我们谢家乃是百年世家,你们可高攀不起。”
谢云岚根本瞧不上韩家这穷酸的家境。
在她看来,嫁这种落魄户,倒不如嫁老鳏夫。
只要生下一儿半女,老鳏夫的财产就全是自己的了。
“哪来的狂妄小女娘,敢来我韩家上蹿下跳,大放厥词?”
一声夹着寒气的喝叱响起。
谢云岚吓了一跳,连忙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青袍男子走了过来,身姿昂扬,目光犀利,直直护到了韩老夫人面前:
“谢四姑娘,谢家百年传承的是书香、是礼法,你一区区闺阁女子,不修言行,不懂自爱,堂而皇之欺上门来,肆意毁人姻缘,谁借你的胆量?还不快滚,别逼我动手。”
这大概就是那个韩景渊了吧!
长得就像小厮。
谢兰台怎看得上这种鲁男子?
啊?
她的脑子,一下就蒙了。
韩景渊不是被沉塘了吗?
手脚都被绑着,怎么从水下挣脱,反过来救了她的?
“你,怎么逃脱的?”
寒意令她的上下齿止不住打架。
“先上岸,水里冷。”
韩景渊的声音也哆嗦了一下。
男人一手拎着她的后衣领,一手划着水,往岸边游去。
“快,去把郎君的斗蓬取来。”
岸上有人在喊。
水里的谢兰台,看到岸边的人,已经轻轻松松把谢靖等几人全部拿下,且全被倒吊了起来,就像沙袋一样。
谢靖愤怒地在大吼大喊:“放我下来,你们这群不懂尊师重道的匹夫,啊……”
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才老实。
另一个人手上举着一个火把,正在岸边照明。
冬禧急得直跳脚。
春祺跑去捡起姑娘刚刚解了扔在地上的斗蓬,这么冷的天,怕是要把姑娘冻坏了。
谢兰台脸上全是冰冷的河水。
她想转头看救自己的男人,却听到边上的船只上,有人在喊,“阿风,你醒醒,你醒醒,妈的,你要是敢死,我去把谢靖直接砍了。”
那张狂的语气,以及话里的深意,令她转头望去。
隐约之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咳,没死没死,我能闭气,娘啊……就是要冻死我了……咳咳咳……”
说话的人竟是那——阿风。
刚刚被扔下去的竟是阿风。
谢兰台弄明白这件事时,脑子又嗡了一下。
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她想要看向韩景渊时,他们脚下可以踩到河底了。
男人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她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
岸边的火把,突然就熄灭了。
浓浓夜色当中,夜风呼啸而过。
她冷得浑身颤栗。
湿透的衣裳和他贴在一起,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有滚烫的体温传过来。
光线太黑,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有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茶香,宁静致远。
下一刻,他一个纵跳,就带着她跳到了岸上。
那弹跳力,实在是惊人:自己与他,好像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挂件。
“春祺,马车上有干衣裳吗?”
韩景渊的询问声,沉静如水。
“有有有。”
春祺连忙应。
“服侍你家姑娘换一身干衣裳。换好。用斗蓬包住。会感冒的。”
“感冒是什么意思?”
“就是风寒。”
男人把她送进马车车厢,随即退了出来。
春祺和冬祺连忙钻进去。
“阿嚏阿嚏……”
谢兰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韩景渊守在马车外头,阿灰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身干衣裳,他们的马匹上,常年会准备一套干衣备着。
“爷,先把衣裳换了。不能冻着。”
“好,去生个火。我们需要烤一烤。”
“是。”
韩景渊麻利地换上衣裳。
火堆被架了起来。
他裹上斗蓬,坐到火堆边上,接过另一个手下递来的烈酒,几口下肚。
阿风收拾好也跑过来烤火,浑身在发抖。
韩景渊把酒袋子扔了过去:
“暖暖身子。”
“谢……谢……爷。”
嗓音在颤抖。
阿灰过来请示:“爷,那几个人,怎么处理?要不要送官府?让全京城的人看一看,堂堂祭酒大人,全天下学子的表率,干的都是什么缺德事!”
韩景渊对着火烤着手,不接话,头发还是湿的。
阿灰也不追问。
马车内,谢兰台冷得发颤,耳边听到那个男人淡淡落下一句:
“谢靖是个伪君子,喜沽名钓誉,最宝贝自己的名声,暂时不送官,把他吊上一晚上,去附近庄上找找笔墨,在他身上写上一对联……”
阿灰问:“那个对联怎么写?还请郎君示下!”
韩景渊想了想,一字一顿道:“上联:仗势欺人终自辱,下联:沉塘未果反遭羞。横批:自食其果。横批贴他脑门上……把人吊到明天早上,然后将庄上的人都叫过来看一看,他们家的好家主,干了什么缺德事……”
阿灰听着一笑:“是。”
去了。
谢兰台怔忡了一下。
这法子,对于谢靖来说,的确很侮辱人。
好法子。
韩景渊的胆子真是大。
一个乡野村夫,谁错他的胆子啊?
“春祺,扶我下去。”
她轻轻唤了一声。
“是。”
春祺先下去。
到车下候着,扶姑娘下马车。
着地后,谢兰台望着不远处背着马车坐着的男子,腰背板正,头发没散开。
现在的她披着发,春祺刚刚想给她绞干头发,但一时干不了,只能披着。
夜风寒冷。
她的身子抖了好几下。
“既然下来了,过来烤烤,暖和一点我们就回去。”
说话间,韩景渊站起转过了身。
火光里头,他半边脸颊泛着金光,半边脸颊陷在阴影当中,四周光线不是很亮堂,她一时竟还是没看分明。
韩景渊瞄见不远处,刚刚被使用过的火把,便走过去取来,重新点着,举在手上,让自己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充足的光线里头。
男人的眉目,就此无比清晰地映入谢兰台的视线:
剑眉,星目,眼神犀利,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透出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身姿雄健,肩背宽阔,就这样孤高地站在那里,竟有一种傲视一切的气势。
在这寂静的夜晚,男人深刻的五官烙进谢兰台的眼帘,却若一道惊雷,瞬间震撼了她的心湖。
那日,她看到的画像,本来怎个模样,已记不分明,等见到他,那张画像,却瞬间浮现于脑海,而面前此人,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不,比画上的人更俊美。
那日,她觉得,画像一定是美化了人物。
待见到真人,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
他竟比画像还要威武、俊朗。
“现在看清楚了吗?”
韩景渊勾了勾唇角,从容走上前,火把散发出来的光,足让他们看清对方:
“夫人日后可莫要再认错夫君了。”
“……”
谢兰台粉颊泛起层层红潮。
臊得厉害。
天呐!
老祖母竟……竟给自己挑了这么一个俊美的夫君。
几辆马车,鱼贯而出。
谢云岚被赶出山庄时,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他们从京城而来,是来收拾谢兰台,处理掉这桩不匹配的婚事的,结果,她被下了牢,吃了两天牢饭,受尽委屈,如今,连父亲和母亲都被赶了出来。
天理何在?
多少年了,半月庄一直都是谢家的,如今竟成了韩家的产业。
关键在于:明明谢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最后,夹着尾巴落跑的居然是谢家本家。
这是何等的荒唐?
“母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掉了吗?”
她火冒三丈,问坐在同一部马车里的父亲母亲。
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贱商驱赶,这事如果说出去,真会被人笑掉大牙。
“现在他们占了一个理字,又不能告他骗婚。这婚事是你祖母一手促成的。韩家有婚书,上面有两家家长的亲笔签字,还有官印。”
谢靖直按太阳穴,现在五内如焚,一团邪火在四下乱窜。
“韩家和县令县尉的关系,一定非浅,他们勾搭成奸,我们怎能让韩家白白夺了我们的庄子。这庄子可是所有庄子当中最好的一个……”
谢云岚咬着贝齿,不甘心被耍得团团转,更见不得好东西被那小贱人占了去。
“可你祖母已经把它陪嫁出去了。这老太婆,怎么就这么喜欢这小灾星?”
陆氏想不通,气得直抚心胸:“而且,他们还把沈九万伤成这样?等他醒来,这事怎么收场?”
谢靖也重重拍了一下车厢壁,路远迢迢地跑来,乞假这么多天,却没事办成,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谢云岚忽问:“祖母有没有被赶出来?”
“当然没有。那姓韩的可会拍马屁了。”陆氏长吸气。
谢云岚的眸子转动着:“爹,娘,祖母既然把这个地方当作了陪嫁,那她迟早会回京城,想要让五妹妹和离,总会有法子的。”
“可一旦韩家那小子和兰台圆了房,沈家如何还能愿意娶个残花败柳?”
谢靖想到,一旦得罪了沈九万,那些银子被收回,他干的那些事被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氏接道:“现在她病着,不大可能圆房。就算圆了,就让她去沈家当贵妾。沈九万批来的八字,就是她会旺沈家,肯定乐意收。”
谢靖觉得可行。
“又或者找人回京,把梅姨娘唤来治她。她妹妹也十五岁了,兰台要是再不听话,就把兰若送去沈家当妾。看她心不心疼妹妹。”
陆氏以为,谢兰台很敬重她娘亲,爱护弟弟妹妹的,用他们威胁她,或管用。
反正庶出的女儿,她有权处理。
谢靖也不疼爱:“嗯,可以一试!”
*
赶走了十几个不是庄上的人,山庄上的人员顿时简单了,也清静了。
老夫人被关在自己的院中,本来急得不行,后来听说孙女婿来了,还凭着嫁妆单和地契,把居心叵测的谢靖给赶走了。
听罢,老夫人抚手叫好:“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妙人!”
一般而言,中规中矩的底层女婿,见着当高官的老丈人,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可他不,这种敢和高官硬杠的人,必须很有胆识。
不,光有胆识不行,还得有底气。
他的底气来自哪里?
老夫人之前查过韩家,家境很是普通,但是,能让县令把人看管起来,这里头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底气在。
“这干脆果断的性子啊,实在是对我胃口。快快快,我要去见他……”
老夫人身边硕果仅存的乔嬷嬷忙阻止,笑道:“哪有老祖母去拜见新姑爷的道理?等着,奴婢去同姑爷说,等他整顿完庄子,就和姑娘一同过来拜见。
“三朝回门已过,但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总得让他过来给您敬一盏茶才行……我听说呀,姑爷来时是带了几车回门礼的,虽然这礼数迟了,但总归是补上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行。快去传话吧!”
她已迫不及待见这孙女婿。
*
平静下来的谢兰台,独自坐在房内床榻上。
门外头,韩景渊在院中和庄上的下人们说话,先是叮咛他们看护好庄子,后找人去给她抓药,同时吩咐人去搬回门礼,并着人去向老夫人回禀这边发生的事。
他处理事情,井井有条,看来不是那种不思进取、懒懒散散的纨绔弟子。
可他到底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新婚夜离开至今日才回来,已失了礼数,如今就算把回门礼补上,他们这段婚姻,总归是有了不可修补的裂痕。
接下去,他肯定会找机会同她说:要给外头那女人以名份的。
眼下,父亲逼和离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但他肯定不会轻易服输,如今,她自不能和韩景渊计较他外头有女人的事。
她嫁人,本不是奔着情情爱爱去的,重活一世,若再傻傻地纠结这些,就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这一世,她要的是竭尽所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助自己在这个世间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只要表面上,他能尊重她,他和其他女人的事,她可以忍下。
等她翅膀硬了,大不了和离。
正当思量,那个清凉的声音忽就近距离响起来:“夫人,药熬好了,来,喝药。等一下再敷一下眼睛。
她抬头看着那个黑色的阴影,坐正,摸索着伸出素手:
“给我吧!”
“坐好,我喂你。”
“不用,我……妾自己来。”
她和他虽是夫妻,但不必那么亲密。
日后,相敬如宾就好。
这会儿,她双目失明,不合适与他谈日后的相处之道。
回头,总是要谈一谈的。
“夫人和我见外?”
韩景渊睇着她,小姑娘目光清淡,冷静守礼,没有新婚妻子见到丈夫的娇羞讨好,言行中甚至带着几分疏离和谨慎。
那长发披肩的模样,掩着她本就娇小的脸蛋,显得格外孩子气。
“不是。”
她细声否定。
并无不快。
“那就别推辞。祖母刚刚着人传话过来,让我们过去拜见,今日权当是我们的回门日。理应拜见长辈……”
这会儿倒又是个讲礼数的?
谢兰台挺好奇啊,他生的是怎么一个奇特的心思,“可刚刚你把妾父亲、嫡母赶了出去?”
“混账东西也配喝我的茶?”
好狂妄的语气。
她无法想象,这个憨厚不起眼的男子,口出狂言时是何等神情。
脑子里不觉浮现了那日看到的郎君模样:敦厚的男子,也是花心的,果然啊,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世上啊,根本没有一生一世忠贞于一人的男子。
沈九万阴着脸,冷笑:“现在谢兰台被韩家娶了去,你来寻我求放过,是来添堵的吗?”
“韩家那边,我自会去交涉,但是,你这边我也得和你谈好。我不知道沈先生为什么非她不可,甚至愿意给了谢家几万两的聘礼。今日,只要先生愿意成全,我,陆霄便承你一份人情,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倾尽全力助你。”
说着,他起身深深一鞠躬。
沈九万哼了一声,语气傲然:“你一个区区侯府世子,凭什么让我成全?”
陆霄正色:“我今年二十,来日前程似锦,沈先生是皇商,借的是沈娘娘之力。可沈娘娘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还能风光多久?
“我有占卜之能,沈先生是来了石头县,可京城早乱成一锅粥。沈娘娘的小公主病了。今日先生就有可能得到消息。
“来日,你有大灾,非我不能助你脱困。这就是我的倚仗。我会是沈先生将来的贵人。”
说得神乎其神的。
沈九万嗤之以鼻,完全不信。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头有个仆人走了进来,禀告道:“九爷,京城密信,是宫里传来的。”
沈九万面色一收,忙忍着疼痛接过一个密信小竹筒,打开抽出一看,面色赫然一变,看向陆霄的眸光跟着一沉:
“你……竟知道嘉玉病了?”
嗯,这信,来得真是及时。
“我还知道嘉玉公主想嫁萧临,沈娘娘请先生去见,一是要治嘉玉公主脸上的疹子,二是想要助嘉玉公主在春日宴上成为萧临的正妻。”
陆霄的语气就是这么的笃定。
毕竟那是他前世经历过的事。
沈九万震惊,因为全中。
“你……当真能会占卜?”
“是。”
“我真有大劫?”
“有,春日宴你会有大劫,劫的因果来自嘉玉公主,和萧临有关。嘉玉公主会被罚,先生会被暴揍,皇商的身份会被卸掉——皆是小北王动的手。”
当年,陆霄根本不明白:
为什么小北王萧临要找沈九万和嘉玉公主这对舅甥的麻烦,把他们整惨了。
直到他被萧临斩杀,知道谢兰台是萧临的恩人,才明白:原来人家是在帮恩人报仇。
而这手段,用得极巧。
这一世,如果他再迟一些,一旦让萧临见到兰台,搞不好兰台就会被萧临抢走。
沈九万一听,头皮发麻,想到小公主的执拗劲儿,再想想传说中高不可攀的萧临,出事的概率的确很大。
“好,只要你助我躲过一劫,谢兰台我可以不娶。”
保住富贵比较重要。
“那给了谢家的那些银子……”
陆霄没提,让他自己接话。
“只要你助我躲过一劫,那银子我不要回。”
沈九万是老狐狸,非常懂事。
“成交。”
陆霄满意,自己的第一步走得相当完美。
现在,他要去找韩家。
当然,去之前,他还得找一找韩家的仇家。
用敌人的敌人去对付敌人,他才能坐收渔人之利。
*
下午,陆霄让沈九万派人找到了韩家的敌人李家,并说服对方去找韩家麻烦。
傍晚,李家跑上了门去寻衅滋事。
陆霄坐在马车内,通过车窗往外看——韩景渊正在铺子里招呼客人。
李家人过去,抓着韩家人又哭又闹,闹得不可开交。
陆霄躲在车内,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事情是这样的:
邻县李家有女唤李香,意外邂逅韩景渊,一见倾心,回家同李父说了。
李父着人来求亲。
韩家不答应。
韩景渊成亲第二日,李香上吊自杀,救回来了。
李家老太是第一个瞧见乖孙女上吊的,直接吓死。
这几日李家在办丧事,无暇来找韩家麻烦。
陆霄一查,真是天助我也,请人去怂恿他们去闹事,让韩家负责——当平妻,或当妾,都可以,反正就是要咬着韩家不放。
陆霄知道,兰台最恨男人负心薄幸,只要她对韩景渊失望透顶,这事就好办了。
“表哥,这样闹,当真管用?”
谢云岚跟着边上,表示怀疑。
“管用。不管是老祖母,还是兰台,都厌恶浪荡子。兰台一旦看清此人的本来面目,和离就能水道渠成。”
一顿,他又道:“我还听说李家有个儿子在石头县城外的龙甲营里当兵。最近,小北王就在营中,那人最是护短。知道有人负了营中将士的妹妹,必会来帮衬。
“等着吧,好戏要上演了。韩家没好果子吃的。”
陆霄说得信心满满。
“你说小北王在营中?”
谢云岚的美眸顿时发亮,芳心为之怦怦而动。
“对,太妃身子抱恙,小北王被调回京中侍疾,同时皇上还责令他到龙甲营帮忙训练一个月。”
陆霄微微笑:“等着吧,韩家必会惊动小北王的……”
“我想见小北王,表哥,你能马上引见我见小北王吗?”
谢云岚激动啊,恨不得马上见到对方。
“那不行,等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我才会帮你嫁小北王,否则,一切免谈。”
陆霄断然拒绝,瞧见衙役已经过来把人带走了,心下很是得意:
韩景渊,叫你张狂。
这一次,看你摆脱得了这逼婚的局。
那姑娘虽未死成,可这寻死觅活的名声已传出去,你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
那和,韩景渊在干嘛?
在军营。
他留在这边另有一个任务,就是训练这一支骑兵。
他们是皇帝的亲兵。
本来在京城附近拉练,为了方便他照看祖母,才拉来了这里。
白天他在营中忙了一天,傍晚,他想回半月山庄。
正准备离营,管家匆匆赶来,冲戴着面具的他禀道:
“郎君,铺子那头出事了。李家那位小女娘因为您娶妻,上吊未遂,却吓死了李家老太。如今李家找上门来,又逼又闹,要让郎君娶李香:把阿风和老夫人带去了衙门。”
阿日听着咋舌:“怎把阿风抓了去?”
“李家好像以为阿风是您。李家不知道韩郎君长什么模样,那日成婚,您坐的是马车。”管家道。
韩景渊眼神一眯,顿悟:“李家怕是被人挑唆了。”
“怎么说?”管家问。
“把阿风认作是我,谢靖他们就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还是冲着逼和离来的。
就这时,门外头一阵声响传来,“让我进去,属下要见小北王,小北王,属下有事求见。”
韩景渊听着,高声问:“何人在外喧哗?”
阿灰跑来道:“禀郎君,是一个百夫长。”
“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百夫长进来跪地道:“启禀小北王,家中幼妹被一韩姓郎君相骗,错付真心,自杀未遂,却吓死了老祖母。
“奈何今日,幼妹再次寻死昏迷,偏韩家不肯负责,还请小北王为我妹做主。
“属下之前立过一个功劳,今我愿以此功劳,求一个恩赐,以助幼妹,心愿得偿。”
韩景渊惊愕:“……”
还真是人在营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平白无故,他成了薄情郎?
还遭了部下逼婚!
“此事,本将知道了,这就去瞅瞅,保管给你们一个交代。”
韩景渊满口应下。
总得去查明白!
这不清不楚的锅,他可不背。
谢兰台坐马车离开前,去见了韩老夫人,“祖母,刚接到消息,家中老太太发高烧,我甚是挂心,必须去看一眼,就怕有人伤害老太太。”
老夫人并没嫌她事多,只是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样,让福嬷嬷陪你回去。有什么要紧的就遣她回来告知一声。”
谢兰台本想说不用,怕连累无辜,但又怕韩老夫人担心,就应下了。
坐马车,冒着大风大雨回到山庄,进得祖母的院子,迎面就遇上了嫡母——陆氏。
她就站在祖母的外屋,父亲也在,他们看到她,一点也不意外。
谢靖冷笑:“你倒还知道回来呀?有种,你就别回来。”
在韩家,他还知道装一装,现在呢,已彻底原形毕露。
“父亲,母亲,祖母怎么样了?容兰台进去看看!”
谢兰台行礼。
“跪下!”
陆氏厉声一喝。
嫡母威厉,父亲严苛,亲娘软弱,从小到大,谢兰台就生活在被威慑当中,每每如履薄冰。
重生回来,面对他们,她想崛起。
可现在,她还不够强大,只能深吸气跪下。
陆氏很满意,继续寒声叱道:
“若不是为了给你操持什么劳什子的婚事,你祖母何以会病倒,如今高烧不退,咳尽心头血,这全是你害的。
“之前,清风观主说了,你必须嫁给沈家,谢家才会无灾无难,否则家人都会出事,你瞧瞧,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从小养你长大的人。
“为了不至于连累无辜,必须和离另嫁。
“来呀,把和离书取来……”
和离书立马呈到了她面前。
谢靖配合默契地说道:“马上签名画押,和韩家脱离关系,乖乖听话嫁去沈家,谢家的灾难才会消弥,韩家也才能保全下来……否则,韩家也倒尽大霉的……”
还真会编故事。
若是前世的她,怕会吓倒,但这一世:
“父亲,母亲,和离的事,不急在一时,现在重要的是祖母的病——我已回来,就在您二老手上,逃不走了。您急什么?”
“你想见老太太,就必须签和离书……”
谢云岚走了进来,眼底露着隐约可见的得意之色:
“否则,等祖母救醒,你又会赖账。五妹妹,顺着父亲母亲的意思,你好,祖母好,大家都好……”
谢兰台磨着牙,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恨意。
前世,一次次地逼她。如今,又是一家几口联合起来逼她。
谢兰台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看了一眼门外头的大夫,又看了一眼跟来的福嬷嬷,福嬷嬷冲她点点头,意思是:你签吧,没事。
可谢兰台不想签,不想事事被他们威胁着,忽说了一句:“父亲,之前祖母和韩家有签过契约,如果这桩婚事,成了亲没几天就退婚,祖母给的所有陪嫁,都拿不回来了。除非和离是他们提出来的,您二老要是逼着韩家和离,就是女方过错,那些陪嫁可不少……是祖母私产的一半……”
谢靖一听,面色大变,连忙把陆氏拉到边上:“先把人留住,回头再逼韩家主动和离!”
陆氏同意,老太太的东西,日后得作为云岚的陪嫁,哪能让韩家占了去。
“进去吧!”
他们放了行。
谢兰台进内室,让请来的大夫看诊。
这大夫名气不大,诊罢无奈作揖道:“恕老朽无能为力。”
谢兰台并不意外,抚着老太太的额头,心脏一阵阵的揪疼,寻思着,白嬷嬷是父亲的人,她以为,前世祖母病重,和白嬷嬷有关,现在看来不是。
祖母身边另外有细作,否则,平白无故怎会病倒?
“祖母,你要挺住,谁害你的,我们要将她捉出来。等着,能治你的大夫在来的路上了……二叔也在回来的路上。这一世,没人可以害了你。”
她让人送来冷水,一遍一遍拧着帕子,给祖母散热。
她知道的,在这个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嫡母,或是嫡姐,他们都希望祖母早早死掉。
父亲不想被人管着。
嫡母想得到那些家当。
嫡姐希望自己的母亲在谢家一枝独大。
谁都不希望祖母的烧退下去。
前世,她孤独地守着祖母。
这一世,她依旧孤独的守着。
新婚丈夫,帮不到她,人活着,除了自救,想得到一个靠山,太难了。
直到天微亮,身边传来了一声唤:“五丫头,我来了……祖母怎么样了?”
她恍惚回神,才看到二叔谢和出现在面前,浑身湿漉漉的。
这是祖母的亲儿子,她的父亲不是亲生的,祖母是填房,所以,这个家,最后是父亲当了家主。
父亲是有才华,还做了祭酒;二叔更有才华,但他年轻时候就爱游山玩水,否则父亲哪有机会做家主?
“二叔,您终于来了。祖母一直高烧不退。”
她鼻子发酸。
“没事,我已经把扁水神医请来。你让让,让神医帮祖母看病……”
二叔把神医引过来。
她连忙让开。
神医看诊,眉头却是一蹙再蹙,半晌说道:“不是病,是中毒。”
谢兰台心一沉:“什么毒?”
“一月归。初中毒,会高烧,会咳血,然后是高热不退,等退了,还是半睡半醒,吃不能吃,睡不能睡,最后心力衰竭,死得无声无息。”
这症状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捏紧了拳头,“可有解法?”
“有的。服上一剂就能醒来,但得养上几日才会有力气。”
谢和连忙松下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烦请您去开药主……”
*
清早。
谢靖刚起身,正由陆氏帮忙整理衣裳,今日,他要跑去韩家,谈一谈和离的事——但,想让他们主动签和离书,恐怕极难。
门外头,陆氏的身边紫姑跑了进来,急吼吼道:“家主,主母,二爷回来了,带来了神医,已经将老夫人救醒,现在,二爷在审问老夫人的身边人,据说,老夫人是被下了毒才病倒的。”
谢靖顿时怒瞪妻子:“你这是怎么办事的?竟敢下毒?”
陆氏茫然:“我没让人下毒啊?”
谢靖皱眉:“那是谁下的毒?”
陆氏凝神一想,惊骇,该不会是……
她走得飞快,想了半个时辰,有主意了,去找春祺:
“春祺,你去前院,悄悄把阿逐叫来。”
春祺一脸担忧,轻声问:“姑娘,你真要和离再嫁陆世子吗?”
一顿,她又道:“陆家的侯爷和夫人,可都不是善茬,您和离后,就是不洁之身,他们不可能答应的,陆世子答应下来的,最后肯定落不到实处。”
连婢女都知道这个道理。
她当然也知道:“放心,我没那么蠢。快去。”
春祺去把阿逐找来。
谢兰台寻了一间厢房,让春祺守在门外,她单独和阿逐说话。
春祺说过,姑爷身边这几个人功夫很好。
阿逐见门关上后,神情一凛,抱拳问道:“少夫人,不知您有何要事吩咐?”
“你会功夫是吗?”
“是。”
“厉害吗?”
“让我一个打十个,只要不是江湖高手,绰绰有余。”
竟如此厉害。
谢兰台呆了一下,继而问道:“杀过人吗?”
这回换阿逐呆了一下,目光复杂:“少夫人什么意思?我若杀过人,少夫人想把我送官吗?”
一般情况,主子要是知道手下杀过人,第一个想法是把人送官,以免被牵连。
“不送,就是想知道,你胆子大不大?”
打架和杀人是两个概念。
“杀过一些乱臣贼子。”
他特意这么强调。
谢兰台怔了怔,“什么……意思?”
“意思是……死在我手上的人,都十恶不赦……”
阿逐回答道。
谢兰台总觉得这话中有深意,但现在她没心思细想,而是选择继续发问:“能不能找到一把北胡人才能使用的弯刀?要是找不到,普通匪刀也可以。”
“能。”
“很好,今天晚上,我要办一件事,需要你帮衬,外加接应。我能信你吗?”
问这句话时,谢兰台很严肃。
对于韩家,她了解太少。对于这个新婚丈夫派来的人,她知道得更少,怕出现纰漏。本来应该找席教头的。
但今晚上回去有阿逐在,席教头不用跟着,席教头还是近身照看祖母的好。
关键,她要办的这件事,也不能让祖母知道——会吓坏祖母的。
“能。”
阿逐的回答,铿锵有力。
“去准备吧!找到后,藏到南城一座荒园内。”
晚上,我要去杀人。
最后一句,她没说。
怕吓到他。
阿逐什么都没问,抱拳道:“领命。”
阿逐去了。
谢兰台看向那道消失的人影,目光深深:
今晚上,她要做的事,就是一场赌博。
今日县衙的事让她觉得,韩景渊不是等闲之辈,而他的手下,也不是普通人。
所以,今晚的猎杀,一定会成功的。
*
晚上一场家宴,气氛有点尴尬,陆霄没出席。
饭后,祖母催促谢兰台回韩家。
谢兰台乖乖应下。
上马车时,梅姨娘急切地把她拉住,低声问:“兰台,你不是说你要……”
眼神带着焦虑。
从小到大,娘亲对她的爱护,远不及弟弟妹妹。
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养在祖母身边的缘故,母女情比较淡。
看着母亲为了护下妹妹兰若,而希望她和离,去跟陆霄时,她有点心冷——母亲不可能没想过,一个和离的女子,如何能被允许当主母。
可她还是希望她快点和离,这表明,母亲并不在乎自己是当主母,还是当妾,只想让她和离。
“娘,我在做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您放心,我不会放任妹妹不管的,现在,我这就去和陆霄会合,具体怎么做您别过问……”
梅姨娘看着这个变得无比有主见的女儿,觉得好陌生,而那种眼神是如此的冷漠。
唉!
到底不是从小养大的。
谢兰台上了马车,对赶车的阿逐说道:“这条街走到底,有一家半山书铺,我假装去买几本书,一切按计行事。”
之前她和他对过计划。
“是。”
阿逐应下。
很快,到了书铺。
下车时,谢兰台戴上帷帽,由春祺和冬禧陪着进了书铺。
书铺有几间阅读室,可供贵人们在里头挑选后阅读。
谢兰台和春祺调换了衣裳,冬禧将书铺里的人引开,而后,谢兰台悄悄自后门而出——陆霄的马车就在那边等着。
浓浓夜色当中,打扮成车夫的陆霄看到谢兰台跑过来时,重重松下一口气,他很怕她没办法从韩家人手上脱身出来。
“快进去。”
他想扶她。
她不让,自己爬了上去,坐到车内才问:“沈九万在那边了吗?”
“在了!”
“没让任何人发现是你约的吗?”
“没发现。”
“把他吊起来了?”
“嗯,我在那边点了迷香。迷晕了他。”
“走。”
一路之上,陆霄戴着斗笠,亲自赶路。
很快,马车来到那个荒僻的废园。
陆霄想谢兰台下车,她又拒了,自己直接跳下车。
这种冷待,令陆霄很是无奈,同时又生出了强烈的征服之心。
前世,她是柔柔软软的,以后,等她心头的那些怨气消散了,定然还会娇娇甜甜的,任他疼爱。
这么一想,他内心的浮躁就消散了。
他走在前面。
她跟在后面。
两个人进了荒园,果然看到倒吊着一个人,光线暗。
谢兰台拿出火折子,点着一根蜡烛,细细打量:
那人眼睛上绑着一条黑带,嘴里堵着抹布。
但人是那个人。
他的手臂上有一颗红痣,鼻下有一道细疤,没错,是他。
听到有人来,沈九万呜呜呜乱叫了一通,希望得到解救。
可惜啊,来的将是送他进地狱的人。
确定其人后,谢兰台掉头就走。
等到了马车,她直接钻进去,陆霄紧跟过来问:“你不是说要打一顿吗?怎么不打了?”
“不打了,这样倒吊着冻他一晚上就够了。”
她的声音温和下来:“我的心愿已了,走吧!”
“好。”
陆霄高兴点头,驾着马车往城外飞奔而去。
石头县晚上不关城门。
可没走一会儿,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飞过来,一掌就将他给劈晕。
马车立刻被来人勒住。
谢兰台下马车。
深浓的夜色当中,她看到阿逐已经守在车边上,而陆霄则已被劈晕在马车边上,她淡漠地落下一句:“绑了,找人将他送回京城去。”
“是,这边会有人处置的。我们的马车在那边。”
阿逐引路。
谢兰台上了另一辆马车,重新折回荒园,重新来到沈九万脚边,手上重新点着火折子,淡淡吩咐道:“把这狗东西放下来一点。”
太高,她杀起来费力。
老夫人醒来的那一刻,谢兰台问了一句:“祖母,您中毒了,咳血之前,谁给您送了吃的……神医说了,必是吃食中毒,才会发作得这么快……”
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柳嬷嬷,眼神带着困惑,颤微微问了一句:
“为什么?”
柳嬷嬷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面色骇白骇白,浑身在发抖。
谢兰台也不明白,柳嬷嬷是半夜跑出来求大夫的,想不到下毒的也是她。
“柳嬷嬷,谁让你下的毒?”
她有疑而问,心头一阵阵发紧。
如果柳嬷嬷是内奸,为什么自己出嫁韩家的消息,她没传出去,现在却要害死祖母?
“是四姑娘……给的药……四姑娘说,老夫人需要歇上几天,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就要让我的孙子生不下来……”
柳嬷嬷的儿媳也是谢家的婢子,如今正在京城谢家后院仆子院待产。
她见被揭穿,泪如雨下,磕着头全招了:“四姑娘说,那药只是让老夫人发几天烧,老婢不知道那药能害了您性命。老婢知罪了,求老夫人责罚。”
谢兰台气得浑身发颤,想不到前世害死老祖母的,竟是四姐姐。
二叔谢和气得直拍书案,恨恨直叫:“去,把谢云岚给我押过来……”
二叔很少发脾气,但二叔一旦发脾气,就连谢靖见了也发怵。
但她以为,不可打草惊蛇,连忙补上一句:
“不是押,是请,就说,老夫人不大好,夫人让她过来守着尽孝。”
得把她骗过来。
谢云岚最喜欢装贤良淑德,喜欢博好名声,这么去传话,最是管用。
没出意外,四姑娘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她刚起,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内院,瞧见柳嬷嬷跪在地上,二叔黑着脸负手站在床边,谢兰台坐在床沿上正在喂药,老祖母竟已经醒了,她大感不妙,转头要跑,被拦了回来。
“四姑娘,老夫人醒了,您不去请个安吗?”
春祺问了一句。
谢云岚咬牙瞪了一眼,没法,只能转过身,快步走来向祖母行了一个礼,嘴上可甜了:“谢天谢地,祖母终于醒了,天可怜见啊,昨晚上我可是抄了一夜的佛经,看来还是管用的。”
无耻之极。
竟把老祖母醒来的功劳,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脸皮厚的,简直天下无敌。
“谢云岚,世上怎有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孙女,竟然指使柳嬷嬷在自己的祖母饮食里下毒,事发还能装得若无其事……”
谢和以前是颇喜欢这个侄女的,她嘴甜,能把人哄开心,不像谢兰台,胆小,怕事,很小家子气。
“我没有……”谢去岚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二叔,您不能含血喷人。”
还一脸义愤填膺。
“柳嬷嬷都已经招了,你还敢抵赖?”
谢和喝斥,神情严厉,目露着骇人的寒光,这是他第一次冲自己的侄女发这么大脾气。
谢云岚吓着了,慌了,眼神乱瞟之下,又开始推脱:“二叔,我……我只是让人在老祖母的饭食内下一些泄药,想让老祖母稍稍病上一病。五妹妹放心不下祖母,就会回来探望。
“二叔,您有所不知,父亲已经将五妹妹许给沈家做正头娘子,可老祖母却犯了糊涂,把五妹妹许给了一个没什么家底的贱商。
“父亲还被韩家赶了出来,我一急之下才使了不地道的法子,但天地可见,我绝对没有让人下毒。”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柳嬷嬷也急了,叫道:“二爷,真的是四姑娘让我下的毒,药是秋绥亲手给的。”
谢云岚立刻喝斥身边跟着的秋绥:“你到底给了柳嬷嬷什么药?赶紧老实交代了……”
秋绥一听完了,知道主子这是要让自己当替罪羔羊了,心头一阵阵发紧,她的父兄全在家主手下当差,哪敢把主子供出去。
她连忙跪下,叩头道:
“是奴婢善作主张了。姑娘只让奴婢给一包腹泄的药,可奴婢以为腹泄很容易治好,就给了一包吃不死人、但会让人一直睡的药。奴婢以为这更管用。但绝不是毒药。”
谢云岚顿时露出气极攻心的模样,磨着牙,恨恨直叫:“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这是要置我这个主子于何地……自己掌嘴!”
“奴婢错了。求二爷,老夫人饶奴婢一条狗命!”
反复地打,反复地求饶。
戏唱得格外精彩。
这认错的过程,被刚刚赶来的谢靖和陆氏听了去。
谢靖恶狠狠瞪了一眼陆氏。
陆氏暗暗皱眉,女儿做的也没错,至少达到了把谢兰台诱回庄子的目的,可谁曾想啊,二爷会突然赶回庄子,还带来了神医,解了毒,救醒了老太太,这才功亏一篑。
“二弟,你怎么来了?”
谢靖迎了进去,看到老太太坐着,当场露出欣喜之色:
“母亲,您醒了,真的是太好了!”
跟着进去的陆氏也唱起了戏:“母亲终于醒了,真的是谢天谢地。”
老夫人哼了一下,不搭理,若不是他们授意,那死丫头怎敢下毒?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谢和冷着脸,一挥衣袖,怒道:“我要是再不来,母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刚,你们在外头也都听到了,说吧,这事,要怎么处理你们这宝贝女儿……”
谢靖一脸严厉地扫过谢云岚,情知这事不处理是不行的,马上责罚起来:
“四姑娘罚跪佛堂三天,抄佛经一百遍。婢女秋绥打三十大板……至于柳嬷嬷,请母亲自行处置。二弟,您觉得如何?”
只能说,这惩罚,实在是轻描淡写。
前世,祖母可是因此被生生害死的。
“太轻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咬出三个字:
“四姐姐连祖母都敢下药,罚跪佛堂,她怎会长记性?一个婢子敢下毒,怎能再留用?”
老夫人点头;“兰台说得极是。”
谢靖只能问:“那母亲想如何处置?”
老夫人不假思索落下一句:“柳嬷嬷念共她伺候我几十年,打发回去养老;四丫头打二十大板,面壁思过,婢女秋绥……”
她想了想,寒脸吐出:
“杖毙!”
春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惊呼起来:“你你你……你就是那个挑在姑爷新婚当晚自杀的女人……那个……”
外室……
少妇咯咯一笑,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不好意思啊,那晚上,我实在气不过,一想到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入洞房,我生不如死,就直接服了毒,打扰妹妹没能洞房。罪过啊,真是罪过……”
冬禧也黑下了脸,气叫:“谁让你进新房来的?”
少妇袅袅起身,一挥衣袖,又一笑:“自然是郎君请我过来的呀,否则我怎么能进到内院?
“这间新房,布置得好生漂亮,我一时没忍住,悄悄进来看了看,还发现了那么多漂亮的裙子,那么多精美的首饰……我喜欢死了,就帮妹妹试戴了一下。”
说着,她还扭了扭蛇腰,娇滴滴道:“妹妹,你觉得姐姐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亲亲热热。
甜甜美美。
娇娇软软。
这少妇句句不带讥嘲,却又句句在刺激谢兰台。
“滚,马上滚出去,这里是新房,你也配和我们家姑娘称姐妹?滚啊!”
春祺要气坏了。
之前,她们只是在猜想:姑爷可能有外室,不过几天,外室竟已登堂入室。
重点,都没问过姑娘,这也太太太混账了。
郎君这是要将新婚妻子置于何地?
谢兰台的脑筋转得飞快:那个男人是不是知道她杀了人,觉得拿捏住了她的把柄,所以才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人带进门来的?
她本能地这么想。
“啧,生什么气?往后头共侍一夫,总得姐妹相待的。我比妹妹年长几岁,已经二十有五,只能换你一声妹妹了!好妹妹莫生气啊!”
少妇笑容可掬,脸皮厚到不行。
“阿逐,快来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轰出去。”
春祺受不了了,跑出去大吼一声,还跺了一下脚。
阿逐一脸茫然地跑来,问:“什么不要脸的女人?”
身边跟着同样不解的阿日。
“阿逐,备马车,我要回半月庄……”
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打交道。
实在太恶心了!
她立刻从屋里头走了进来。
檐下挂着灯笼。
借着淡淡的光,阿逐看到刚刚杀完人都没怎么情绪变化的少夫人,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忙冲进去看,而后惊愕大叫:
“你……你怎么会在新房里头。阿日,过来,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他也吼了起来。
阿日也跟了进去,也大叫:“喀丽娜,你不是睡了吗?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睡不着,就四处看看。那位就是韩郎君的少夫人呀,长得真是不错——我还以为,凭韩郎君这样冷漠的男人,根本就是和尚转世,原来也是有色心的。这位少夫人,怪小鸟依人的……”
喀丽娜娇娇应着,语气虽说正色了不少,但多少还是有点蔫坏的味道。
“你刚刚和我们少夫人说了什么?”
阿逐沉问。
“你猜。”
喀丽娜坏坏一笑。
阿日瞧着不妙,连忙转身跑出去,发现少夫人已不在,追到外院,才看到少夫人在吩咐人准备套马车。
“少夫人,有件事忘了向您禀告……里头那位是郎君的客人,之前中了毒,今日郎君赶得急,没把人带走,说好的过几日由我们送您进京时,带上她……”
阿日还没娶媳妇,但他知道:女人很容易吃醋,今天韩宅平白多了一个娇媚的少妇,就怕少夫人会误会。
客人?
谢兰台听着不觉嘲弄一笑:
外室就外室,非要说成客人,是让她不要为难人家吧。
还要让她同这个女人一起进京。
“我回半月庄,这边就留给客人住吧!阿逐呢,让他送我们过去!”
她心意已决。
“小的在,这就送少夫人回庄!”
阿逐应声。
*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谢兰台上了马车,偎着春祺肩上,拢着披在身上的披风,闭着眼,不愿多思多想。
自怨自艾,实没必要。
刚刚,她杀了人,情绪还陷在杀人后的害怕当中,在听说韩景渊知道自己要杀人,却又放纵手下帮自己杀人之后,她曾期待和这个男人相见,很想看透他。
前世,她经商的那几年,见过不少心思奇特的男子。
世界很大,奇男子也多,可像他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真是见所未见。
她杀沈九万,是豪赌,但为自保。
韩景渊图什么?
但为了拿捏她吗?
结果,却在家里竟遇上外室挑衅,忽然之间,所有期待感,散得一干二净。
这一刻,她只想离得远远的。
回到半月庄,谢兰台令人烧水洗澡,又让人点了助眠的沉香,可睡觉时她还是做了一连串的噩梦。
一忽儿,她看到沈九万化作厉鬼,来索命,她拿着剑再次斩杀,却杀得一身是血。
一忽儿,她瞧见陆霄驾马车回来,指着她叫:“谢兰台,你敢诈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一忽儿,那个外室和韩景渊抱在一处,你侬我侬,“夫君,你娶的妹妹,脾气真大。”
韩景渊则说:“那就让她独守空房。”
……
天亮,她发现一身是汗,身上一片粘稠。
还好,一切只是梦。
但她心下很清楚,不管是陆霄,还是韩景渊,与她的人生,都不会有助益。
未来,她只能靠自己。
“姑娘,老夫人昨晚上也回了庄子,知道你昨夜回了这边,着人来说:请您醒了过去一起吃早膳。”
她用帕子擦着汗:“知道了。”
洗漱完,她穿上自己的衣裳,还吩咐了一句:“那些由韩家送来的,全拿去烧掉。至于那些首饰,收拾一下,回头得空去当了存钱庄。”
春祺知道,韩姑爷这一次是真惹恼姑娘了。
她忙着人将那些东西处置了。
衣裳送出去时,正好被跑来找少夫人的阿逐看到。
他眸光一扫,忙问:“这是……要干什么?”
大觉不妙。
一个小婢回道:“姑娘说烧了它们……”
阿逐:“……”
小北王第一次送人东西,竟要被烧?
回头让小北王知道,这夫妻关系,怕是至死都缓和不了!
“不能烧,我有话要同少夫人说……春祺呢,让春祺将这些收起来。”
阿逐跑去求见。
谢兰台穿得素雅,正准备去见祖母,却看到陆霄怒气冲冲又闯了进来:“谢兰台,你竟敢耍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头皮发紧,呼吸一窒:
糟糕,他竟又杀回来了!
穿上云彩锦,簪上流光金步遥,抹上胭脂,谢兰台盛妆打扮了一番,以示隆重。
按着大乾的礼法,男方来女方家里提亲,准新郎倌会在见过长辈后,到后院见过未婚妻,一并写下婚契书,烙上手指印,再送至官衙盖上衙印,以证婚约的有效性。
来日,谁若悔婚,当依礼法作出赔偿。
谢兰台素来穿得素净,也不怎么打扮。
可一打扮,真的是光彩夺目。
“春祺,是不是穿得太明艳了点?”
这样显得很是刻意。
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期待。
“哪明艳了,明明很素雅。姑娘现在才十六,穿得就该好看一些……姑娘,您值得世间最好的。
“我们这位新姑爷才智过人,生得又仪表堂堂,与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春祺好一番夸赞。
谢兰台被逗笑,捏捏她的脸蛋:“好话被你说全了。”
春祺振振有词道:“不是恭维,是真的好配好配。”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门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一个二等丫鬟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可不得了了。那韩家……真的是欺人太甚姑娘,可万万不能嫁给那种没规没矩的人家……”
这话,等同当头浇冷水。
“芳奴,大喜的日子,怎可以说这种混账话?”
春祺当即蹙眉轻叱。
谢兰台转身,看向来人,竟是前世那背主的贱婢芳奴。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姑娘,韩家果然只是小门小户。今日提亲,不光准新郎倌没来,连亲家公亲家母都未亲临,就来了那位老夫人。”
芳奴一脸愤愤然:“哪家郎君上门提亲会避而不见的?说什么家里生了急事,不得不进了京城,昨夜走的……呸,哪有这么巧的?奴婢瞧着,人家就是瞧不起您,故意给您吃钉子呢。
“这还没成婚,就被冷待成这样,待到姑娘过了门,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委实不是好去处。”
噼里啪啦说了好多。
全是在数落韩家礼数不周。
谢兰台也咯噔了一下,按着大乾礼数,男方提亲新郎倌是必须到场的,若不到场,就是轻贱、瞧不起女方,或是不乐意成这门婚。
女方难免会蒙生羞辱感。
春祺的面色也变了:“韩郎君竟然缺席?倒真是有点混账了。昨日诓我们说他先走了,今日又这般不给姑娘脸面,哪能这样欺负人?姑娘,您等着,我寻那韩老夫人评理去。”
刚烈的婢女容不得主子被遭贱,要去找韩家人算账。
谢兰台却把人拦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春祺神情一诧,收了愤怒,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芳奴和谢兰台。
芳奴见姑娘面色不快,忙给倒了一杯茶,温声宽慰道:“姑娘莫气。那种小户人家的儿郎,又有几个知书明理的。姑娘现在看清了,不嫁便可,不可气坏了身子。”
谢兰台不动声色接过话:“那你觉得,我当嫁怎样的?”
芳奴见时机来了,忙道:“自然得嫁像陆郎君这样的。家世好,学识渊博,长得风度翩翩……姑娘,要不,您还是去把陆郎君寻回来吧,陪个不是,嫁了过去,您就是陆郎君的心尖人,谁都比不过您的。”
“啪!”
谢兰台猛地一拍桌子。
果然啊,绕到了这事上头。
芳奴吓得身子一颤,却仗着姑娘生性善良,还是硬接了一句:“姑娘莫生气,奴婢……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
谢兰台冷冷一笑,寒眸一横:“前日,就是你把我请去后花园的吧……我们谢家养的奴婢,却心心念念向着陆家?陆霄到底给了多少好处?你竟要背主?”
芳奴没料到姑娘竟知道是她投的。
她先是一惊,继而跪地,坦荡荡承认了:
“姑娘,那信是奴婢投的!”
“那是因为奴婢觉得您和陆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为妾,也当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陆家门楣显赫,您再看看自己,家主不疼您,主母厌弃您,老太太年纪大了,还能为您挡几年风雨?
“女子嫁人图的是依靠。陆家是那参天大树,韩家小商小贩,一旦老太太没了,家主想要拆散您的婚姻将您另嫁,不费吹灰之力。
“姑娘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韩家是护不住您的!只有陆郎君才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
前世,芳奴就是陆霄买通的眼线,待她入陆家为妾,芳奴趁她身上不干净时,自荐枕席,成了陆霄的通房。
后来,这小贱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面前,膈应自己,如今还敢来说教?
她走了出去,瞧见屋外伺候着两个姑子,便寒声落下一句:
“来人,立刻将这里通外男的贱婢押下去,听候发落!”
两个姑子连忙应声是。
芳奴急了,一边反抗,一边还肆意攀污:“姑娘,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奴婢全是为您好。您不能处置我,奴婢可是大娘子陪嫁嬷嬷生的女儿。您莫不是气昏头了?新姑爷不来提亲,就把气撒奴婢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人小劲儿倒很足,两个姑子竟有点压不住她。
“哟,我们家小五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连我母亲送来的婢子都敢动了?还不放开她!”
伴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声线响起,院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绯色绮罗襦裙的妙龄少女,由两个婢子簇拥着,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就像一把利箭,狠狠扎进了谢兰台的眼窝里头。
心头的愤恨,在这一刻炸开了花。
是她。
谢云岚。
前世生生绞死她的杀人元凶,当真来了。
重生再见,谢兰台恨不得冲过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第一时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十七岁的谢云岚,穿着京城内最华贵的流光裙,满头珠翠,高高在上——现在的她,是世人眼里才情双绝的才女,是灼灼耀眼的谢氏嫡女,更是祖母满心满眼疼着的乖孙女。
其做戏的本事,堪称一绝。
谢兰台甚至可以想象出,刚刚四姐姐进得府来,见到祖母正和韩家议亲时那虚伪的恭维声。
祖母会说:“四丫头,过来见过韩老夫人,你五妹妹许给韩家了。”
谢云岚会浅笑行礼,会说:“祖母动作真快,这才没几日呢,就给五妹妹寻了好婆家。这位老夫人面相富贵,五妹妹命薄之人,此番倒是有福了。能被祖母看中的,一定是好人家。”
总之,她会说尽好话的。
然后,她会说:“祖母,您和老夫人好好聊,我去后宅向妹妹道喜。”
真是来道喜的吗?
不,她来是给下马威的!
偏现在,她没办法和谢云岚撕破脸。
谢云岚的伪善,自当一层一层地去剥离出来。
前世她弄死自己,这一世,她自得让她身败名裂,死不得,活不能,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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