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匿了许久。
直至临盆之期将近,我才挺着臃肿的身子,走出了那处偏僻的院落。
未曾想,院门外早已伫立着一人。
他鬓发染霜,文士风范,面容儒雅,笑容温润。
此人素未谋面,然初见之时,我心头竟莫名涌起一股欣然之意。
背负着这锥心蚀骨的秘密苦熬多日,如今,终能由我亲手了结。
我扶着腰,提着待产的包裹,小心挪步上前。
那人见我行动艰难,温和上前,伸手接过了我手中的包裹。
我感念其好意,颔首浅笑:“有劳先生。”
男子含笑摆手:“姑娘不必客气,区区小事。”
他未让我独自辛苦,反而请我登上他的马车。
“那日街坊云集,老朽恰在左近,亲眼目睹了顾郎的惨状,此后便一直寻觅姑娘踪迹。”
我闻言微怔,看向他:“先生认得我的夫君?”
男子颔首,语气带着几分追忆:“顾郎是老朽唯一的孙儿,幼时总爱缠着老朽听些旧事。”
他目光落向我的腹部,眼神温慈:“老朽与他祖母性情不睦,争执多年,人至中年方才和离。”
“当时颇为难堪,自那之后,他祖母便不许孩儿们再与我往来。”
“然孙儿幼时憨态,老朽始终铭记于心,故而那日见他惨状,分外心痛。”
“听闻姑娘身怀他的骨肉,老朽费尽周折寻到此处,只盼能略尽绵薄之力。”
男子凝视着我的腹部,眼神专注,内里情绪幽深难辨。
他压低嗓音:“可曾请医官看过?
腹中可是男胎?”
我细察男子那张不见血色的脸庞,并未作答,反问道:“先生与顾郎祖母当真是因性情不睦而和离?”
听我此问,男子神色微滞,随即又笑了:“当年顾郎的父亲亦是这般问我。”
“他总觉我们老夫老妻,纵有不睦,也已共度二三十载风雨,不该走到和离那步。”
我目光微闪:“可我听夫君言讲,先生与家中已断绝往来二十余载,这二十年间,先生为何不曾归家探望?”
男子面露苦涩:“子女总是亲近母亲。
顾郎的父亲怨我与他母亲和离,故而这些年,一直不愿与我再有瓜葛。”
“当真如此?
可夫君留下的遗言,却并非这般说辞。”
我取出夫君留下的那封密信,展开读出其中一段。
“祖父行差踏错,于家门犯下无可挽回之弥天大祸,是以被逐出家门。”
“先生究竟是犯下了何等大错?”
未料到顾郎竟留下了此等物证,男子的面色骤然仓皇。
他强作镇定,干笑道:“顾郎彼时年幼,懵懂无知罢了。”
“是么?”
我步步紧逼:“他年纪虽小,却非痴傻!”
“诸多旧事他皆有印象,譬如,你当年玷污儿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