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中。
缺耳老僧正用金疮药救治伤者,药粉却是磨碎的大明宝钞;说书先生张瞎子以指代笔,在土墙上记录死者名录;最深处,王秀楚就着尸油灯写作,案头摆着其妻自戕用的银簪。
“陈贤弟?”
王秀楚抬头,稿纸上的血手印与《江山社稷图》夹层里的如出一辙,“青梧姑娘托梦说,你会带来史督师的指甲。”
陈砚颤抖着展开画轴。
史可法的三片指甲嵌在黄河故道位置,与王妻银簪、刘肇基的箭镞、阿蘅的孝带碎片,拼成完整的扬州布防图——那根本不是军事舆图,而是历代裱画师用隐形药水绘制的藏粮密道!
地窟突然震颤。
清军的铁锹声自头顶传来,多铎的狂笑穿透土层:“掘地十尺,灭种绝苗!”
王秀楚将书稿塞进陈砚怀中,劈手夺过人脂蜡烛:“走水路!
每滴墨都是人油熬的,烧起来够亮……”陈砚被推入暗河时,最后望见的是王秀楚点燃书稿的背影。
火焰顺着墨迹游走,在洞壁上投射出万千人影——推砖的妇女、巷战的死士、填壕的婴孩,最终汇聚成史可法血书中的那句:“丹心化碧,重照汉家衣冠。”
暗河出口的芍药丛下,陈砚找到了青梧的遗体。
花株已长至人高,根系包裹着少女白骨,最艳的那朵花苞里,蜷着个拇指大的女婴。
第七章·笔墨碑顺治十九年的雪落进破庙时,王秀楚的笔锋正凝着冰渣。
陈砚掀开茅草帘,望见这位前明翰林用骨灰调墨,将《扬州十日记》写在鞣制过的人皮上。
残缺的韦陀像下堆着七十二枚颅骨,每颗天灵盖内壁都刻着姓名——是王秀楚在屠城后收集的亡者名录。
“缺最后一章。”
王秀楚咬破指尖,在“人烛”篇末补上血注,“你亲见史督师断头时,可闻金鼓声?”
陈砚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箭疮。
溃烂的皮肉间嵌着片碎瓷,那是史可法就义时崩裂的诏书玉匣。
王秀楚的狼毫突然颤抖,墨汁在“多铎”二字上晕开:“不是我在写……是死人在借我的手哭。”
烛火噼啪爆响。
陈砚看见人皮上的字迹游走起来:“盐商吴守业,四月廿六于东关街烙饼七百张,投毒毙清兵三十人”;“史可法亲兵赵大勇,以肠为索绑火炮,碎尸于新城门”;“青梧母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