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全是她的画像。
平平整整,挂满了,也铺满了整栋房子。
“这是八岁的时候。”
她讶异地看着画,有些想笑。那时她正处在换牙,一年到头都没长齐过牙齿,这上头她笑哈哈的,牙齿却整整缺了四颗。
“我记得,这是十三岁。”
十三岁开始,画就变多了,有她笑时、哭时、作乐时、打滚时……
这么看来,其实她没他们说的那么乖嘛。
沈青柠看得有些入迷,一幅幅画像是重现了她所有时光的美好。
她何其荣幸,能被画主这样画下来?
从八岁到二十二岁,每个经历,每次成长,事无巨细的画着,几乎填满了整栋玻璃房。
沈青柠似乎明白了老人的执着。
她有些喘不过气,面对来自画家,这位可能是陌生人的馈赠,她觉得这种方式,她压根就受不起。
一只青柠:如果说,世界的另一边有个挚爱你的人,被你发现了,该怎么办?
爱喝奶茶Coco:凉拌。
爱喝奶茶Coco:我永远都不会出现这种困扰!
老娘慧慧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沈青柠看着微信里的回复,目光却不由得投向了底下的黑色头像,那是江暻的微信号,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她。
沈青柠点开对话框,同样将这句相同的话单独发给了他。
巧合的是,她隐约间似乎听到了提示音,离得不远,似乎就在前面的那扇门里头。
这里面有人?
沈青柠带着疑问,试着握住把手开门,没想到,这门竟然开了。
如果说外面是曝光的、公开的、潜藏不到任何东西,那门里面便是截然相反,隐蔽的、私密的,像是裹腹在狭窄阴暗的盒子里,见不到一丝光。
好黑。
她将门彻底打开,门外的光芒照射进来时,她的眸光全部定在了里头的人身上。
那人背对她坐着,背影很熟悉,拿画笔的那只手也很熟悉。
“江暻?”
她试探地喊。
那人作画的手微顿,脚边的酒瓶被掀倒,葡萄色的酒液像是泼墨向她挥洒过来。
William就是江暻,她确定了。
沈青柠在这瞬想了很多,她在想,江暻是何时喜欢她的;她在想,江暻究竟是不是乞丐……想的很多,后续爆发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感动。
陌生人的馈赠,她是惶恐,可变成了江暻,她却想哭。
难怪,难怪他会对她那么好,好到沈青柠觉得她能重新回到最快乐的孩童时代,恣意妄为,活得没心没肺。
她哭了,于此带来的还有无法释放的满怀愧意和爱恋。
“江暻,你是我见过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江暻拿出打火机点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视线仍定在眼前的画上,画中人有双天真却魅惑的眸,那是二十三岁的青柠最动情的模样。
他继续吸烟,重重地吸,吐出的烟圈很浓,手中的动作未停。
出乎意料,江暻没理沈青柠。
明明画的是她,真人就在他身后,可江暻却连头也没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青柠又哭又气,不就是撞见陆沥川嘛,有必要醋成这样?
“江暻。”
不理,被逼急了。
“老公。”
她跑到他面前,推了画架,也没注意画上画了什么,直接将脸凑了过去,跟他对视。
“是你的画好看,还是我好看?”
反正画上的也是她,难道还有真人生动吗?
“画。”
“你,”沈青柠眼睛骨碌碌的瞪的老大,腮帮子鼓囊囊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先前不是这样的。”
她气呼呼的转身将画卸下来,拿到脸旁,让他对比着看:“明明是我好看。”
“画好看。”
江暻眼底似有笑意地回,手头的烟倒是没有再抽。
是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扛,沈青柠总算将视线停在画上,这么一看,直接怂包的直接把手上这般烫手山芋给丢了。
她进门时,视角有弊,只看清五官,却没想到脸下面的身子几乎赤裸,这是今年的她?
“臭江暻,亏我感动的不行,你竟然画这个,不要脸。”
江暻情不自禁地吸了口烟,道:“抽丝剥茧,老婆都要跑了,还不许画画满足意念。”
“你,”
沈青柠听不惯他的腔调,水润的眸子望着他,多少有些委屈,见江暻还想抽烟,直接把他手上的那截短烟抢了过来,刻意挺了挺胸脯,当着他的面直接丢在地上,恶狠狠地将烟碾灭。
“谁说我要跑了?老公。”
她加重后面的两个字,直接脱了鞋,爬到江暻身上。
“你就是在生气,小气鬼,我都道歉了,还故作高枝,坏蛋。”
沈青柠坐上去,全身都在颤,嘴上这么说,可壮不了胆,心慌慌的快要跳出来。
她深呼吸,酝酿了很久,才咬唇,决定献身让她家先生消气。
听说这种事过后,男人最容易服软,尤其在紧要关头的时候,女人说什么都同意。
消气这么想,该是简单的。
只是想得容易,做起来却难。
沈青柠雪色的脚丫微晃,湿漉漉的眼眸光明正大地看江暻。
烟被她抢了,画被她丢了,甚至他手头上的笔也因为她的干咳声,被江暻自己放下。
沈青柠不知这事儿该怎么起头,理了理衣领说: “你……你先解释?”
“你怎么过来的?”
先声夺人这词就是为江暻所创吧,沈青柠撇撇嘴: “你还好意思问?”
她摇晃手机,点开微信,将自己发给他的所有信息都逐条读给他听。
沈青柠凑得近,像是告状一般诉说着江暻可恶的罪状。小脸白里透红,眼眸很亮,像是噙着水雾,格外招人疼。
江暻视线偏下,沈青柠的领口有些大,微微攀过来,躬身,就能看到些隐晦。
喉结滚动。
沈青柠未察,读完抬眼看他: “你看没看?”
见江暻似乎恍神,随口“嗯”了一声,她继续凑近,伸出纤细雪白的小臂勾上他,颇具威严地哼哼: “男人跟女人怄气是要有尺度的,若不是这些画,我才不会这样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