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有意识时,我听到耳边医生给许言行的交代。
他说,我很难再撑着转院了,如今昏迷一周,今天再不醒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我有些懊悔,怎么就今天醒了。
为什么没有死?
身体上的剧痛愈发强烈。
我突然不想再报复了。
于浩怎样与我无关,母亲怎样亦与我无关。
……等我有力气睁开眼时,许言行已经跑去缴费了。
我对上了母亲那双醒目的、刺眼的,又红又肿的眼。
除了被训斥,我很少离母亲这么近。
她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
我想抽出被她握紧的手,却无能为力。
母亲见我醒了,从刚刚就吵个没完的抽泣声骤然变成痛哭。
“你怎么才醒,你知不知道妈妈多害怕你醒不过来啊,你个没良心的。”
“你早点让妈妈带你来医院看病啊……你这个样子,要妈妈怎么活?”
她死死握住我的手,喉咙里滚动出指责的话,渐渐变成含糊不清地呜咽之声。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心底好像有一块空了。
预料中的会因为成功报复、让母亲内疚的快感并没有袭来。
可我依然不想让她好过。
我缓缓将视线挪回天花板,仰着头不让泪水落下。
心里默念着“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话。
“别装了…我嫌恶心。”
我说了无数次我生病的事实,是他们不信。
两年我瘦了80斤,她却看不出来。
她唯独信于浩的谎言,信的自然信的坚定。
我不想哭,泪水还是滚了下来,我吃力地想翻过身子背对着母亲,可此刻就连被子对我而言都像是压在胸口的大石。
插在鼻子上的呼吸管也显得毫无帮助,窒息感讲我吞没。
“你们都是杀人犯……是你们对不起我。”
我用力吐出一字字同样的车轱辘话,眼泪好似决堤的洪水哗啦往外涌。
为什么母亲不能是标准的重男轻女呢?
如果是这样,我还能名正言顺的痛恨她,更自然地诅咒她下地狱。
可偏偏她曾经爱过我,现在又好似爱我。
我听见母亲的哭声在喉咙翻涌,她紧紧地闭着嘴,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泪水滂沱而下。
我无法再看她这样下去。
我望向窗户,倒影里我的脸枯黄发黑,素面朝天。
是不好看,也要死了。
“演够了,就……咳咳咳…”咳嗽声从我胸腔传来,像是要将所有痛苦都吐出来一般。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将“谅解书”几个字说出来。
我可以谅解,我甚至可以撤诉。
他们将我还能用的器官拿去卖钱都可以。
我只想死前我不想再见到她和于浩其中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