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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表时间: 2025-04-29
日头渐西,一缕落阳自西侧窗棂投进来,照在一个瓷瓶上。
瓷瓶上画着一抹淡淡的山水,山间点缀些许绿意,水中无波,却有粉色桃花飘零。
沉芗坐在瓷瓶前定定望着,那神情已然走入了画中的世界。
不知不觉间,她念起了和靖先生林逋的诗: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这瓶上所绘的,不正是这景致么?
一团红色的身影,踮着脚尖,故意轻声地迈进屋内。
沉芗不用转头便知来的是谁,她喊了一句:“回来就大大方方回来,别每次都像个游魂。”
瓷宝哈哈一笑,娇俏地说道:“小姐又在想着周哥哥吧。”说罢又看向那瓶:“这瓶可真好看,不过也就只有小姐你能看懂。要不是刚才在门外听你念这几句,我还不知道,周哥哥居然在瓶上留下了这样的记号。”
“事情都办妥了么?”
“办妥了!终于到了第八个铜钱了。就剩明年最后一个铜钱了!”
“是啊!”说到这里,沉芗又深情地望向那瓷瓶,一团红雾染上了双颊。
这是她与周云天八年前重逢,经历了那场生死患难之后,二人郑重许下的“铜钱之约”。
这场约定,只有她,周云天,和她的丫鬟瓷宝知晓。
当二人还沉浸在“第八枚铜钱送出”的喜悦中时,郑擎亭迈着心事重重的步伐,踏入了沉芗的闺房小院“盈动阁”。
看父亲突然前来,沉芗的心中是诧异的。——因为父亲很少主动来盈动阁。
郑家的诸多内务,一直是沉芗身居郑家大宅中统领打理,但父亲即便回来,二人会面商谈,也无一例外在父亲的书斋所在的院落“天下居”。
“天下居”是沉芗唯一能够接触到外界的地方,父亲那些商人伙伴会来此商谈,父亲自小就让沉芗有意跟着,沉芗学得很快,她的聪慧明理总是能引起那些商人的惊叹。
这其中,自然也会有官府的人,因此,沉芗与李峤章、李去尘也很熟识,更不用提李墨梅——
这位市舶司提举的掌上明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她看到沉芗的第一眼,就大喊大叫“这是天上落下来的仙女吧!”然后硬拉着沉芗与她结拜,每次来看沉芗,从来就没有门房通报这一规矩,要么像一阵风一样突然刮过来,任凭哪个家丁都拦不住她;要么就是像个飞贼一样,趁夜从院墙翻过来。
对于向麓城的人来说,“郑家大小姐是仙女下凡”的传闻,功劳必归李墨梅,是她到处嚷嚷这事;而对于郑家家丁而言,他们早已适应了李墨梅这些惊世骇俗之举,于是,即便半夜,“盈动阁”传来“有人翻墙踩碎了砖瓦花瓶”之类的异响,他们也只是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之后便无奈叹道:“提举家的姑奶奶又来了。”
也正因为这些人、这些事,久居大宅的沉芗,才不像她的妹妹们一样,真正地困于闺中,她热切地迎接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这“天下居”,真就成了她的“天下”。
何况,她的心里还装着一个人,时时想起,一颗芳心就如急雨打平湖,泛起无数涟漪。
她的云天哥,也把对她的情深似海,尽数烧进那瓯窑之中。新河窑坊每每来给东家送新制窑品,总会多一份送至大小姐的“盈动阁”,在这窑品上,周云天会留下只有他与她二人才能看懂的“记号”,真是笔锋皆相思,瓷韵含深情。
此时此刻,沉芗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从瓷瓶移开;瓷宝也迅速收起那一副灵动模样,变成了乖巧的小丫鬟。
在这个家里,在郑擎亭面前,谁也不敢造次。
“爹爹。”
“老爷。”
“沉芗,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可安好?”郑擎亭柔声说道。
沉芗心中一惊——这可不是她所认知的父亲。父亲这个态度,是否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但同时,又有一种根植于心灵深处的暖流,满满地涌了起来:在她人生最初的几年,她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那时候,她和父亲颠沛流离,父亲无论再苦再难,也始终带着她。
等她有确切的记忆起,父亲已经是时来运转,家慢慢地变大了,更大了,姨娘们越来越多,家丁越来越多,终于有了弟弟,妹妹们也越来越多...渐渐地,父亲身上的暖意稀薄到让她无从察觉,她眼中的父亲,和外人眼中的父亲是一样的:是大权独揽、手段通天、高深莫测的郑擎亭。
所以,今日的郑擎亭,用一种父亲的模样走进她的“盈动阁”,这让沉芗有些许感动,但更多的还是紧张,仿佛虚空中张开了一只无形的手,悬于空中,随时要抓过来。
“爹爹,我很好,感谢爹爹这几年来的教诲。”沉芗的回答中规中矩。
“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我这份家业,定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郑擎亭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有不满,有叹惋,也有真挚。
“纵然不是男儿身,我也能成为爹爹的飞鸿羽翼。”沉芗稳稳说道。
“你可知为父的志向?”郑擎亭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语调也变得冷峻了起来。
“爹爹将书斋取名天下居,志向自然是商行天下。”
“当下这世道,以为父目前的手段,恐怕是无法达成了。”
“如连爹爹都无法达成商行天下,那这天下便无人做到。爹爹无须介怀。”沉芗的心越跳越快,她已经察觉到父亲来此的目的。
“今日,出现了一个转机。若能抓住这个专机,我的愿望便有实现的可能。”郑擎亭说。
“请爹爹细说。”
话到了嘴边,郑擎亭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沉芗的眼睛,重重说了一句:
“你已到婚配的年纪,该许一户人家了。”
郑擎亭经商多年,自然有读人之术,他就想看沉芗对此事的反应如何。但还没等沉芗有所反应,这屋内却先响起了清脆的茶盏摔裂的声音。
“啪!!!”
摔破茶盏的是瓷宝,原本她正抹好了茶端上来,听郑擎亭讲出这么一句,一时心惊,就打碎了茶碗。
瓷宝连连道歉,收拾一地狼藉,沉芗也借这个当口,将悬着的心稍稍放平了一些。
假设这是一场对弈,那对方如今已出招了,自己首先不能慌乱,须先看清对方的进攻再做打算。——这是沉芗在闺中,在天下居所悟出的处世之道。
“爹爹想将我许配给谁?”
然而此刻,郑擎亭的心思已经变了。
郑擎亭原本觉得,以女儿对他的崇敬,以女儿的聪慧、明事理,八成是会认可爹爹为她择夫君的。但瓷宝刚刚的反应,已经让他意识到一点:
“沉芗这丫头已有心上人,而这件事瓷宝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情势就复杂了起来。
“我郑擎亭的女儿,绝非逆来顺受的寻常女子;她若心中有情郎,此事就会棘手。”
此刻,当父女二人再次对望,气氛已与起初那“父慈女孝”完全不同;是双方各有思量,各有对策,准备好好对弈这一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