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鬼门大开夜七月十五,鬼门开。
青塘村的老槐树在风中晃着白灯笼,树下的麻纸被夜露洇湿,像张张泡发的人皮。
我蹲在河边往竹筒里塞艾草,指尖被苇叶割出细痕,血珠滴在河灯上,倒映出水面下浮动的白发。
“阿雾又在看水鬼?”
三顺叔的烟袋锅明灭,他蹲在我旁边往河心丢纸钱,“你娘要是知道你盯着乱葬岗的河看,能打断你的腿。”
水面突然翻起漩涡,纸钱被扯进暗涌,我看见水下漂着半片靛青衣襟,是村东头王老汉上周失踪时穿的那件。
青塘村有条规矩:日头落尽前必须收网,夜里听见有人喊名字不能回头。
二十年前河坝决堤,三十六具尸首顺流漂到村口,从此每逢中元,河面上就会浮起没字的河灯,载着白蜡烛往下游漂,老人们说那是水鬼在找替死鬼。
我生来能见阴魂。
五岁那年跟着爹去放鱼鹰,看见河底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她的辫子缠着水草,指甲缝里卡着河蚌壳。
当晚爹就发起高热,嘴里喊着“桂兰救我”,三日后死在竹床上,临终前往我手里塞了块刻着水波纹的木牌。
“阿雾!”
娘的喊声从石板路上传来,我慌忙吹灭河灯往家跑,路过老槐树时,树洞里的纸人突然转了头,空洞的眼窝对着我。
娘攥着我的手腕发烫,她腕子上系着从城隍庙求的红绳,绳头结着晒干的菖蒲:“跟你说过多少次,中元节别靠近河边!”
2 河灯幽魂现屋里供着爹的排位,香灰堆成小山。
娘掀开米缸,里面埋着半块发霉的炊饼,这是爹头七时留下的。
我摸着衣袋里的木牌,冰凉的触感像极了那天河底女人的手。
窗外传来锣鼓声,是村正带着人在土地庙前做法事,铜铃铛撞出的火星子飘在河面,像散落的鬼火。
子时刚过,我听见有人叩窗。
推开纸窗,河面漂着七盏河灯,最前面那盏烛火忽明忽暗,灯面上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王”字。
我顺着河岸走,露水浸透布鞋,脚底传来被卵石硌咬的痛。
转过芦苇荡时,看见河湾处停着艘破渔船,船板上坐着个穿月白衫的女人,她的长发垂到水里,正对着我笑。
“阿雾还记得我吗?”
她开口时,喉间发出气泡破裂的声响,我认出她腕子上的银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