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睦银萍的其他类型小说《落日楼兰陈睦银萍全文》,由网络作家“十八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楼兰,西域三十六古国之一,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汉代西出阳关第一国,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自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楼兰对汉称臣,后改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陈睦见那石碑上写的明白,不由得心中一动,“楼兰迁都已近百年之久,没想到荒废成这个样子。”转念一想:大漠风沙如刀,曾经的繁华之地竟敌不过百年的变迁,换做是人,想必也是如此。自己空有神僧舍利子,纵然可以长生不死,但又岂能留得住与萍妹的那些厮守岁月?他见怀中的妻子已然气息全无,竟然在怀中静静死去,那腹中胎儿定然也随着母亲去了,心中万分悲痛,他抱着妻子款步走到一处避风的所在,又将身上的征袍解下,铺在沙地上,将银萍的尸身在上面平平放好,喃喃说道:“萍妹,你等一等,我定然救你回来。”寒风从屋顶吹...
《落日楼兰陈睦银萍全文》精彩片段
楼兰,西域三十六古国之一,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汉代西出阳关第一国,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自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楼兰对汉称臣,后改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
陈睦见那石碑上写的明白,不由得心中一动,“楼兰迁都已近百年之久,没想到荒废成这个样子。”
转念一想:大漠风沙如刀,曾经的繁华之地竟敌不过百年的变迁,换做是人,想必也是如此。自己空有神僧舍利子,纵然可以长生不死,但又岂能留得住与萍妹的那些厮守岁月?
他见怀中的妻子已然气息全无,竟然在怀中静静死去,那腹中胎儿定然也随着母亲去了,心中万分悲痛,他抱着妻子款步走到一处避风的所在,又将身上的征袍解下,铺在沙地上,将银萍的尸身在上面平平放好,喃喃说道:“萍妹,你等一等,我定然救你回来。”
寒风从屋顶吹过,好似鬼域的低吼,呜咽作响。陈睦抬头忘了一眼头顶的破洞,终于狠了狠心,向天祷告:“若是萍妹死而复生,我陈睦宁愿把性命交给你。”
说完,陈睦盘膝而坐,吸了一口满是沙尘与血腥味的空气,再把这口空气一直压向腹中,丹田处一股热流由下自上而起,猛然间小腹一片光明,里面不知何物,不过鹌鹑蛋的大小,烁烁放光,将五脏六腑也照得如水样通透。
那东西缓缓上移,陈睦只痛得浑身抽搐,却依旧把它向上逼去,他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神僧舍利子已经在腹内入肉生根,化为内丹,现在把它硬生生逼出来,定然牵扯得体内肝肠寸断,但是为了挚爱之人,这些痛苦,却必须承受。
舍利子所经之处,便要冲破器脏,带着许多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血管、筋肉,一起向上涌,把五脏六腑也撕扯得千形万状,然后再重新恢复如初。只要舍利子在体内,陈睦就不会立即便死,除了淳于炎之外,没人知道能置他于死地的方法,尽管如此,这个过程却绝非常人能够忍受。足足一个时辰,陈睦才将神僧舍利子吐出体外,而此时的陈睦觉得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空了一般,夜凉如水,寒风凛冽,他的汗水却已经把外衣湿透。
缓了一缓,他才将妻子衣服解开,抽出弯刀,在她腹部切开了一个小小缺口,轻声说道:“萍妹,你现在不能吞噬此物,我也只能如此,你千万不要怪我。”
说着话,他颤抖着将舍利子顶在妻子的伤口处,用最后一丝真力将它缓缓按入。那舍利子再沾鲜血,立即光芒暴涨,直把女人里面的情况也照得一清二楚,骨骼、胎儿、乃至于胎儿的血肉也一览无余,其间奇丽的肌纹隐约而现,舍利子入腹,激荡得腹内水影荡漾,千古奇景,简直闻所未闻。
随着银萍一声嘤咛,那胎儿竟然也被舍利子神光所感,本来已经胎死腹中,此时有意无意地抽动了一下小手。
陈睦这才放下心来,放弃神僧舍利子,换回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对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陈睦自己却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抓着银萍的手,趴在了她柔软的腹上,人事不知。
他虽然倒下,银萍却悠悠醒来,只觉得腹中疼痛,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向下使去,迷迷糊糊中只听得一阵阵婴儿啼哭之声。她已经不知是魂归地府,还是尚在人间,但那婴孩的哭声在寒夜里却分外响亮。
忽觉胯间暖暖的似有一物。一弯月牙从屋顶的破洞里探出头来,她才陡然惊觉,借着月光望去,不禁失声痛哭,原来腹中胎儿已在这患难流离之际出世了。她急忙抱起孩儿,还来不及惊喜,小腹便又突然一阵剧痛,这次珠胎暗结,竟然是怀了一对。
她本就体质过人,又有神僧舍利子助力,糊里糊涂中又产一子。良久之后,恢复意识,望着一对双胞胎,喜极而泣,那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全都眉清目秀,难分彼此,但哭声在这如鬼域一般的楼兰城里,回荡不休,生命力何其顽强?
银萍用弯刀挑断脐带,将两个孩子贴心报在怀里。她一次生两子,本来已经极为虚弱,但一见到两个孩子,顿时便有了莫大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扯过身下的袍子,将两个孩子裹住,再见陈睦面色惨白,自己的腹部有一处刀疤,便已经知道,是丈夫把他的以后的寿命全都拿来救了自己与孩儿,再想到孔雀庄已经被夷为平地,自己家破人亡,银萍不禁悲喜交集,忍不住随着两个孩子一起,放声大哭。
大漠的冬,今年来得特别早,陈睦再次醒来之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见漫天的鹅毛飞絮,黄沙也被白雪覆盖,天与地,仿佛在一梦之后从金甲换成了银装。尽管冷意逼人,却给他一种重生一样的感觉。
银萍躺在他的身边,后背靠着他的手臂,陈睦猛然惊坐而起,“萍妹,萍妹……你别死……”
银萍回过头来,甜甜一笑,“小声些,孩子刚刚睡下。”
陈睦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就好……”猛一抬头,不禁眉头紧锁,“萍妹……”
“怎么了?”
陈睦又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把孩子抱来我看。”
原来适才陈睦通过舍利子,看到妻子腹中胎儿,当时只有一子,却不知什么原因,银萍居然生了两个儿子。陈睦把两个孩子打量一番,分辨不出有什么差异来。一来是一家人大难不死,二来,毕竟是喜得贵子,陈睦虽然觉得惊异,也并没有如何多想,也许昨晚重伤,意识模糊之际,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个孩子的小指咬下一截,那孩子痛得大哭,他这一哭,惹得旁边熟睡的另一个也跟着放声嚎啕。
银萍惊道:“哥哥,你这是何意?”
陈睦望着屋顶的飞雪,叹道:“人生在世,哪能世事如意?这两个娃娃出生的太不是时候,险些害了你我的性命,有些劫数终究是要经历的,我咬断他们的手指,便是应劫。血流了,劫数满了,他们才能平安长大。”
眼看着离王宫越来越近,阿曼就要被呼衍洁带进去,陈瑜终于忍不住说道:“呼衍将军,真是威武啊,我有事要告诉你,你停下啊!”
呼衍洁心中好笑,这小子怕我不理他,特意先夸赞我一番,我是何等人,岂能任你呼来喝去?
想到这里呼衍洁头也不回,依旧催马向前。
陈瑕道:“瑜儿,你能有什么打事,还不跟我回去。”
陈瑜笑道:“爹,那件事不是你和班超大人商量好的吗?”
陈睦闻言,心头剧颤,这等军政机密,陈瑜又是如何知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随时就是杀身之祸,陈睦脸色铁青,瞪着陈瑜,压低声音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想死不成?”
“那我就不说喽。”陈瑜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
“说!”不料呼衍洁武功高强,懂得内功心法,耳音极佳,他听到话有蹊跷,拨马而回,用马鞭指着陈瑜喝道。
陈睦心中暗叫糟糕,但此时却是一点主意也没有,陈瑜反而气定神闲,高傲地仰起头,冷笑道:“我刚才叫你,你理也不理,现在又来问我,我却不想说了。”
“岂有此理!”呼衍洁料想事关重大,否则陈睦又怎么会出言阻止,陈瑜越不说,呼衍洁就越想知道,对着陈瑜威胁道:“你想戏耍本将军?”说话间马鞭已经高高举起,陈睦赶紧挡在儿子面前,“将军息怒,他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他说的话何必当真?”
呼衍洁不依不饶,“我只知道童言无忌,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你们的话却不可信,我宁愿相信他的话呢。”
陈瑜心中暗笑:你说的那是寻常的小孩子,可不是我,你家小爷不但会撒谎,还能骗得你晕头转向。
表面上他却装作可怜躲在父亲身后,探出半个头来,说道:“爹爹呀,爹爹,你不是说呼衍洁是鄯善国的栋梁,是一个英雄人物,他以一人之力,守护鄯善,其功劳堪比圣贤呢,这样一个英雄,一个圣贤,怎么会当街欺负我一个小小顽童?”
呼衍洁神色微微缓和,这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如果是陈睦奉承,呼衍洁多半不信,可赞誉之词是出自一个幼童之口,他便信以为真,原来自己在汉人心中还是个大英雄,这倒是出乎意料,手中的马鞭似乎也变得沉了,无论如何也抽不下去。
陈瑜见状又说道:“爹,你常教导孩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什么呼衍将军只对阿布提王子那么好,却对我们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么差,莫非孟子的话是错的?要不就是爹的话是错的,我看呼衍将军算不得大英雄,也算不得圣贤?”
陈睦无言以对,更不知道陈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呼衍洁反而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孩儿,我今天是看走了眼。我不过是一介武夫,也不是什么圣贤,难得陈兄看得起,对我如此褒奖。”
陈睦附和着微微一笑,“应该应该,我和班超大人最敬重英雄。”
呼衍洁笑道:“好吧,之前就当是我的错,就算我不是圣贤,也应该向圣贤学习。陈兄,在下今日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陈睦还怀抱着幼子,不便回礼,只能说道:“岂敢岂敢。”
呼衍洁点了点头,“那究竟你与班超大人讨论了什么呢?”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好汉,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晕了头的,国家大事更是不敢儿戏,因此依旧刨根问底,只是态度缓和许多。
陈睦哪里敢说出实情,支支吾吾正不知如何是好,陈瑜却笑道:“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司马大人不是要请呼衍将军去驿馆赴宴吗?司马大人说: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正好一起参习武艺。你又说:叫娘做几个别致的小菜,一起饮酒呢。”
陈睦眉头深锁,心中越发奇怪,这件事极为机密,陈瑜怎么却好像亲眼得见?就算要请呼衍洁,也应该是班超出面,自己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请呼衍洁赴宴?
只好说道:“在下……身份低微,确实不敢开口。”
呼衍洁心情大好,“原来是为了此事……”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也好,作为鄯善的御前将军,能与大汉的使者促膝长谈,也在情理之中,以后也好多多交流。如此,就叨扰了,黄昏时分必定赴宴。”
本来呼衍洁对大汉使者并不友好,连班超也没有把握请的动他,却不曾想,叫陈瑜三言两语就把他说动了。陈睦的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欣喜,“多谢将军赏脸!”
陈瑜忙道:“爹爹,你都请客了,我也想请公主阿曼一起来。”
阿曼甜甜一笑,“那好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照顾弟弟。”
呼衍洁摆手说道:“我去赴宴没问题,但是阿曼公主年纪太小,不便前去,讨论武艺,她也不懂,她又是未来的王子妃,所以……小孩儿,你的这个要求,我可不能答应!国王陛下也不会答应。”
陈瑜闻听大失所望,自己废了半天唇舌,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不懂那些男女之事,只是想多看阿曼几眼罢了,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达成不了,未免更加难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呼衍洁将阿曼带走,陈瑜却无能为力,阿曼还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两个小孩儿,四目相对,均有些依依不舍之意,她这一去,必定深藏宫闱,想要再见一面谈何容易?
迎面又见班超骑着白马赶来,他本来是要去找呼衍洁,没想到呼衍洁又去找王子,因此扑了个空,刚好在此地碰见,便对呼衍洁说起赴宴之事,呼衍洁闻听哈哈大笑,“我已知晓,你和陈睦备好酒饭,我一定赴宴!吃的不好,我可不答应。”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班超远远地看到陈睦父子三人站在当街,心中便已经了然,对陈睦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陈睦朗声笑道:“大人高瞻远瞩,非常人所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班超一愣,陈睦接着说道:“派兵征缴的确是下下之策。而且大人千里迢迢来到西域,怎么可以无功而返?”
班超这才转忧为喜,“兄弟有什么高见,不妨明说。不必巧言试探于我。”
陈睦沉吟一下,说道:“走不得,就只能留,鄯善国王既然没有把我们也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匈奴人,那等于说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既然如此,就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匈奴的使臣……”说到这里,陈睦在脖子下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班超倒吸了一口凉气,陈睦正色道:“他们死总好过我们死,这也是为了百姓免于战火,现在情势危机,需要大人当机立断,妇人之仁终难成大事的,除此之外也别无他路。”
班超还是犹豫了一下,“只是……匈奴使者被安排在哪里,我们还不得而知。另外我们毕竟是异乡人,在鄯善国王的眼皮底下杀匈奴使臣,后果不堪设想。”
陈睦道:“据我所知,鄯善王所仰仗者,不过呼衍洁一人而已。大人不妨学西楚霸王设摆鸿门宴,合我们三十六勇士之力,将呼衍洁拿住,再向他询问匈奴使者的落脚之处,乘夜色出击,将匈奴人杀个片甲不留,到那时米已成炊,鄯善王胆小怕事,绝不会深究。至于以后如何与那国王周旋……就是你和郭大人的事了。”
其实班超的心中也是这个计划,考虑陈睦毕竟是新来的,因而假意试探道:“此计凶险,若是失败,你我人头不保啊。”
陈睦微微冷笑,低头看着杯中酒说道:“若是怕死,那你们还是尽快离开鄯善,回去洛阳搬兵的好。”他与班超早有约定,出使西域可以,绝不会跟着他回洛阳的,他说“你们”却不说“我们”言外之意,便是以后也不再追随班超了。
说罢要起身离席,班超却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慢!”
“还有何事,我还要赶着收拾行李去呢。你也该早做打算。”陈睦冷冷说道。
班超哈哈大笑,“如你所说,我若这么离开,那之前的几千里路不是白走?那呼衍洁不是等闲之辈,要抓他谈何容易?”
陈睦知道班超的意思,当即拍着胸脯说道:“呼衍洁虽然强悍,在下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班超笑了笑,“仅仅一臂之力,还不够!”
陈睦沉吟了一下,正色道:“难得大人器重,陈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班超朗声大笑,“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陈瑜在暗中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二人的对话也一字不漏地传入脑海,他越听越是心惊:这个班超好厉害,三言两语便叫爹爹为他卖命,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高明的很。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去叫弟弟看个热闹。
他与陈瑕都是自幼习武,只是没什么机会施展,今晚爹爹要对付呼衍洁,便想叫着弟弟一起助爹爹一臂之力。
陈瑜收起法术,房间内又恢复如初,他把九转葫芦揣在怀里,兴冲冲向门外跑去,才一开门,就与银萍撞了个满怀,“娘……”
银萍喝道:“慌慌张张,要去哪里?”
陈瑜诡秘一笑,“我要帮爹爹打仗。”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银萍心中惴惴不安,立即想到班超与陈睦商议要事,也不知怎么被瑜儿听去,若是泄漏不但全家性命不保,还要连累旁人。她不敢怠慢,也顾不得班超还在房内,立即向陈睦说明此事。
陈睦和班超听到,全都吓了一跳,班超说道:“瑜儿是怎么知道的呢?”
陈睦神色紧张,“隔墙有耳,偷听到了,也未可知。”
班超笑道:“一个孩子,听去就听去,料想也无所谓……”
陈睦却连连摆手,“不行,此事绝不可以有任何纰漏,班大人,你立即就去请呼衍洁去驿馆赴宴,我这就把瑜儿抓回来。不叫他透露半个字出来。”
说完迈开大步,出门而去,等到了驿馆门前,不管是陈瑜、陈瑕、还是另外两个小孩,全都踪迹不见,陈睦越发心慌,向附近的人询问,也没人注意那几个孩子去了哪里。
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却偏偏没有他们的影子,走到一处僻静的胡同里,正在焦急之时,忽听身后有人冷冷说道:“五弟,你可叫我们好找啊!”
陈睦闻听,虎躯剧颤,当初傅毅派探子出使大月氏,陈睦便是那十兄弟之一,他排行第五,因此那人称他为五弟,到如今已经十余年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了,他与其他人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和银萍都想当然地以为这些人多年没有消息,失去舍利子他们必死无疑,不曾想这些人非但没死,此时还在鄯善出现,恐怕来者不善!
在那一瞬间,陈睦的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信步向前走开,身后那人紧随其后,“五弟,哪里去?”
“你认错人了!”陈睦道。
那人嘿嘿一笑,“十年不见,你的样子也没多大改变,可不像我们,做哥哥的怎么会认错?”
陈睦连头也不敢回,更不多说一句废话,大步继续向前走去。
那人见他如此,忽然淡淡说道:“莫非连那双胞胎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陈睦心头一颤,立即驻足。自己来到鄯善不就是为了妻儿能有个好的归宿么,如何能不顾孩儿的性命?怎能想到,这世界竟如此之小,竟叫他在这里遇到当年的仇人?
他猛地转回身,与此同时,宝剑已经出鞘,听声辨位,手腕一番,宝剑已经架住那人的脖子,“你把孩子带到哪去了?”
来人身披一件脏兮兮的暗红色斗篷,又以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低着头,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他冷冷笑道:“十年不见,你就是这样对待昔日的兄弟?”
“鬼鬼祟祟,掳我孩儿,你算什么兄弟?”
那人嘿嘿一笑,“独吞神僧舍利子,你自己远走高飞,之后娶妻生子,现在又飞黄腾达,却害得我们人不人,鬼不鬼,每天游离在生死边缘,不见天日,你又算是什么兄弟?”
陈睦深吸了一口气,“舍利子只有一颗,救不了所有人,我也是无奈之举,有舍利子在,我们几个兄弟就自相残杀,我盗走舍利子,你们却能活到现在。你是七哥吗?”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那人一边咬牙一边摘下头顶的兜帽,冷冷说道:“我不是老七……老七……受不了苦,已经自尽啦……”
就射箭来说,此时二人的距离已经太近,陈睦自保当然不成问题,但是班超如果要射妻儿,他想拦也拦不住了,回头看一眼妻子儿子,狠了狠心说道:“大人,我本就不该活了,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留他们孀妻弱子在世间也可。”
班超把脸一沉,冷冷说道:“还以为你是个盖世的英雄,没想到却贪恋娇妻爱儿,死就死了,哪有那么多留恋?”
陈睦昂首说道:“自古英雄都不好美色,我却愿为美色不做英雄。废话不必多说,箭在你手,只要你答应放过我一家老小,我任你处置也就是了。”
班超沉吟一下,道:“君子一诺,足抵千金。我答应了你,你可不要反悔啊。”
陈睦回望娇妻一眼,见她正紧张地看向自己,不由得心中悲痛,“萍妹,你带着孩子先走吧。不用管我。”说罢将长弓折断,摔在雪地上。
妇人反而催着马车向这边赶来,“睦哥哥,我不会走的,要死我们全家就一起死!哪怕到了阿鼻地狱,我也跟着你去。”
说话间,银萍已经带着孩子赶回。下了马车,左右手各拉住一个孩子,看来是不想逃走。
“你这又何苦?”陈睦叹息一声,他知道妻子性格刚强,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只好说道:“至少叫瑜儿和瑕儿活命啊!”
那两个小孩也已经懂事了,双双抽弓搭箭,陈瑕指着班超说道:“狗官,你要敢杀我爹爹,我们兄弟一定要杀了你!”
陈睦申斥道:“胡闹,爹的话你没听见吗?你的箭术射死一支兔子可以,怎能杀得了他?”
陈瑕高声说道:“现在杀不了他,迟早有一天,我能杀了他!”
虽然是同样的年纪,陈瑕心直口快,陈瑜却显得更为沉稳,言辞也更加犀利:“如果我不死,他日我叫这个人万箭穿心!”
“胡言乱语!”陈睦怒道:“他是天朝上国的人,你们也是华夏儿女,怎么能杀他?还不快走!”
银萍含泪说道:“也不见那天朝的皇上给你什么好处,你还在想着故国?”
班超反而微微一笑,“果然你不是匈奴人,也不是楼兰的人,而是我华夏的子民!”低头对两个孩子说道:“娃娃,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们想杀我报仇雪恨的话,就应该听你爹的话,留住性命,这样才有机会,现在一家折返而回,不但你爹要死,连你们也要死!”
陈睦大惊,“你说过放了他们的,难道你是个无耻小人?那我可真是看走了眼,我不相信班大人是这样的人。”
班超冷笑道:“那要看你是否遵守诺言了!受死吧!”
弓弦一响,胜邪宝剑离弦飞出,这么近的距离,陈睦再也难以躲避,妇人惊呼一声,两个小孩却已经目瞪口呆,手搭着弓弦,不知道这支箭射还是不射。
正犹豫间,宝剑在陈睦面前一晃,半空中转了一个圆弧,然后突然急坠而下,扑哧一声扎进陈睦马前的雪地里,入地一尺多深,剑身尚在兀自颤动,陈睦微微一惊,却见班超仰天大笑,“好壮士,算你命大,我忘了胜邪宝剑有灵性,它脱离主人,就只杀恶人,不杀好人,我这一箭射偏了……你带着妻儿走吧。”
陈睦愣了一下,默默地拨转马头,银萍虚惊一场,吓得不轻,正在庆幸之际,陈瑜居然拿奔过来将胜邪剑拔起,只是他年纪幼小,提不起宝剑,只好指着班超说道:“你现在手无寸铁了,先杀了你,免得你到时候反悔。”
陈睦制止道:“瑜儿,你做什么,他已经放过我们全家,不得对大人无礼!”
银萍走上前,道:“这些人讲过什么信用?我可不信他!”
班超笑道:“我没有不讲信用啊,不讲信用的是你们,既然你丈夫已经败了,就该乖乖离去,我好心放过你们,你们却要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班大人的确与众不同!”陈睦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宝剑夺下,几步走到班超马前,双手捧起宝剑,单膝跪地,“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在下陈睦,大人既然坦诚相待,那在下也千金一诺,绝不食言。既然已经败在你手,就任凭处置。”
班超飞身下马,双手搀起陈睦,笑道:“果然是守信用的好汉……正巧我初次来到西域,人生地不熟,请你来我帐下做个参赞不知意下如何?”
见陈睦面有难色,班超又说道:“当然以你的本事,做个参赞的确屈才,只要你立下大功,我便向皇上保举你回朝做官,为朝廷效力。”
陈睦连连摇头,“大人不杀之恩,我陈睦一家大小,已经感恩戴德,哪敢还有其他请求?如果说真的有请求的话,那我只求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陈睦想了想:“出使之命完成以后,我只想和妻儿留在西域,终老此生,朝廷我是万万不想回去。”
班超心中一动,笑道:“莫非你以前就是朝廷的官?否则如何犯下欺君之罪,又为何不想回朝?”
“睦哥哥……”那妇人神色紧张,班超猜想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陈睦对银萍点了点头,“班超大人是正人君子,既然已经饶我不死,就绝不会相欺。此事终究是我们对不起皇上在先……”
“究竟是什么事?你对我讲,我保证不再对第二个人提起,更不会对皇上说。”
陈睦沉吟半晌,忽然一声长叹,“哎,若是我今天看错了人,那我也认了!但是大人如果把此事对皇上说起,那我是诛九族之罪。大人,我依稀看你有些面熟,不知大人与班固有什么渊源?”
班超笑道:“班固是我兄长,与我同殿称臣。”
陈睦点头说道:“难怪这么相似,不知你在朝为官多年,可认得傅毅傅大人?”
班超又笑道:“傅大人是当世人杰,与家兄和我都素来交好,我岂能不认得?壮士,我见你也十分面熟,莫非你是傅大人的手下?”
陈睦点头说道:“不错,在下陈睦,曾是傅大人门下的一名剑客,十年前我与你们班家兄弟曾有半面之缘,只是我那时在侍卫之中,我以为大人未曾留意。直到后来,我家主公与班固一同著书,彼此接触颇多,我对班固大人印象极深,只是你我却再未见面。没想到,大人天资聪慧,直到今天依然觉得我面熟……”
班超含笑不语,心中暗想:如此说来他的确是我华夏子民,只是不知所犯何罪,漂泊在异乡近十年光景,娶妻生子,却至今不敢回朝。
思来想去,班超猛然间想起一桩往事:莫非陈睦便是当年被派去出使大月氏求佛之人,如今他习得了长生不老之术,却故意隐瞒下来?
陈睦很快就给了答案,他凝望着东方,一声长叹:“十年……今年瑜儿和瑕儿年满七岁,不知不觉我离开洛阳已经十年啦。大人,实不相瞒,整件事情还要从皇城里的一桩异世讲起。”
班超面带笑容,心中已经猜到大概,暗忖道:陈睦真的就与那件事有关。
只听陈睦说道:“那还是永平七年的时候,一天夜里,皇上正在宫中熟睡,猛然见一名金甲神人,从半空中踏剑而来,神光熠熠,照得寝宫亮如白昼,那神人径直走到皇上面前,举起宝剑要砍皇上的项上人头,就在这时,金鸡报晓,皇上从梦中惊坐而起,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是那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皇上在醒来之后,颈部还隐隐作痛。
到了第二天,皇上上朝时,只觉得周身乏力,精神萎顿,群臣见他如此,便问所为何故。皇上就以实情相告,并询问此梦所主何事?当时傅大人任太史之职,便答道:此梦乃是吉兆,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应赶往求之。
于是皇上当天就派遣中郎将蔡愔等十八铁骑,远赴西域,祈求佛道。”
班超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当初也在去大月氏的随行队伍里?”
陈睦微微一笑,“大人明察秋毫,一切自然瞒不过你。我们一行人在大月氏国找到了一个叫通天道的释家庙宇,据说那通天道的主持已经五百岁了,他们沙门弟子的姓名也是古怪,此人名叫摩柯伽叶,在他们佛道里被称为菩萨。我们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他有五百岁……”
“那又是为什么?”
陈睦道:“相传彭祖寿活八百,也不见返老还童,而摩柯伽叶眉清目朗,面如冠玉,看年岁不过二八。本来我们也不相信他有五百岁,但是此人却能普阅周天之事,博古通今,言谈举止也如圣人一般,我们都深信此人定然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因此便向他索求,他却对我们说:长生不老,无非是行善积德,参禅打坐,日后在西天成圣,自然就可以做到了。我们那些兄弟并不相信。
后来大月氏派遣两名沙门弟子,一人叫摄摩腾、一人叫竺法兰,用白马驮了一些经卷回朝……”
班超点头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两个沙门弟子已经跟着蔡愔一同回了洛阳,皇上还为摄、竺二僧修了禅院,因为是白马驮回的经卷,因此那禅院就叫做白马寺,摄、竺在寺里译出了《四十二章经》。那之后,皇上的心结才算了结,金甲神人也再没有梦到了。”
陈睦微微一笑,“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大人你知道的,但还有你不知道的。回朝的依旧是十八铁骑,但当初派出去的,却是二十八人。那十八铁骑离开洛阳之后,除了皇上派出的十八人之外,另有十人是傅毅大人派去的。傅毅秘密地我们讲:皇上人王地主,有上天庇佑,寻常的凶神无法近身,金甲神人夜入宫廷,取帝王首级,此乃大凶之兆,幸亏金鸡报晓,否则皇上已经死在梦中。”
班超半信半疑,试探着问道:“鬼神之说不足为信。傅大人未免多虑了吧?”
陈睦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是否有鬼神,我那时也不清楚,不过大人你想:天之四灵,以正四方,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都可称为神,此乃上古典籍所记载,代代相传,既然上古有神,为何大汉没有呢?在大月氏,我也曾听摩柯伽叶讲经,他说过类似的言论:天地有四灵,东岛隐剑神,西域出巫仙,南疆藏蛊祖,北山匿雪怪,都是超脱俗世,不入轮回的世外之物。四灵不轻易出世,一旦出世,那必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猜想:那金甲神人,会不会是四灵之一?”
班超不以为然,笑道:“如今北匈奴虽然猖獗,但南匈奴已经归顺,皇上英明,国运昌隆,也不见天下大乱啊。”
陈睦没等开口,银萍抢着说道:“那是你们东土太平而已,天下早就大乱,否则西域三十六国又怎么会战事不断?匈奴和你们汉人又怎么总是会欺压我们楼兰人,不断征兵?汉人来了,叫我们出兵、出粮,汉人走了,匈奴人又来,同样叫我们出兵、出粮,反反复复似乎永无休止。”
班超顿时错愕,半晌才说道:“只有打败了匈奴人,才会有太平日子,我这次出使西域就是要救民于水火。”
银萍冷笑了一声,“说得轻巧,匈奴人走了,还有鲜卑人,还有大月氏的人,还有龟兹、于阗,你们汉人若是可以真正打败匈奴,那我们住在楼兰的百姓,也不需要受这么多年的苦了。什么救民于水火,其目的无非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罢了。”
“萍妹……”陈睦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但班超见银萍言辞犀利,不卑不亢,倒是刮目相看,“夫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们大汉不与西域诸国结盟,那匈奴人就要……”
银萍道:“没错,我们这些小国想要生存,只能间于齐楚,自古皆是如此,你也不必找诸多借口。我们这些贱民的命,本也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班超尴尬地笑了笑,“希望本官可以改变这种情况,陈睦,你的夫人倒有几分男儿气概,本官十分钦佩。”
陈睦点了点头,“拙荆银萍,叫大人见笑了。”说着又招呼两个孩子过来,“瑜儿、瑕儿快来参拜班超大人。”
两个幼童对望一眼,其中一个说道:“娘说他们都是强盗,我不参拜。”
银萍温柔一笑,“瑕儿,好乖,是爹叫你参拜的,你就参拜,咱们先有礼,才能再说理,如果他对不起你,那你也能占了个理字。前者是礼义廉耻的‘礼’,后者是道理的‘理’。”
陈瑜听完,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说道:“参拜班大人。”
银萍又摸了摸瑕儿的头,“去吧。”
陈瑕无可奈何,只好昂首走到班超面前,又故意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好叫自己显得更威武一些,朗声说道:“大人,我年纪虽小,但自幼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虽然是长辈,但与我无亲无故,所以我就不跪了,我叫陈瑕,有礼了。”说完只是拱了拱手。
陈睦笑道:“两个犬子,一个叫陈瑜、一个叫陈瑕,疏于管教。还请大人见谅。”
班超见两个孩子相貌不凡,便笑道:“虎父无犬子,不必多礼。”
陈睦对幼子说道:“班超大人对我有不杀之恩,大丈夫在世,应当知恩图报。所以瑕儿,你拜他也是应该。”
陈瑕听到,这才拜倒在地,对班超抱拳说道:“我拜你不是因为我敬重你,更不是因为爹爹感念你的恩情,而是因为我对不起你,因为……因为你们车队的马是我毒死的,结果你却来为难我爹,也是个糊涂蛋,我不服你。”
班超立即沉下脸说道:“娃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的话,等于承认你犯下大罪,那死的就不是你爹,而是你?”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宝剑抄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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