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
他看见雪地里站着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领口处露出半截猩红穗子——是他亲手编的平安穗,穗尾那片凤凰残羽,正是当年琉璃厂那只带血纸鸢的碎片。
“哪来的杂役?”
祝燕临敲了敲栏杆,声音里带着不耐,“进我祝府连个响都没有?
当是逛自家后院呢?”
程雪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藤箱边缘,指节泛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风雪,冷得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祝少爷说笑了,雪声如今是府里的下人,自然该守府里的规矩。”
他刻意咬重“下人”二字,目光落在对方擦得锃亮的马靴上,那里曾沾满他们偷爬城墙时的泥土。
祝燕临喉结滚动,突然转身碰倒了案上的青瓷笔洗。
清水泼在青砖上,蜿蜒的水痕竟在雪光中晕出凤凰尾羽的形状。
他望着程雪声骤然睁大的眼睛,想起那年雪夜,对方抱着破碎的纸鸢蹲在琉璃厂街角,睫毛上凝着冰晶,像只怕被丢弃的小兽。
“明早卯时,书房伺候笔墨。”
祝燕临转身时撞翻了绣墩,声音比平日高了半调,“若再让我看见你偷摸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他指腹擦过腕间翡翠镯,那里刻着程母临终前送他的“平安”二字,“便去柴房领二十板子。”
程雪声看着对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雪。
藤箱里的平安穗还带着体温,而祝燕临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像极了那年他们在城隍庙偷放的烟花,短暂地亮过,便只剩呛人的烟味。
雪越下越大,程雪声跟着管家身后走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他回头望去,只见祝燕临倚在廊柱旁,脚边躺着半只碎成三瓣的青瓷笔洗——正是三年前程家未败时,程母亲手烧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程少爷,别看了。”
管家低声催促,“大少爷如今最见不得人提旧事。”
程雪声垂下眼,看见碎瓷片上隐约有凤凰尾羽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祝燕临刚才转身时,翡翠镯在雪光中闪过的那道绿光——和程母当年戴在腕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腊月的风卷着细雪灌进领口,程雪声忽然觉得,这祝府的每一块青砖,都在提醒他今时今日的身份。
平安穗的穗子扫过手腕,那里还留着十二