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慕春丁嘉朗的其他类型小说《医生,您养的金丝雀要飞走了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海鸥懒得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唐楼的楼梯间逼仄得很,一股子陈年霉味混着散不掉油烟气,呛得苏慕春嗓子发痒。而华知凡高大的身形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则显得格格不入。苏慕春拉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真不该带华知凡回家。她甚至能想象到,刚从五百呎酒店套房出来的人,此刻心里会有多大的落差。屋里,陈嫂正忙着热早上的饭菜,油烟腾起,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出一片朦胧。听到开门的动静,陈嫂探出头来。身高实在过于优越,她一眼就锚定苏慕春身后的男人。她愣怔了好一会儿,手里的锅铲都忘了放下。半晌,她才回过神,脸上堆起有些局促的笑,试探道:“这…这位就是小华吧?”华知凡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朝陈嫂点了点头,温和回应:“陈嫂好。”陈嫂赶忙熄了炉火,手忙脚乱地在围...
《医生,您养的金丝雀要飞走了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唐楼的楼梯间逼仄得很,一股子陈年霉味混着散不掉油烟气,呛得苏慕春嗓子发痒。
而华知凡高大的身形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则显得格格不入。
苏慕春拉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
真不该带华知凡回家。
她甚至能想象到,刚从五百呎酒店套房出来的人,此刻心里会有多大的落差。
屋里,陈嫂正忙着热早上的饭菜,油烟腾起,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出一片朦胧。
听到开门的动静,陈嫂探出头来。
身高实在过于优越,她一眼就锚定苏慕春身后的男人。
她愣怔了好一会儿,手里的锅铲都忘了放下。
半晌,她才回过神,脸上堆起有些局促的笑,试探道:“这…这位就是小华吧?”
华知凡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朝陈嫂点了点头,温和回应:“陈嫂好。”
陈嫂赶忙熄了炉火,手忙脚乱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着华知凡:“来来来,小华快坐,我去给你泡茶。”
说着,她就往厨房走,却在打开碗柜的瞬间,想起家里哪有茶叶。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转过身,问华知凡:“哎呀,瞧我这记性,刚搬过来,茶叶没带过来,小华喝咖啡吗?”
华知凡摆摆手:“陈嫂,不用麻烦,我喝水就行。”
“行,你坐会儿。”
华知凡不动声色地四周扫了一圈。
拥挤的空间,昏暗的光线,简陋的家具,泛黄的墙壁……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卧室门框边。
那里,一个小姑娘正望着他。
他朝着小姑娘亲切地招了招手。
苏慕春走到周敏敏身边,蹲下,用手语比划着:这是从京市来的哥哥,也是二姐的哥哥。
周敏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局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家里很少来客人,更别说像华知凡这样的成年男性。
华知凡突然想起什么,他起身走到门口,从带来的拎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纸盒。
他走到周敏敏面前,将纸盒递到她面前,眉眼温柔:“这是文华饼店的芝士蛋糕,第一次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个芝士蛋糕。”
周敏敏看着漂亮的盒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她却不敢伸手去接,下意识地抬头看苏慕春。
苏慕春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周敏敏的背,示意她可以收下。
周敏敏这才小心接过盒子,低头凑近纸盒,闻了闻糕点的香甜气味,再抬头时,笑得开心。
华知凡喝了口水,放下玻璃杯,问道:“学手语难不难?”
苏慕春:“小妹现在识的字不多,手语的范围还小,不算难。”
华知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
“小华,吃橙子。”陈嫂适时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
华知凡朝陈嫂笑了笑:“不用招呼我,陈嫂。我过来是给小海棠帮忙的,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
陈嫂连连点头:“哎,好。大妹的东西我都收拾打包好了,不急,在家里吃个饭再去办事也来得及。”
苏慕春突然起身,拉着陈嫂往厨房走去。
进了厨房,苏慕春的目光扫过回锅炒了一遍的菜心,还有放在蒸笼上复热着的馄饨和团子,轻叹了口气。
她附在陈嫂耳边:“陈嫂,家里这些菜不合适招待人,我打算带他出去吃。”
陈嫂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好,听你的。”
“陈嫂,您是不是做了炸馄饨?我好像闻到了家里的味道。”
苏慕春回头,发现华知凡站在厨房门口,笑着看着她们。
陈嫂:“对对,今天给大妹做了她爱吃的炸馄饨。”
华知凡面上有些雀跃:“我也有好些年没吃到了,能让我尝尝吗?”
陈嫂面上也跟着开心:“好啊,你去坐着,我这就端出来。对了,小华,你要不要蘸醋或者酱油什么的?”
“什么都不用蘸。”
这时,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苏慕春离开厨房,特地走到窗边才接通电话。
“是我。”
是丁嘉朗。
话落,听筒里只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玻璃杯轻碰桌面的声响。
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她听见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的声音,喉结滚动时发出的轻微吞咽声。
然后是重新注酒,冰块被酒液漫过时发出细微的裂响……
这样的沉默持续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她看着窗外绵绵不尽的雨丝,朦胧中想象着他此刻的样子:松开的领带,微敞的衬衫领口,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眉头微蹙地望向窗外的雨景里。
又一次饮尽杯中酒,他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
酒杯被重重放在桌上,玻璃与木质桌面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似是要开口的前奏。
片刻后,听筒里却传来挂断的忙音。
她依旧举着电话,直至耳边的忙音变成一片静。
微酸的手终于舍得放了下来。
“小海棠,发什么呆呢。”华知凡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苏慕春回过神来,抬手把手提电话放在桌上,余光瞥见自己的碗里,尽是圆滚饱满的实馅儿。
而华知凡的碗里,尽是没有馅儿的馄饨皮和糯米皮。
“快吃。”华知凡催了声。
苏慕春拿起筷子,无奈地笑:“我今年24岁,不是小孩子,早就不挑食了。”
华知凡一口一个馄饨皮,并不在意:“当一回小孩又怎样?”
*
烧七,即七七。
自苏心悠去世后,每过七天,陈嫂都会寻个地方烧冥币和元宝。
直至最后一轮七天,把逝者的所有身前衣物、物品,伴着纸扎的房子、汽车、冥币、元宝一同焚烧干净。
这是阳间的人给阴间的亲人最后的爱,也是苏慕春接受苏心悠彻底离开的方式。
此刻,苏慕春看着焚烧场里一点点燃尽的火光,一滴泪未落。
她举着粗根树枝,把一拨未烧尽的书页给重新拨进火焰里。
华知凡侧头看了她好几次,也几次欲言又止。
烧七仪式结束后,苏慕春和华知凡站在街头,准备分开。
“知凡哥,回去一定要先洗澡,把身上的衣服换掉,不要在房间里用晚餐,要去外面吃,切记。”苏慕春把陈嫂交代的烧七后续事项细细说了一遍。
“好。”华知凡说。
“那我走了。”
“好。”
苏慕春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开。
路过一家咖啡馆,她侧头瞥了一眼玻璃橱窗上自己的表情。
眉目间透着沉闷,眼底尽是一片冷然。
她刚刚对着华知凡说话的表情是这样的?
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在走到街角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回头。
灯下,华知凡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当他发现她回头的那一刻,整个人似是焕发新生,快步向她跑来。
苏慕春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却掩不住眼中的激动。
“小海棠,我刚才给自己打了个赌。”
“什么赌?”她问。
“我赌,如果你回头,我就约你共进晚餐。”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我很想约你,但又担心你现在的心情可能不适合。”
“所以,就让命运来决定。”
夜风拂过,带来咖啡香气,还有他身上的清新皂香。
苏慕春低头笑了。
“所以,”他微微倾身,“我赢了这个赌注,对吗?”
她点点头:“嗯,你赢了。”
华知凡上前抱住苏慕春,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小海棠,说出来之后就好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那压抑的抽噎声,渐渐地小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苏慕春才从他怀抱里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嗯,是好多了。”
“叮咚——”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起来。
是酒店前台,送来了一个罩着防尘袋的衣物。
华知凡接过来,随手就将衣物礼服挂在衣帽架上。
苏慕春用纸巾擦干泪痕,看着那明显是女式礼服的衣物轮廓,问:“这是?”
华知凡转过身,温润道:“我自作主张让人送了一件礼服过来,等下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又想起了什么,转身从玄关台面上拿起一张房卡,递到她面前。
“我又开了一间房,现在离晚宴还早,你先回房好好休息一下,泡个热水澡什么的,养足精神,到时候我过来找你。”
苏慕春依言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和休息后,又等来了华知凡托人安排的化妆师。
她没想到华知凡会细心到这种地步。
香槟色一字肩缎面晚礼服,意外地衬她。
那位据说是给不少名媛明星化过妆的资深化妆师,此刻正在替她盘发。
做头发需要些时间,她便随手拿起化妆台上放着的一份今日的《红港日报》。
报纸右侧是社会新闻版块。
一则占据了足足二分之一版面的加黑加粗标题,攫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四大家族之首丁氏掌舵人疑遭人为车祸!
丁嘉朗昨日上午于中环突遭一辆无牌白色货车从侧面撞击,其百万座驾遭撞击后近乎全毁,幸本人仅受轻伤。
警方初步调查称事故“不排除人为因素”,引发外界对豪门恩怨与商战阴谋的猜测。
昨天上午?那不就是她去法院出庭的那个时间?
报道中还特意配了一张现场照片,那辆被撞得几乎报废的车,赫然是全红港仅此一辆的银色限量加长版奔驰!
苏慕春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上午丁嘉朗特地来接她的那辆车,是一辆与他身份相比显得过分低调的皇冠!
原是为了避开那些有心人的追踪。
这也解释了为何昨晚开始他身边有那么多保镖寸步不离地护着!
化妆师放下手中的粉刷,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地轻吁口气:“苏小姐,搞掂啦。”
乍一听是职业性的赞叹,语气却很真诚:“你的底子真好,帮你化妆完全不费力气。”
苏慕春的思绪被打断,随即看向镜子。
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那张脸还是自己的脸,可眉眼间因着精致的妆容,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明艳。
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未着一缕首饰都显得高贵。
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得体的浅笑,并未多言。
*
苏慕春挽着华知凡站在会展中心的入口处时,负责接待的几位同事眼神瞬变。
那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好奇。
一位女同事立刻上前,挂起热情的笑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圜了一下,最终落在华知凡身上。
“华先生、苏小姐,里面请。”
许是时间尚早,场内人流并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宾客散落在各个展区,低声交谈或驻足欣赏。
冷不防,一道略带轻佻的男声自身侧响起。
“我还以为看错了,还真是你啊,苏小姐。”
苏慕春闻声侧头。
来人是利家的那位风流小开,利家佑。
她面上波澜不惊,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利少。”
利家佑双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里,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啧啧称赞:“一段时日不见,苏小姐真是……明艳照人,差点唔认得。”
目光又转向华知凡,带着探询:“这位是?”
苏慕春伸出另一只手,无比自然地挽上华知凡的臂弯,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近了半分,姿态亲昵。
她抬起脸,红唇轻抿,对着利家佑抿出一贯敷衍的笑容。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华知凡。”
利家佑脸上有一刹的凝固。
他又掩饰得极好,瞬间便恢复了那副八面玲珑的模样,主动朝华知凡伸出了手。
“原来是华先生,幸会。”
礼节性交握之时,利家佑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华知凡的穿着和腕表上扫过,随即笑问:“不知华先生在哪家律行?”
苏慕春万万没料到这位公子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拆台。
她正想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谁知,华知凡却比她更快一步开了口:“不好意思,利先生恐怕是认错人了。”
他甚至还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苏慕春的手背,似是无声安抚她:放心,交给我。
随即,华知凡转向利家佑,敛起笑意,普通话音色清润纯正:“我叫华知凡,是京市昌京大学的一名副教授,有幸认识利先生。”
利家佑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
礼节教养下,他发出一声发音极为勉强的“抱——”字。
而“歉”字怎么也发不出来。
最终,他迅速切换回自己熟悉的粤语:“抱歉,确实是我认错了。”
话刚落,他朝苏慕春递了个眼色,轻声求救:“麻烦苏小姐帮我把这句话翻译给华先生听。”
华知凡打断:“利先生,您的粤语我听得懂,这份道歉,我接受。”
利家佑此刻只想立刻、马上从这里遁走。
他干笑一声:“你们继续,我去那边看看。”
华知凡微微俯身,凑在苏慕春耳边,戏谑一笑:“你这个桃花还挺好打发。”
真靠近了,苏慕春又觉得不自在,她偏开头,问:“你才抵港几天,这么快就能听懂粤语了?”
华知凡耸耸肩:“我在酒店里会看新闻和访谈节目,听多了多少能摸出发音规律,但真要张嘴说得地道就很难,出去买东西,转身就能听到别人叫我北佬。”
北佬?
苏慕春脸上的笑容迅速淡了下去。
这大概是所有从内陆过来的人,都或多或少要经历的一道坎,被人戳上地域的标签。
华知凡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你刚到红港那会儿,是不是很难熬?”
苏慕春点了点头,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冷芒:“何止是难熬?”
“小时候那些扑街仔天天追着喊我‘北姑’,我的名字里慕春两个字用广东话念出来又怪,谐音像‘冇春’,天天被人围着笑话。”
“后来我琢磨明白了,跟他们掰扯道理简直浪费口水,直接用拳头说话最省事!”
“揍趴下几个带头的,剩下的就都老实了,一个个看着凶,其实都是弱鸡,不经打!”
华知凡听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们的小海棠真是出息了!”
她不想在酒店大堂里上演一出令人难堪的无声对峙。
深吸一口气,她迅速整理好表情,转头对华知凡递了个眼神。
“知凡哥,既然丁生这么客气,那我们坐吧。”
华知凡看出端倪,但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在保镖无声的“护送”下,朝那方电梯走去。
甫一踏入,苏慕春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目光飞快地掠过丁嘉朗那张没什么温度的脸,她隐忍着不快,疏离打招呼:“丁生。”
明明和身后的男人保持着足够的礼仪距离,可苏慕春还是能感受到某道目光,如同被点燃的烙铁,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寸寸地审视着她的背影。
电梯平稳无声地上行,每一层楼的数字跳动得格外慢。
令人不适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道男声轻易打破。
“Alicia,你旁边这位是?”语气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丁嘉朗明明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华知凡是谁!
这种被他无时不刻掌控着情绪起伏的感觉,几乎让她愤怒冲头,恨不得给他来一句“我顶你个肺”!
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她微微侧头,迫使自己迎上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眸,字句清晰回复:“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华知凡。”
即使华知凡听不懂粤语,也能从大概的发音里识别出‘男朋友’这三个字,既不是哥哥也不是朋友的意思。
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苏慕春为何这样说。
目光自然地转向丁嘉朗,却正好捕捉到对方嘴角那抹一闪而逝、意味深长的冷淡笑意。
紧接着,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苏慕春脸上。
此刻,苏慕春和丁嘉朗两个人的脸色,竟如出一辙的难看。
“叮——”
二十三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苏慕春几乎是在门开到足够一人通过的瞬间,便脚步匆匆地第一个跨了出去。
华知凡怔了怔,连忙跟上。
电梯持续上行。
丁嘉朗的套房在酒店顶层。
曾祥问得含蓄:“少爷,今晚的国际艺术博览会,要不要让利少帮你call个当红女明星做女伴?”
丁嘉朗总算舍得掀了掀眼皮,镜片后的目光冷飕飕地扫过曾祥带笑的脸,“你是不是最近日子太清闲,要不然明天送你去英国打理马场。”
曾祥面色微僵,随即嘿嘿一笑,带了几分只有主仆之间才懂的放肆:“我这不是怕少爷您到时候输给边个嘛。”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谁不知道丁家这位大房少爷,样样都要拔尖,心气又傲,追个女仔更是丁点亏都不肯吃。
丁嘉朗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没有弧度的冷哂,没再接话。
*
苏慕春背靠着冰凉的玻璃,心头那阵不快,总算是被这片刻的宁静一点点抚平了。
一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
“喝点水吧。”
她从华知凡手里接过水杯。
温热的触感传来,让她想起电梯里自己那番失控的话,耳根悄悄地烫了。
真是…太丢人了。
她垂下眼,低低说了声:“谢谢。”
华知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过丝绒椅子,在她身侧坐下。
又从外套内袋里拿出几张旧照片,递给她:“看看。”
照片看得出是新拍的。
苏慕春的目光落在第一张照片上。
狭挤的弄堂巷道,横杆晾晒的衣物,还有墙角的煤蜂窝炉子……
她认了出来:“这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华知凡点点头:“嗯,老样子,没怎么变。还记得哪家是你家,哪家是我家吗?”
苏慕春几乎没有犹豫,手指准确地点在照片上:“这里,是你家。隔壁那间,是我家。”
苏家和华家是邻居,两家的男主人又是在同一个单位工作。
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地亲近。
她拿起第二张,眼睛倏地亮了:“呀!这是我们读书的学校!”
照片上是一排三层楼房,门口的牌子早已换了新的,但那扇掉了漆的铁门,她还认得。
华知凡又嗯了一声,目光也落在照片上:“以前好几个年级都挤在一个平楼里,现在不一样了,扩建成正经小学了。”
苏慕春放学比华知凡早,但她从不先回家,总是噔噔噔跑到华知凡的班级门口,扒着门框等他一起……
那段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华知凡想起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侧过头看她:“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不爱吃包子皮,每次都是你吃馅儿,我吃包子皮。”
苏慕春先是一怔,随即那段场景清晰地浮现出来。
在包子铺门口,华知凡小心翼翼地掰开热腾腾的萝卜丝肉包,把带着肉汁的馅儿挤出来,喂到她嘴边,自己则满足地啃着包子皮……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分吃一个包子就能开心半天的小姑娘。
见她开了怀,华知凡收起照片,适时问道:“小海棠,你来红港的这些年,生活是什么样的,和我说说好吗?”
苏慕春笑意一顿,视线飘向窗外。
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我过得…都算充实啦。”
“本本分分读书毕业,拜师傅学手艺,努力存钱,和心悠一起供楼,再攒钱给敏敏做耳蜗手术……”
“陈嫂每个周末都拖着小车去超级市场买特价货,专挑那些快收摊的特价菜,便宜几蚊都好。”
“我和心悠工作的时候会排队吃廉价套餐,十几蚊一份的碟头饭,有肉有菜,能顶饱就行。”
“买衫更是要拣我们两个身形差不离都能穿的款,一件靓衫两个人轮流穿,好像就拥有了两件新衣裳。”
她的声音很平,起初还是普通话,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半腔的粤语。
“直到心悠识得那个男人,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的日子是那样过的,像电视里的八点档一样不真实。”
“日日都可以去半岛酒店饮下午茶,放假不是游艇出海开Party,就是过大海去澳门博彩。”
“心悠开始嫌弃女人街淘来的便宜货,她有了附属卡,眼睛都不眨就可以买下商场里的高档货。”
“她甚至联系好了医生,一年后就送敏敏去国外做最好的手术,钱都不用我们操心。”
那一刻,苏慕春觉得她们苦熬的日子,好像真的要看到头了。
“后来……”她的语气骤然低沉下去。
“她提出分手,渣男不肯,闹得很难看。”
“心悠把那个渣男送的所有东西,名牌包、首饰全都一样样打包好退了回去,还自己贴了不少钱出去,才算了断干净。”
“然后,我们的日子又打回原形,重新开始去街市抢特价菜,排队吃碟头饭,买几十蚊一件的地摊货……”
苏慕春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眼圈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是那天我没有贪那点加工费,答应等心悠面试结束后一同返家,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酒店25F文华厅内,幽蓝色的装潢基调沉淀着时光的痕迹,自1968年便沿袭至今。
装饰画、灯罩、地毯,皆是古典花鸟画的韵味,精致而不失大气。
华知凡提前预约了临窗的座位,其视野开阔,近处是皇后像广场川流不息的车河,远处则是维多利亚港迷离闪烁的夜景。
侍者端上香茗,又将经典的粤菜三酱汁一一摆放妥当,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下。
苏慕春好奇问道:“知凡哥,你怎么会知道文华厅的?”
红港的美食家们将文华厅誉为“最美用餐环境之食府”,这里的人均消费自然是不低的。
她想起烧七仪式结束后回到家时,陈婶将华知凡送来的高档补品翻来覆去地研究,最后被那惊人的价格吓得不轻,反复盘算着该拿什么回礼才不失礼数。
苏慕春心想,这顿饭,无论如何都应该由她来请。
华知凡轻抿一口茶,才说道:“是一位外籍朋友推荐的,说是既然来了红港,就一定要尝尝最地道的粤菜。”
文华厅是最地道的粤菜?
苏慕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这个‘地道’的标准也太高了。”
“对了,知凡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市?”
“待不久,后天就得回去。”
“这么快!”
苏慕春颇惊讶,她原本以为华知凡至少能待上四五天。
稍作思忖,她提议道:“那我再请两天假,陪你好好转转红港,怎么样?”
今天开庭,她跟拍卖行只请了一天的假。
华知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是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这时,侍应生将托盘轻轻放下,送上一客精致的三色点心。
“知凡哥,你尝尝看。”苏慕春指尖轻点,“左边这个是潮州素粉果,中间的是带子红菜头饺,右边的是发财黄金酥。”
华知凡依言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素粉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眉梢微挑,随即露出满意的神色。
“味道的确不错。”
苏慕春也夹了个粉色的带子饺,却听得有人唤她。
“Alicia!”
她闻声抬头,视线越过两张桌子,落在了莫可晴身上。她连忙将餐巾从腿上拿下,起身朝莫可晴走去。
“莫大状,这么巧。”
莫可晴身旁站着一位男士,西装外套折弯挂在手臂上,周身泛着沉淀过的气场,稳重又疏离。
苏慕春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倒是莫可晴的目光,在苏慕春身上反复流连,啧啧赞叹:“Alicia,这条裙子太衬你了!这气质,这身段,完全不输女明星!”
苏慕春为了今日的约会,特地打扮了一番。
及膝的黑色连衣裙是简洁大方的款式,恰到好处的露肤度,将她原本就出众的气质衬托得更加优雅。柔顺亮泽的披肩长发,更是加分项,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妩媚。
面前女人的视线顺势扫过华知凡,身形凑近苏慕春,压低声音问:“这位靓仔是……你男朋友?”
苏慕春否认:“不是,是邻家的哥哥。”
莫可晴“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随即识趣地说:“那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对了,Alicia,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庄亦风的代表律师,以后有机会找你饮茶。”
说完,她便亲昵地挽上身后男人的臂弯,朝着另一张空着的餐桌走去。
苏慕春则重新落座。
“刚刚那位是你朋友?”华知凡问。
“不是,她是拍卖行的客户。”苏慕春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也是庄亦风的刑辩律师,不过她刚刚说,不代理这桩官司了。”
华知凡微微眯起眼睛,将这短短两句话里的信息消化了个七七八八,半晌才开口:“那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
经过今日一庭,庄家五少犯下的命案就变了性质,全港的律所都避之不及。
苏慕春没接话。
庭审延期,还会有变数,不到最后一刻,谁说了都不算。
苏慕春将餐巾放在碟盘旁,对华知凡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起身离开,确认华知凡看不到自己后,她立刻招手叫来一名服务生。
“你好,这桌的账单,不要挂在房费里,我单独付款。”
侍应生微微躬身:“苏小姐,您这桌的账单,已有人埋单了。”
苏慕春一愣,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华知凡的方向:“是那位先生提前结的吗?”
服务生摇头,解释道:“这笔账,是记在丁先生名下的。”
丁生?怎么是他?
“丁生来过了?”她问。
“这家酒店是丁先生的产业,他有特别交代,凡是这位华先生的消费,都记在他的账上。”
*
雨后,空气一贯的清新。
苏慕春和华知凡并肩站在酒店大门。
华知凡不自觉地抚上肚子:“吃撑了,要不我们去维多利亚港走走,消消食?”
苏慕春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四寸高跟鞋。
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捕捉到她的细微表情,华知凡立刻改主意:“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家。”
苏慕春:“不用这么麻烦,酒店门口叫的士很方便。”
话音刚落,三辆黑色的轿车,依次驶入酒店门前的车道,稳稳地停泊。
首尾两辆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下来一众黑西装打扮的保镖,他们迅速散开,以一种背对保护的姿态,将中间那辆劳斯莱斯围在中心。
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丁嘉朗修长的手指搭在车门边缘,随后一条笔直的西装裤腿先迈出,紧接着整个人从容地站定在车旁。
浩浩荡荡一行人,朝着酒店大门走去。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迎宾空间,因为这群人的到来,显得有些拥挤。
苏慕春主动侧身让道。
丁嘉朗远远地凝望着她,眼中某些情绪在翻滚,当她也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却蓦地收回眼神,恢复平静。
就在他快要从她身边经过时,她不由自主地屏息,一股勇气莫名上头。
“丁生,请等一等。”
她竟然还向他迈了一步。
须臾间,丁嘉朗身侧的保镖迅速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隔绝在外围。
丁嘉朗微微抬手,保镖们迅速退回原位。
他转身面对着她:“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苏慕春的目光微微向后瞥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丁嘉朗洞悉,主动提议:“我送你回去,路上说。”
苏慕春心中一松。
“好。”
脚趾微微蜷缩起来。
几乎是同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门板合拢的声音。
她再回头,身后已无他。
*
她伸手拉开其中一扇柜门,入眼便是一整排挂得整齐的衣物。
强烈的色彩对比让人很快辨出,左边半挂是女装,而右边则是属于男人的深色系列。
她伸手拨开女装,一件件看过去。
她不如苏心悠懂款式,但她识得衣领处手工缝制的LOGO,随便一件的价格,抵她一个月的薪水。
心头某个模糊的念头像泡泡一样升起。
她重新环顾这间宽敞的卧室,深色的木质家具,硬朗风格的设计,没有酒店千篇一律的标准化质感,反而处处透着属于主人的私人印记。
她在卧室里找到了那扇隐藏的门,推开,里面果然是间配套的洗手间。
宽大的洗手台面上,两排护肤品一左一右摆放着。
一排是线条简洁的男士系列,另一排则是瓶子精美的女士系列。
她伸手拿起女士那排的护肤乳,拧开银色的瓶盖时,感受到瓶盖干爽,没有油脂的腻滑。
应该是全新的。
突然,她自嘲出声。
苏慕春啊苏慕春,你在介意什么?这里有没有别的女人来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膝盖的伤口实在碍眼,红紫交加,肿得像个馒头。
她最后选了套米白色的裤装,能遮住伤口。
她又把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连被角都掖得平平整整。
曾祥已在门外等着。
她跟着曾祥踏进那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专梯,再踏出电梯后,消毒水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医院大堂那标志性的白色十字徽章醒目在眼前,她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圣德医院!
苏慕春一时没藏住脸上的讶色。
一旁的曾祥微微躬身,适时解释:“顶层的房间是少爷平时休息的地方,有时候做手术晚了就留宿在那。”
曾祥做事向来周到。
临到车前,他抢先为她拉开车门,手臂还体贴地挡在车顶边缘。
待她入座后,他双手递来一个印着圣德医院Logo的纸袋。
“苏小姐,这些是医生开的外用药,用法和注意事项都写在里面了,您回去后记得按时使用。”
苏慕春伸手接过。
“多谢。”
曾祥亲自驾车,开得稳当。
苏慕春目光放空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思漫散。
“昨晚少爷不放心苏小姐,在房间里照顾了您一夜呢。”
突然插入的话题,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苏慕春这才把目光落在前方驾驶座的后视镜上。
镜中映出曾祥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
“照顾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尾音微微上扬,“照顾我什么?”
她睡了一整晚,除了膝盖的伤,还不至于落到需要有人在旁照顾一晚的严重程度。
曾祥透过后视镜捕捉到她眼底的质疑。
“少爷是担心您膝盖疼,不便行走,若是想喝水、去洗手间,他能第一时间照顾到。”
听上去确实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车里冷气开得恰到好处,丝丝凉意渗透肌肤,也让她混沌了一夜的脑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开始剖析昨晚昨晚睡梦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长时间连轴转的工作和兼职,夜复一夜难以排解的失眠折磨,最后再加上庄亦风那混蛋带来的爪牙袭身……
她的精神和身体,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后终于崩断的弦,彻彻底底地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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