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又去药房大堂,滚在地上,呼天号地,哭诉林昌化如何没有良心把李家的儿子媳妇赶走,两个孩子也在一旁呜咽。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明晃晃的“林宅”二字挂在门头上,很多人都已经要忘记这桩公案了,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氏这一哭号,人们又不禁把这件事情记起来,并再次各自在心里评议审判一番,对林家父子侧目而视。
林昌化气的浑身颤抖,站立不住。他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不是他林昌化霸占李家财产,他们是公允的分家,他林昌化是付了几千两银子的。不是他林昌化置这母子三人无衣无食,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是败家子。
然而,一个男人,如何和一个满嘴污言秽语的泼妇理论。
长留窘迫不知所措,他后悔来前面做事了。而且昨天晚上已经得知,秦五爷不愿意带青黛走,青黛似乎要认命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犟到底,只管去念书。何必跑到前面来丢人现眼。
还是刘全和几个伙计,把人给捆了,扔到外面,王氏仍然哭骂不止,引得更多往来人围观,只得又把她抬进后院,送到李美云房里。林昌化气的已经话都说不完整,哆嗦着说,“你的儿媳孙子,你自己顾好。”又骂旁边看热闹的刘巧,“平时你不也是牙尖嘴利吗,这会怎么派不上用场。”
李美云说,“你打死他们好了,反正你已经给他们逼上绝路了。”也不管王氏。
可怜文鑫,原本是在私塾念书的飞扬灵动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神情木讷,看人家把他的母亲像捆猪一样抬来抬去。怀里还要抱着两岁的文昌,文昌屎尿糊了他一身。
当一个孩子觉得他父母使自己丢脸的时候,他内心的痛苦不亚于刀尖剜心。他对世事人情的看法会在这一刻,有很大的转变。长留是这样,文鑫也是这样。
长留跑到青黛房里,躺在藤椅上,不再想去账房。林昌化只得跟过来,劝他去做事。长留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青黛本不想理会父亲,看他颤巍巍的,似是门槛都迈不过来,手用力撑住了门框。心里不忍,过去扶了一把,让他到椅子上坐下,也不想说话。
林昌化瞅瞅一双儿女,没有一个想理自己。他喟然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俩都恨我。可是我做父亲,比李成林怎样?难道你们想要和文鑫这样吗?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念我点好吧。”
姐弟二人内心都很悲痛,这种悲,有很多的层次。除了对父亲身体无力回天的痛惜,也有对父亲明知自己不久人世,还在最后的时间里掌控儿女的怨愤,亦有对自我的怀疑,“在父亲生命的尽头,还在违逆他,我是不孝子孙。”
青黛忍不住对父亲开口道,“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把我送给夏副使,又有什么帮助呢?”
林昌化不作声,他无力辩解。
青黛又说,“大嫂这般来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家里也不能一直捆着他,给大哥落下把柄,保不齐他一会就会来要人,再讹银子。不如打发大嫂几两银子,送回家去,再把药房关门两天,一来省得大嫂来闹,败坏名声,二来让大家都歇歇,为了出货,伙计们这两个月也着实累很了,父亲也休养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