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口还沾着去年溅上的中药渍。
最亮的那只落在搪瓷茶缸缺口处,翅尖扫过茉莉残瓣,惊醒了沉在杯底的光阴。
**(四)**“爷爷你看!”
我冲着虚空举起玻璃罐。
萤火虫在罐壁上撞出细响,像他化疗时输液管磕碰床沿的叮当。
去年此时,他枯瘦的手腕上还拴着红线,线头系着捉来的流萤:“夜里读书伤眼,让它们给你当台灯。”
**(五)**山风掠过晒场,万千萤火忽地腾空,在星空下拼出把老锄头的形状。
光斑游向菜畦时,我分明听见泥土开裂的轻响——新栽的豌豆苗正在偷长。
有只萤虫落在我发梢,尾灯映得腕上住院手环泛青,那上面还印着他咽气的时间。
**(六)**晨露初凝时,我在灶膛灰堆里扒出个铁盒。
七只风干的萤虫躺在泛黄的作业纸上,数学题旁有铅笔写的批注:“第三题算错了,罚你给爷爷捶背”。
盒底沉着颗水果糖,糖纸里裹着张CT报告单,诊断日期后头画了个歪歪的笑脸。
**(七)**今夜暴雨来得急。
闪电劈开云层时,满山萤火突然朝着老屋汇聚。
它们钻进漏雨的窗棂,停驻在蒙尘的算盘珠、断齿的木梳、豁口的粗瓷碗上,最后聚成个模糊的人形倚在竹椅里。
氧气管从墙角垂落,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刚刚有人摘下呼吸面罩。
### 第九章 蒲扇**(一)**藤椅扶手上卡着半片竹篾,我轻轻一抽,褪色的蒲扇便从椅缝滑落。
扇柄缠着医院腕带,胶印的“病区三床”被磨得发白,倒像是去年夏天爷爷给我扇风时,汗水泡褪了色。
“这老物件比电风扇强。”
他总这么说。
癌痛最烈那晚,他胳膊吊着点滴还要摇扇,塑料管随着扇柄来回晃荡:“你听,风里带着竹叶响。”
**(二)**七岁那年暑气最毒,我长满痱子的后背粘在竹席上哭闹。
爷爷半夜去荷塘摘来新鲜荷叶,蒲扇一摇便是满屋青涩的香:“小满闻闻,这是把整个池塘扇进屋了。”
去年病床旁,他颤巍巍举起枯枝似的手:“现在换你给爷爷扇扇......”我学着他当年的手势打旋儿,他却摇头笑:“要这样,手腕往下压三寸。”
氧气面罩蒙着白雾,仍能辨出他翕动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