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照四季江南的三月像浸在青瓷碗里的水墨,细如筛糠的春雨斜斜织在青石板路上,将朱雀桥头的七里花灯洗得愈发透亮。
柳照雪立在朱漆栏杆旁,鬓间白梅簪沾着雨珠,素衣下摆被风掀起半幅,露出绣着缠枝莲的月白羽纱裙。
腰间青玉连环佩随呼吸轻晃,环环相扣的纹路里刻着细如蚊足的《采莲曲》,那是母亲临终前用银簪一点点凿进玉里的——“照雪,过日子要像这玉连环,看得见风花雪月,也藏得住柴米油盐。”
阁楼上四盏琉璃灯垂着素绢,春桃灯面绘着双燕衔泥,夏荷灯底浮着露珠滚叶,秋桂灯旁隐现月中吴刚,冬梅灯角立着踏雪寻梅的士人。
柳照雪指尖抚过中央未亮的八角灯,素绢上“照雪自题”四字尚未干透,笔锋里藏着七分清冽三分温柔——她以四季为题招亲,明面上是求诗,暗地里却是在等一个能看懂“人间烟火藏于四时”的人。
戌初刻,茶楼上的铜铃铛叮当一响,金陵陈公子摇着泥金折扇踏月而来。
月白锦袍绣着缠枝牡丹,腰间玉佩坠着三串流苏,未开口先向柳照雪作了个半揖,扇面上“春风得意”四字在灯影里泛着金粉。
“春日当歌,且看——”折扇“唰”地展开,墨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桃枝软趁东风颤,细柳搓金莺语乱。
晴丝牵住卖花担,蝶翅沾香过画栏……”读到“谁家小娘子,素手理瑶簪,鬓边飞絮不肯散,却教檀郎拾翠鬟”时,楼下姑娘们的轻笑像春燕掠水,惊起细碎涟漪。
柳照雪指尖划过素绢,忽然想起去年春分,卖花阿婆的茉莉筐翻在青石板上,她蹲下身帮着捡拾,鬓角沾了朵未开的花苞。
隔壁阿弟举着糖人跑过,笑她“卖花姐姐变成茉莉花精”,那时她追着阿弟跑了半条街,发簪松了也顾不上理,哪会像诗里写的“教檀郎拾翠鬟”?
“公子的‘乱’字破春景,倒见巧思。”
她提笔在“颤乱”二字旁画了圈,墨色比春日溪水更清透几分,“只是这‘拾翠鬟’……”笔尖悬在素绢上,想起母亲常说“女儿家的娇憨要藏在眉目里,不是挂在簪子上”,遂落下一行小楷:“春风应似邻家女,鹅黄衫子追纸鸢。”
陈公子的折扇“啪”地合上,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